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情非得已
碧莲很爱这个家，爱这群聋哑儿孩子们，仿佛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女孩儿忘记了世间的喧嚣和尘世的噪杂。
女孩儿用心享受着这份感动，这份感动的快乐，美轮美奂的如同自己走进了人间的天堂。
可每天车水马龙的噪音，钢筋混泥土的犀利尘嚣无不冲击着女孩这颗天真烂漫的心。
女孩儿的眸子里清澈透明，清纯稚嫩，处处闪现着涉世之初的心。
如清清的小溪，隽永流淌，却不得不碰到暗礁崖壁。
而每当她与这群孩子在一起时，碧莲是尽情享受着，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和忧愁。
仿佛这世间根本就没有苦恼，没有烦恼，更没有困惑，一切的拥有来源于感谢上帝的恩赐。
处处充满着甘甜醇香的真情，散发着淡淡的芳馨。
碧莲每天轻唱着一首曲子，喜欢轻歌漫舞：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变得更可爱！
一天，女孩如往常一样静静地，全身心静静的投入到上课教学中。不知为什么，一向回答积极的一个小女生丽丽却突然晕倒了。
碧莲慌忙走过去，用手轻轻触摸女孩儿的额头，顿觉手心发烫。
啊！明显的发烧。
碧莲二话没说背着丽丽赶去了急疹室，没想到，经诊断患急性扁桃体炎。
可怜的小丽丽，病痛枯黄的小脸蛋儿，无助的眼神儿看着碧莲。
碧莲疼惜抚了抚小丽丽，怜爱有加的说：“丽丽！一定会好的，这点小病儿算什么？俺最坚强了。莲姐姐还等着教你们跳舞呢？”
可碧莲说着说着，还是没能忍住这不争气的，区别于水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
女孩竭力隐忍什么，却又不得不翻开。
或许，只有碧莲知道，小丽丽的身世，更能了解苦命孩子的苦楚。
小丽丽今年七岁，从小父母残疾，有个弟弟是双眼色盲，又身患自闭症。
不知是患自闭症的缘故？小丽丽的弟弟从不与人交流，如同一个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天有阴有晴，可小丽丽的弟弟明明看起来，是在晴空万里的笑脸里，却总会无缘无故无端的发脾气。
让人防不胜防！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闹躺地上，撒泼又打滚儿的发冷气。
更令人害怕的是小丽丽的弟弟，每当生气的时候，肚脐处的肚脐眼儿竟还会高高地鼓起，凸起一大块儿。嘴唇发紫，脸色苍白，使父母更加害怕畏惧害怕。每天是提心吊胆，小心谨慎的百倍呵护，也唯恐在出了差错。
也许，正因为这样，特殊的家庭，特殊的环境，丽丽显得特别无助、孤独，似有一种年少渴望关爱，而总有一绥缺乏关爱的阴影儿，笼罩着小丽丽年幼的心灵。
为了避免丽丽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不论家里的父母报来什么消息，碧莲也都想当然的只报喜来不报忧，巧妙的传达给小丽丽。
丽丽全家本就拮据，生活来源于低保维持。而今？小丽丽的弟弟不仅不能正常的生活，情绪也一天比一天的不稳定。
父母正在四处拖人打听，有没有一所盲人学校，专门开导培养自闭症孩子的。
可小丽丽的父母跑断了腿儿，全县也找不到一所盲人学校。
碧莲得知这个消息，更是爱莫能助！也难怪，别说盲人学校了，就是自闭症的孩子们，有一个交流的去处，也是他们的栖息场处啊！
可小丽丽的弟弟呢？每天一个人在家里，爸妈出去了，也会把他一个人锁在家里。从出生到现在，不仅眼前的世界不清晰，就连内心的世界，也听不到一个清晰的声音儿和自己说话交流。
现在，小丽丽又患病了，也要医疗治病。这对本就拮据的家庭，无以是雪上加霜。
碧莲心疼的看着丽丽，身体虚弱，皮肤发黄，显然是要增强营养，补充提高免疫力。
女孩儿思索再思索，怎么办呢？
自己的所有积蓄一个月一百多元的工资，最多支助四五个聋哑儿，已经无能为力了。
可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又不能让丽丽的父母知道，面对这样的窘迫。碧莲一声声地问自己，我该怎么办呢？
