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帖子
召忽唇角微勾,眼皮跳动:“没错。我早该发现,可是竟然是被夷吾提醒才明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姜琼燕深吸口气,笃定:“我还是公子琼燕。”
召忽好看的眉毛微蹙:“公子不想说吗?是谁?”
“是对我好的人。”姜琼燕错开头,这审视的目光那么刺目。
召忽垂下目光,眨眼之际睫毛轻颤。
姜琼燕拳头虚握:“召忽,可以一笔掀过去的。”
召忽不言语,姜琼燕当他默认这个回答。换个身份太累,保持住一个就好。
姜琼燕趴跪在地,行了大礼:“辛苦老师,从基础给琼燕讲书。”
传出的声音发闷,召忽眼睛里意味不明。
姜琼燕窝着身子,不知是身体倒置的挤压,还是怎样,一双漆黑的眸子氤氲着隐隐雾气。仿佛有什么东西受到创伤。
召忽,我不是曾经的姜琼燕,你是否就不会再那么亲切?不会护我不愿爱我。那天,我可能不止喜欢了那匹马。
那天你站在雨中全身湿透的时候,我看不清你,却满心庆幸。
姜琼燕抬起头,眼前早已无人。一眶清泪凌空滴落。
一道影子先入门内,姜琼燕抬起泪湿的双眸,管夷吾的身子已经堵在门口。
管夷吾只是侧目,已看着屋内梨花带雨的女子,终明白为何一向温文尔雅的召忽今日不理旁人的呼唤,径自离去。
姜琼燕敷衍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话语鼻音略显楚楚可怜:“管执事有事?”
管夷吾掩饰的垂下眼睫,声音清冷:“其实无事,是召子留给我保存的东西,给公子的。”
说罢弯身放在门口,看了眼明媚的阳光,步伐稳健的离开。
姜琼燕单手捂住一半眉眼,撑在案上,斜看窗外,寒冷的空气在日光中抖抖索索,心中惆怅不已。
匕首!姜琼燕拔出剑鞘,弹弹刀刃,声音铿锵,真的是铁。果然是......召忽。
看着桌案上另一个雪白的丝巾,姜琼燕突然心中惧怕,为一个男人流泪意味着什么?自己是爱他,还是敬他?亦或,只是一时激动,泪腺发达?
手下沉重,颤抖的一层一层剥开白丝,一个未施纹饰的圆形青铜映入眼帘,中央一个桥形钮,姜琼燕一呆,迅捷的在手中翻个身,一个人影映在其中。
青铜镜。
这般光滑。姜琼燕抚上镜面,出奇的很是粗糙。这可是青铜!磨镜需要很大的经历。听闻知道古时磨镜是职业,其中自有奥妙。
姜琼燕痴迷的摩挲着镜面,镜里的姑娘一脸淡淡笑意,眼里的情绪最为深厚。
一群人往西侧厢房搬进了大量竹简。姜琼燕倚在门边静静出神。都把书搬进来了,这是要禁足到什么时候?孟音站在旁边,一身知性成熟的气息,目光看不出情绪。
仆从们不断进出,几次想把目光扫过来看看六公子,都被孟音强势的气息压了回去。
日子开始变得缓慢,每日早起听书,虽然无趣但不完全无聊,召忽还是温和有礼,眼梢漾着的温情,只是终究不知道,缺了什么。
姜琼燕不知道召忽心中所想,可看他依旧温柔,不敢出言打扰这份宁静。那种笑容,总是看呆了自己,加上孟音总有法子给自家主子找事,天天和和美美。
上午听书,,下午晒晒太阳,逗弄花草与静静。
姜琼燕无事,常在院子里吊吊嗓子。孟音看到,求来了一驾古琴。姜琼燕学过古筝,看到六弦古琴惊喜的爱不释手,可是琴筝终究不同,姜琼燕也不知身体正主是否学过,缠着召忽求师傅。
召忽眼见逃不开,只得无奈一笑:“我会。”
传说伏羲制琴作嫁娶之用。召忽端坐琴前,低下眉头,把手指放在弦上,柔柔抚了一下,仿若摩挲珍宝一般认真。
姜琼燕蜷着手指,侧过头看那人。
召忽修长手指骨节分明,拨动琴弦时轻轻弹跳,优雅的仿若万丈光芒之下。
姜琼燕缓缓勾起嘴角。天下带着战乱的灰尘,落后的建筑,在这布置温馨的室内,他如此一尘不染,比之女子不遑多让。
春秋之曲太过艰涩,姜琼燕实在欣赏不来,只能等待时间抹去隔阂。落座琴前,倾听每个音符。落手未成一句,召忽语气清淡:“靡靡之音。”
姜琼燕把手放在琴弦之上,突然笑出声。他一定想起了太子府之事。
不知不觉多半月过去,天气更冷,屋子里放了火盆。中途有次在母亲陪伴下去看了君父,有人来量了身体尺寸,此外都留在院内,认得了大半字,只是还不能如意书写。
衣裳放量越来越不够看。衣服越来越不合体,主人意识到,自己不过15岁的身子,天天都在不知不觉长个,而且还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从君父那里求来的狗崽长了七八日,竟是肥的软乎乎的,可惜最亲近的是孟音,姜琼燕看着这团肥肉,起名静静。每日嘴边叫着静静,心中浮念不再起伏严重。
如愿获得了米虫的生活,时不时有各种肉食,吃的姜琼燕越来越空虚。衣食足,心不足。
心不足还没到顶峰,孟音收到了一个帖子。
公子小白思妹甚笃,请入府小聚。
姜琼燕愣了半晌,愣是缓不过劲。自己从来没见这公子小白有和自己亲近过,如今这邀请,就显得居心叵测。况且居住不远,上门看望也不框外吧?
