第103章 试镜刁难

2003年秋末，奥斯汀．海曼乘着预先安排好的班机，离开了依旧残存着热浪的美国洛杉矶，来到了阴凉的英国伦敦。

        伦敦希思罗机场的门窗和天花板，皆充斥着整齐而细密的钢筋，似乎正宣示着19世纪工业革命发源地的荣光。透明穹顶上的太阳被污浊的浮云遮蔽了大半，而看着若隐若现，却仍旧照亮了玻璃窗上细密的水珠。

        嗯，这地方还是老样子。回到出生地的英国演员暗忖。

        然而，他的穿着和机场上等候的人，就不是老样子了。

        奥斯汀穿着熨烫整齐的西装，浑身的黑白色调令他看起来雍容而高冷；他的领口前还系着领结，神似近代西欧的贵族。

        这身装扮中，稍微违和的就是他脸上的墨镜和口罩，可是他不得不戴它们，否则接下来就要被人潮堵得失去试镜机会了。

        没错，今天奥斯汀特定回到英国老家，为的是参加即将于今天下午举行的《傲慢与偏见》试镜。为此，他已准备了三个礼拜，并在表演班的课余时间缠着老师练习，所以他特别不希望失去这个好机会。他的这身行头，为的是更符合他即将试镜的角色“达西先生”的高傲贵族形象。

        不过，即使奥斯汀戴了墨镜和口罩，照样被粉丝层层包围住。那群粉丝显然是大清早就在那儿等候，脸上大多带着倦意，但一见到他，精神就恢复了，纷纷举起写着“奥斯汀．海曼”的名牌欢呼。

        直到他出动了跟随在他背后的几名保镳，粉丝们才稍微安静下来。

        虽然奥斯汀被那些粉丝碍了点事，但他还是高兴自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爱。

        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法喜欢某些粉丝的高喊：“安纳金！安纳金！安纳金！…”

        、

        “安纳金．天行者，对不？”在英国德文郡的某间公寓内，选角导演吉娜．杰女士劈头就问。

        杰女士旁边还坐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年纪尚轻却表情严肃的导演，那导演的桌前放着一块写了“乔．莱特”的立牌。

        听到此问题时，前来面试的褐发英国演员才刚关好试镜室的门，还来不及坐定位，因此他楞了下。

        然而，奥斯汀．海曼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脸上并未露出任何慌乱的表情，仅是像先前那样踏着英伦绅士的步伐，沉稳而笃定的走向提供演员面试用的椅子，坐下。尽管按照惯例，演员面试角色之前需要给主考官一个表示友好的灿笑，但是奥斯汀仅仅是稍微扬起嘴角，连牙齿都没露出来，看着确实有达西先生的傲气。

        “我确实演过一个叫做安纳金的角色，但我的名字叫做奥斯汀．海曼，杰女士。”奥斯汀．海曼开口时，吐出的是优美和缓的英国上层阶级口音，令在场的导演和选角导演惊喜了片刻。

        “真是不错的英国口音，你想必学了很久，安纳金。”杰女士再次开口时，语气夹带着讽刺。

        “谢谢您的夸奖，杰女士，”奥斯汀的语气依旧儒雅：“这可能是因为我在英国出生、在英国长大、又念了英国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关系。”

        旁边的乔．莱特肩膀抖了抖，险些笑出来。

        杰女士嘴角也不禁上扬，但她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选角导演，硬是把笑意给压下来，并重新板起脸孔：“那么，奥斯汀…啊！”

        还没说完，杰女士马上愣住了下，她不小心把对方的名字叫对了。但既然话已出口，她只好硬着头皮把话继续说完：“我是说，你知道我们已经有更适合的人选了吗？”

        尽管先前的口误，让杰女士的气势减弱不少，但这句话听着依旧尖锐，让乔．莱特担忧地看了面前的英国小伙一眼。

        来自英国的小伙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但他仍奋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他思量，对方愈是想给他难堪，他愈是要沉得住气，才不会让对方称心如意。

        “谢谢您的提醒，也谢谢您记对了我的名字，杰女士。”奥斯汀说：“人选永远都有适合的和更适合的，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地完成你们的考验，并向你们证明我的能力。”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们之所以有更适合的人选，是因为你的形象太像年轻人的偶像，所以不适合演达西先生这种文学家笔下的角色呢？”杰女士毫无忌惮地问：“你知道，大家一看到你就会想到安纳金。”

        这句话从普通人的眼光看来十分扎心。确实，奥斯汀．海曼有天行者形象标签在身，这标签已经阻碍他早期的文艺戏路，看样子也是他获得达西先生一角的最大阻碍。

        不过奥斯汀神色照样不变。早在与谭杰昆经理签约起，他就已开始适应那位经理人要命的诚实，并做好自己的理想被泼冷水的准备。所以，现在的他基本上对这种难听的实话免疫。

        因此，奥斯汀不疾不徐地说：“杰女士说得有道理，但是形象都是人为创造的，当然可以人为打破；就像阿尔．帕西诺演出《闻香》时突破了《教父》迈克尔．柯里昂的形象、莱昂纳多．狄卡普里奥演出《猫鼠游戏》时突破了《泰坦尼克号》的形象一样。虽然我的成就还比不上这两位，但对于突破形象这回事，我还算是有信心；因为事实上，我在演出《星球大战》系列以前，演的大部分是文艺片，比如《业余小偷》、《奇迹小子》、《死亡幻觉》、《咖啡与香烟》之类的。”