女孩儿想起在电视里看到，为了急用钱，有的家属为病人抽血。
带着一抹哀愁，女孩儿看了看自己的细细如麻杆儿的胳膊，怎么办呢？如果……如果我去抽血卖血？
可本来自己就贫血，万一晕倒了，怎么办？
孩子们还要上课，小丽丽更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想着，想着，碧莲想起了一个老人。
对了！就找大娘！
大娘不仅心肠好，对人也热情，对自己更是好的没法说。
碧莲第一次向没有血缘关系，却骨子里很亲的大娘张口借钱。
鼓起勇气。
可女孩儿走到大娘面前时，却时而张口，时而紧闭，吱吱唔唔难为情的样子，如有什么难言之隐约，难以启齿。
“莲！今儿个怎么了，这闰女今儿个说话，咋吞吞吐吐的？”
女孩儿知道慈眉善目的大娘，本来吃的很胖，笑起来如米莱活佛，心肠更是菩萨在世。
碧莲铁定了心就找大娘帮忙，反正无路可走了，撞墙还有大娘顶着呢？！
只见女孩儿声音喃喃地说：“大娘！我想借……借钱！”
大娘弯腰看着碧莲，笑不打一出来的逗道：“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借钱呐！不早说，看把你为难的？！站了老半天了，吞吞吐吐的，还不敢吱声儿！”
碧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是正在脑海酝酿着……酝酿着如何回答大娘的问题。
大娘如果问俺借钱的理由，俺可一定要守口如瓶，天机不可泄露呀！
可没想到，“借钱干什么”这句话，碧莲应是等了半天，也没听到。
只见大娘朗朗干脆的说了句儿，等会儿！
老人便步履蹒跚的忽忙进屋，从衣框里的一件件衣服里面，掏出来一个袋子。袋子里裹着一个食品袋，从包裹的食品袋里面掏出来一张红票，含有毛爷爷头像的纸币递给碧莲。
“拿着……拿着！莲！
这是大娘的生活费，放心吧！
有大娘吃的，就有你吃的。有大娘喝的，就有莲喝的。
不会让俺闰女莲饿着的！”
碧莲接过，连声儿道了简单的丙个字“谢谢……谢谢”！
女孩似乎还想说，谢谢大娘！还是大娘最疼我，最爱我了！
可不知是时间紧急，还是任务在身，碧莲是意犹未尽的，一溜烟儿地跑了。
女孩忽忙消失在老人的视线里，老人明快明净而又暖暖融融的视野里。
小丽丽的病，一天天好转儿，可碧莲仍然想再给她打个预防针，眼看自己杯水车薪。
怎么办？怎么办呢？
女孩儿脑筋儿一转弯儿，惊喜的喊着，有了！有了！
趁着天还未亮，昏暗昏黑，全家人都在睡意朦胧中。碧莲神不知鬼不觉地，蹑手蹑脚的，如执行一个秘密计划似的。
从里屋里抱出来一个厚厚暖暖而又沉沉的包裹，用花布床单包着。
可谁也不会想到，这是远在青海西宁的二姨，冬天怕碧莲冻着，亲手缝制的骆驼毛被褥。
女孩对被褥自言自语喃喃的说：“被子啊！别怪莲无情，不是莲无义！如今，小丽丽有病了，俺是万不得已！
俺也很想冬天让你盖在俺身上，暖暖的。
可被子呐!您就原谅莲的无情无义吧！再说了咱大人有大量，更何况咱被子的职责，是不是就是给人温暖呢？
我先代表小丽丽谢谢你了，被子呐！你一定不负重望，会带给小丽丽温暖的。”
说的，碧莲又绕了一句顺口溜儿，俗话说：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碧喋喋不休的看似，一个人傻傻呆呆的自言自语，给被子讲解说话。其实，在女孩儿的心里，冷不防有一只眼睛，在盯着看着自己。
女孩儿怯怯的想，连被子如此无语无心的，都原谅俺了，更何况青海的二姨呢？
有了一百个自己无辜的理由，碧莲一不做二不休，用花布单包着，再用一根粗绳子，结结实实的困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裹得紧紧实实的被褥，沉沉重重的，看起来自行车着实如载了一个千斤顶。
瞬间，自行车后轮胎凹陷了一个小印痕儿。
碧莲骑着自行车东倒西歪的踉踉跄跄，来到集市上。
不知是廉价还是昂贵，管它三七二十一呢？东西要用到刀刃上。如今小丽丽的病要紧儿，自己手头，的确拿不出多余的一分钱了。
只能唯命是从了！女孩儿不加思索地给当了，当了多少人民币，也许，只有碧莲心里自己最清楚。
