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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喜从天降


  碧莲妈妈拖着疲惫瘦弱的身体,一边照顾着病床上的丈夫,一边照顾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从女人渐渐弯弓的脊背里,身子骨一块块突凹的骨胳里,紧锁的眉宇脸颊里……

  清晰可见。

  自从看到男人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刻,碧莲妈如晴天霹雳,瞬间感觉天踏下来了似的,显得年迈苍老而又憔悴许多。

  家里的一群孩子怎么办,个个都要穿衣吃饭,我一个女人实在是……实在是……

  不知是不是泪水顺着女人的脸颊滑落下来,碧莲妈有说不出的苦衷。

  此时,碧莲妈妈多想有一个人分担,越是外表坚强的女人,心灵却是无比的脆弱。

  不知是玻璃人还是玻璃心?

  可女人每当看到苍老虚弱的婆婆,是一脸的欢笑,如愁云薄雾瞬间烟消去散,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

  每次碧莲妈都强装笑颜宽慰婆婆:“娘!您放心……您放心!俩人儿都没事儿,都是皮外的轻伤儿。

  过几天都该好了,说不定还一起出院呢?

  您天天祷告,这次圣明神圣的主!一定会显灵的……”

  正在碧莲妈妈举手无措、万般无奈时,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想到一个人。

  这地球村庄上的一个人,正绞尽脑计儿,千方百计的想着……想着接近她这个宝贝女儿儿。

  如碧莲妈所说,心头的大愁怅。

  碧莲妈一句儿接一句儿愁容满面的思索着:

  “看见碧莲,她就头疼!

  头疼的要命儿!这闰女长这么大,要是万一……万一真拄个拐杖或躺着瘫着……

  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吧?!”

  ……

  何大勇至从大年初一到碧莲大姨家拜年,俩人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窗纱邂逅。

  懵懂的心情如潮水般涌起,一波又一波,一浪掀一浪,更是浪花一朵朵。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情不自禁的几何时,耳边总回荡回旋着女孩如银铃般地笑声,清爽清脆,声声入耳。

  一幕幕回忆着,透过竹子门帘的缝隙。

  看到女孩粗粗可爱的头发辨儿,随着欢呼跳跃声儿,时而起起伏伏,时而左右摇摆。

  每一个动作影像,如电视机中的镜头,定像地锁定在何大勇的脑海里,定格在何大勇的心里。

  每每时刻,一抹又一抹地情怀,回味着,意犹深长。

  总不忘那烙印的倩影。

  可每次到碧莲表姐家,不是失望就是落空。

  巧云是这理由、那理由的搪塞着。

  总之是无奈。

  何大勇不得不一个人冒险,本就外强内敛的性格,如进行一次大旅程的探险。

  思索再三,决定主动出击,不能学着春节那天,这么被动了。

  为了不给自己烙印下一辈子的遗憾,从哪跌倒的,就从哪站起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天就是在巧云她妈家见到女孩的。

  聪明机智的何大勇精心筹备礼品,以探望老人家为由,试探试探口风儿,去了碧莲大姨家。

  刚进门,何大勇只是打了个招牌式的招呼,没客套寒暄两句儿,老人家就一眼望穿。

  看透了他,何大勇,这个小毛孩儿的心思。

  碧莲大姨笑呵呵地朝何大勇打趣儿道:”你那天来拜年,从屋里慌里慌张跑出来,还说什么……说什么来着?

  没看见人家长啥样儿?

  你大姨俺就知道你小子,你小子想翻什么心眼儿?!”

  何大勇一听碧莲大姨是话里有话,禁不住欢跃道:有戏了!

  顿时兴奋的喜上眉梢,顾首翘盼。

  “阿姨,您就帮帮忙吧!到时,给您备一条大鱼,一条再大不过的红鱼!让您吃个够,年年有余!”

  随后,碧莲大姨沉默了,一言不发。

  何大勇不知所措地盯着老人家。

  老人的一言一行,无不牵动着眼前小伙儿的心。

  从小伙儿那绷紧的神经,清晰可见.