        “再说，无论是商业片、文艺片或其他类型的电影，关键不在于以往的形象，而在于大量的练习。毕竟，”奥斯汀说：“卓越的技能无一例外需要持久的练习。”

        最后一句话恰好是《傲慢与偏见》原著中的经典短句，因此蓝眼的英国演员刚说完，全场立刻为之惊艳。

        选角导演还面带犹豫地向旁边的导演使眼色。

        “应该差不多了。”乔．莱特朝吉娜．杰女士摆摆手，然后转向前来面试的演员：“奥斯汀．海曼，你想必看过《傲慢与偏见》的原作了吧？”

        “对的。”奥斯汀回答。

        “我想也是。”

        、

        接下来的面试题目就友善得多，大部分是导演乔．莱特和奥斯汀．海曼讨论《傲慢与偏见》原著小说的内容，并考他某些书中片段的剧情解读。

        这种面试题目简直是奥斯汀的主场。书香世家出身的他，向来喜爱阅读，也由于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训练，理解力和思考力十分卓越。更别提《傲慢与偏见》这本书早已被他读得滚瓜烂熟，甚至还和爱人讨论了不下十次。

        因此，随着这位英国演员侃侃而谈，乔．莱特和吉娜．杰的目光都愈来愈亮。后者甚至一反她方才问话时的尖锐，不仅语气变得柔和，脸上还泛起笑容。

        “说起来也挺巧的，奥斯汀，”乔．莱特说：“你的名字刚好和这本小说的作者简．奥斯汀很像。”

        “确实很巧，这让我很荣幸。”奥斯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妈妈之所以把我取名叫做奥斯汀，就是因为她看了简．奥斯汀的小说。”

        哦嚯！乔．莱特和吉娜．杰双双露出惊喜的表情。

        趁着气氛正好，奥斯汀顺道说出“身兼多职”──女作家简．奥斯汀、皇后乐队主唱女友玛莉．奥斯汀、哲学家约翰．朗肖．奥斯汀──的笑话时，两位导演和副导演更是笑得人仰马翻。

        “非常好！”乔．莱特接着转头向后方的休息室喊：“凯拉！该和简．奥斯汀…不，是奥斯汀．海曼…对戏了！”

        听见这话，吉娜．杰终于不忍了，趴上桌面笑个不停。

        笑声中，英伦美女凯拉．奈特莉，穿着典雅的洋装出场。

        、

        然后，选角导演杰女士递给奥斯汀一页剧本。

        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小姐，我一直在徒劳地挣扎，再也不能忍受下去了。这几个月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我来罗辛斯只是为了见你，我必须见你。我一直在与我更好的判断、家族的期望、与你低微的出生、我的阶级、所有这些事作斗争，但我现在要把它们统统抛开，让你来结束我的痛苦。

        伊丽莎白：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达西：我爱你；最深挚的爱。请给我这个荣幸，接受我吧。

        伊丽莎白：先生，我感激你为我所做的挣扎，我非常抱歉给你带来了痛苦。相信我，这完全是我的无心之举。

        达西：这就是你的回答。

        ……

        非常好，这种古典的台词和古装剧正好适配。奥斯汀满意地想。

        随着开拍的指令下达，蓝眼的英国演员立刻变得判若两人。他先前柔和而神秘的蓝眸，此刻如刀刃般锋利。他的口音是典型英国上层阶级的口音，肢体动作充满名门望族的高傲，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然而冰冷里有滚烫的爱意，仿佛覆满霜雪的冰岛火山口涌着岩浆。

        此刻的他，不像是安纳金．天行者，也不像奥斯汀．海曼。

        另一边，凯拉．奈特莉的内心隐隐讶异着。她纵使演技不错，与其他男演员对戏时，也总需要聚精会神个几分钟才能入戏；不过这回，她只需要顺着对方的情绪做反应，就能轻易进入状态了。

        这俩在电影中的画面会很美的。乔．莱特点头。

        、

        结束了如倒吃甘蔗的试镜过程后，奥斯汀．海曼徐徐地走出位于英国某间公寓的试镜室。

        刚重新踏上公寓的走廊时，他惊讶地发现，有两、三个人正颓丧地拖着脚步离场，其中一个还泪流满面。

        看来这俩导演对谁都够狠啊！奥斯汀寻思。

        他也猜想，或许那些毒舌问题的用意，是看前来面试的演员是否有足够的傲气，好抵挡他人的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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