碧莲兴高采烈地给小丽丽打了防疫针，买了营养的补品，一切做得似心安理得的那么踏实，那么牢靠。
谁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碧莲认为自己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举动，没有任何的异常，却还是惊动了一个人。
一日，傍晚时分，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空气的寂静，碧莲妈妈慌慌张张去接电话。
“你好，请找叶碧莲！”
碧莲妈听到碧莲俩字，且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便直截了当地说“找碧莲有啥事儿？”
电话那头，清清亮亮地听到“她问，找她有啥事儿？”又时而停顿，时而疑问，停留片刻，顿顿地说，“你写下来啊！快……快写下来……”
碧莲妈妈咣当一声，挂了电话。
一听，就是聋哑人打电话给碧莲的，自己不会说，还让别人打。
碧莲妈是不容分说，不耐烦的朝碧莲嚷道：写下来……写下来！这样的话，除了给聋子哑巴说。一个正常的大活人，用得着打电话费劲儿的写下来吗？
原来，丽丽的事儿被一报社的主编知道了。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原因，他很想接近碧莲。
而碧莲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丽丽必须保守俩人的秘密。为了知道个事情原委，主编让丽丽给碧莲打电话。
可小丽丽是聋哑儿呐，哪里能随主编的意愿打电话？！
所以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碧莲知道事情可能会泄露的败露。每天一到家，便心不在焉的围着电话机转悠，不敢跑远。
唯恐再有个三长两短的意外，家里人谁再接到，她的不明不白的电话，再闹个底儿朝天。
还真是没想到，正当碧莲围着电话机，看似正忙乎着擦试桌子时，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女孩眼前的沉静。
叮铃铃……叮铃铃！
“你好！”碧莲温柔的声音，仿佛一块磁铁石吸引着对方的心。
对方不知是激动还是，总之，半晌儿功夫没有吱声。
碧莲沉默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喃喃的说：“这是谁啊？打电话，不吱声儿！大白天打什么骚扰电话，真是气死我矣!”
正当女孩儿慢条斯理的拿着话筒，欲将话筒落到底座时。
说时迟，那时快。
仿佛对方看到了碧莲的一举一动似的，一句清新响彻儿的嗓音儿“温碧莲”三个字！
女孩儿不由得一怔，“这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不见我，还说的一字不差！”
碧莲纳闷不解地装腔作势，打探套问：“请问，您找她有什么事儿？您认识她吗？”
“我知道，知道是你！”
碧莲大方而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就挂了！”
只听电话那边，一阵急促而又健朗的响声“且慢！什么时间，我们见个面，好吗？”
碧莲气不打一出来的想：”什么？！竟然电话打到家里，还要主动见面。哪有如此放肆随便的，欺人太甚，傲慢不逊，霸道无礼。”
想着，女孩儿便没好气，斩钉截铁，愤愤地说，“没那个必要！”
没等碧莲把“再见”俩字说出来，电话那边委婉、含蓄、沉稳的声音：“请你不要把别人想的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我希望……”
碧莲没等对方把“希望”两字后面尾随的话说完，急忙想挂断电话。可迟疑半天，竟把话筒放在了话机底座旁边。
显而易见，女孩没有稳稳的把话筒落在底座上。没有挂断电话，也许是为了得到心中想要的疑问答案。
到底对方是谁啊？怎么听声音对自己如此晓得？仿佛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只见女孩儿又缓缓地拿起话筒，只听，“我是东方的哥哥！”