公子小白声名平平,公子纠一向不屑之。但是兄长邀妹,没有必要阻拦。公子纠嘲笑了一下,便放行。
从孟音口中,姜琼燕才知道国孟姬和几位交好的闺秀上门了数次。国孟姬是爱慕情郎,公子纠出面解释,增多了见面,似乎是好事,可是一想到鲁荷,姜琼燕有些气闷。
相邀午宴。
管夷吾同行,姜琼燕问了几次,也不确定原身和公子小白究竟有什么交集。或许和她的哥哥一样,不屑于?
家老引至堂前,姜琼燕终于看到了将来的春秋霸主。两人互相见礼,入席。低案一鼎熟肉,不知是哪种动物,一小坛美酒,颇是意外,铜爵很是顺眼。
往外一瞧,夷吾不知和什么人交谈甚欢,随后似乎被请到了旁处。
小白温驯的笑:“不知小妹是否会嫌弃。”
姜琼燕收起兴味盎然的眼神,妥帖的回应:“五哥这般殷勤招待怎会嫌弃。”
两人一时没有话题,场面陷于尴尬。
姜琼燕掩饰的咳嗽着,小白一声开席的声音隐于其中,家老说着什么,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场面瞬间更是僵持。熟肉冒着热气,肉香窜入鼻孔。
姜琼燕赶紧赔笑:“五哥,刚才家老说的好,不若请两位老师一起吧。”
小白点点头:“再添两桌,请老师入席。”
其一言一行皆是大度风范。姜琼燕自嘲一声,如若不是知其前途,自己这点微末眼光能看出才怪了。
管夷吾和一位男子双双进门,姜琼燕和小白齐齐拱手。
小白是鲍叔牙辅佐的。对于这段历史,姜琼燕只知公子纠管仲,公子小白鲍叔牙四人纠纷。
细细打量,此人额宽眉长,鼻高嘴阔,面目不甚出彩,却隐隐透出智者风范。
莫名的,姜琼燕竟生出一种此次邀宴和他脱不了干系的感觉。
五公子和六公子平日没有太多交往,五公子素来不善言谈,六公子原先是闹事儿的主子,在宴席上却不敢造次。
鲍叔牙举起爵杯:“听闻六公子被其兄长关在府内,不得出入,公子念在年节将近,特请六公子来此做宴,玩耍一翻。”
看那公子小白脸上,似是没有此等意思。齐桓公最出名的,是大度,纳谏。宫内盛传,其资质平庸,不成大器。
不过闷久了能出来实在是一大快事。姜琼燕掩饰不住脸上的快意,不甚稳当的倒了酒,举起:“多谢五哥关心小妹。不过,真的传出我被禁足的消息?”
管夷吾放下手中所物,声音严肃:“鲍子哪里听来的消息?不准吧?六公子身份在这里,怎么会有此等事情。”
姜琼燕看一对好友四目相对,噼里啪啦,咽下口中酒水。嘴中酒香一时几乎忍不住要开口赞叹。粮食酿出来的酒,粗中带香。
小白忙笑着打诨:“都是酒馆里的小道消息。老师千万不要当真。管执事听听便罢,不用放在心上。”
话题总是绕不开自己。姜琼燕也出言相劝:“老师尝尝这熟肉,和府里的味道不同。”
管夷吾回头看来,点点头。
姜琼燕尽量和小白与鲍叔牙问候,说几句家常。几人插言谈论,一顿饭虽然有些牵强,却不冷场。
再次见识到春秋时的上下关系,令人心情颇好。古人诚不欺我,此时并非君主集权,臣子对之牵制极大。公子与下人,皆是一片平和亲切,没有轻易使唤的卑薄。
心情好自然多喝几爵。真粮食酿酒,清甜醇香。
公子小白温切甚至呆滞,令人甚是喜欢。
拱手告别,姜琼燕时轻时重的拉拉管夷吾衣边,心情急切却被完全无视,管夷吾没看公子失望的脸庞,平淡而文绉绉的请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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