没想到，这一幕被站在门外的妈妈看的一清二楚，没好气的问“给谁没那个必要？还慢条期理的。”
从妈妈的话里话外，显然是说，缠缠绵绵的，挂了又拿起，拿起又挂了，这是玩啥猫腻？
碧莲吱吱唔唔，没听对方说完，慌忙挂断了电话。
妈妈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诉问：“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胆大包天！
你说你天天都忙的是啥？整天是一个瞎忙乎。你爸过生日你买了一双袜子，就能解决说明问题……”
碧莲心里当然知道，比起爸爸的生日，一双袜子，实在难于启齿，更是拿不出手，可自己锦囊之物，只能是如奢侈的可怜了。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可是……可是两字能代表心里的无奈吗？
碧莲妈妈强力反对碧莲和聋哑儿童接触。
在父母的眼里，整天跟一群儿聋子哑巴打交道，有什么前途？就是一不务正业！让村里人见了，还会指指点点的说风凉话！
用父亲一句话说，“你若再敢给聋子哑巴接触，打交道，就打断你的腿！别再进这个家，这个家丢不起你这个人！”
无奈，碧莲选择了老老实实的，整天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边照顾身体虚弱的父亲，一边勤恳的做家务，供应妹妹上学。
可没想到，一天却意外的收到一封信。
碧莲看字体干净整洁而又歪扭的笔迹，知道是东方的来信：“姐！干什么你家在姐，你没男朋友有？”
碧莲知道东方是想要表达什么。
因为对于一群儿聋哑孩子认字识字，要付出比常人百倍的努力，更何况写信？
碧莲看着一句句词不达意的错乱无序。可即便没有任何次序的一字字，女孩儿激动不已的热泪盈眶，依然明了是东方心底儿的声音。
在聋哑儿的世界里，他们没有声音，很少向别人发出疑问，所以，句子总是颠倒次序，不整洁流畅，
因而，他们用自己独特的语言，独有的方式交流着。
碧莲看着信中的一字一句，不觉陷入一抹又一抹的沉思。
东方肯定是想表达对自己的思念和牵挂，问候：“姐！干什么你在家？姐，你有男朋友没？”
所以，才会出现语无伦次的一句句。
不由，碧莲联想起了一幕！
那天，自己接了一个电话，尾音好似听到“他是东方的哥哥，还说什么要和自己认识。”
女孩儿不禁诙谐的说：这个小淘气，东方呐！怪不得写信问姐姐，有男朋友没？原来是……
可碧莲歇斯底里的认为，不是小东方不成熟，而是自己压根儿还不够成熟，不足以撑起自己的另一半天空和情感的世界。
不觉，有一种莫名的心痛涌上心头。
碧莲很想念这群儿孩子们，想念孩子们每一声的欢笑，每一次的成长……
无奈，令自己身不由己。
时间飞一样的流逝，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过生日那天，邮递员竟送到了一沉甸甸的包裹。
地址？怎么是一座城市的。
没想到在同一座县城里，谁会如此用心？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打开一看，仰入眼帘的是一串串晶莹闪亮、剔透的心型水晶字，用彩色的丝带编织的“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有一盒闪闪发亮的星星。
不知是怎样的心情，碧莲看着手中闪亮的星星，晶莹剔透的如在女孩儿的眼前，映射出一幕又一幕！
碧莲不敢再走那条熟悉的小道儿，因为在那些小街道，仿佛看到了东方熟悉的身影，双手呱呱的击掌声；碧莲更不敢走聋哑学校的门口，因为远远就能看到一群儿小朋友爽朗熟悉的笑容。
甚至，聋哑学校旁边的急诊室，碧莲每次也是绕道而行，眼前徘徊着，小丽丽无助渺茫病痛时的眼神……
欣喜欣慰、怅然若失、惆怅茫然，错综复杂交织的心情，在碧莲心中盘旋着。
也许，父母说的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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