  “到底是咋了,怎么没音儿了!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大勇呐!这鱼,别说是红鱼了,谁都想吃!”

  何大勇是定眼儿愣神儿等待着下文。

  只见碧莲大姨语重心长道:“碧莲这闰女,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姑娘勤快,心眼儿又好。可,可……”

  碧莲大姨拉长着尾音,没有下句。

  “可是,可字俩字代表啥?到底可是什么呀?“大勇紧张地看着碧莲大姨,在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如打翻了五味瓶儿。

  “不可能……不可能,女孩这么快就闪婚了吧!可是,明明那天女孩清纯清秀的清新脱俗,从银铃般地笑声里也足以断定,情窦未开的少女!不可能……不可能走那么快呐?”

  何大勇不敢往下想,急不可耐地侧身探头,瞪着眼睛,朝碧莲大姨请求道:“阿姨!阿姨!您倒是说话啊?说句话呐?!俺都急得冒汗了!”

  说着,何大勇忙一个利索地起身,三步跨作两步走到碧莲大姨身旁儿,使劲儿搓搓手心,周到细心甚微地,又是给老人揉肩又是捶背。

  碧莲大姨终于启齿发话了: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说着,老人又禁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叹息道:“这孩子命苦呐!”

  何大勇紧闭红唇,定眼愣愣地看着老人,急不可耐的想知道,到底啥是命苦?

  只听碧莲大姨不急不慢道:“姐妹七个,从小,她爸妈就当她为男孩儿使唤!”

  何大勇听着想偷偷笑出声儿,仿佛在说:当男孩儿使换咋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可出于礼节和矜持,还是没敢笑出声来,颜行语色不露于表。

  又听碧莲大姨声音不高不低的诉说:“闰女儿也争气!自打上学以来,不论是县里还是乡里,那成绩是数得着的,排一排二。”

  听到这,何大勇真想接腔儿,提示老人,挑重点挑点儿!

  可还是不敢吱出声儿,静听老人的下文。

  只听碧莲大姨叹息道:“不知咋的了?竟换病了!好端端的女孩儿说傻就傻了。

  这不!高中还差几天,可真是个节骨眼儿。”

  何大勇听到这顿时一愣儿,真不敢相信,老人说的话是事实。

  这在电视中、书中、小说中看到的情节,怎么会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儿?

  如果不是眼前老人亲口所说,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碧莲大姨见眼前的小伙儿没吱声,心想既然人家小伙儿相信咱,俺也是实诚人。

  再说了,碧莲是自己的亲外甥女,知根知底,还又欺又骗又瞒的不成?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高考!莲儿上了十几年学,连高考都没参加!”

  何大勇听着眼前老人的一句重复,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老人唯恐自己不相信,又故意证实似的。

  眼前小伙儿关切的眼神儿看着老人,那关注的目光,分明在说:不论她的过去怎样,都不是她的错!可俺……俺只在乎的是一个人,不是……

  毕竟何大勇内敛而又平时从不多说话,此时,在老人面前更显得拘谨几分。

  只是一句接一句的嗯……嗯,从拉长的嗯字尾音里,不难看出,小伙儿的一抹抹沉思。

  碧莲大姨则如老太婆似的,倚老卖老,继续一句接一句的唠叨道:

  “碧莲天天在家闹,闹着上学。

  可咱农村乡下人,谁都知道,女子无才才是德!

  你说,大勇!一个姑娘家上这么多学干啥?”

  何大勇想接话,可张口闭口没有言出声儿来。

  因为从眼前老人的话语里,观点已经鲜明而且明了。

  何大勇平心而论,再多的话语,此时,或许已显得多余。

  一是那所有的一切,已经过去!过往的往事,谁也无法改变;二是万一接话,哪一句话不甚说错话了,惹得老人不高兴了。三是今儿个……今儿个来的心思重点,关键还未向老人诉说呢?

  鉴于一个又一个的理由,何大勇是没敢轻易把心里的话吐出来,只是一句接一句咽在心里。

  细听老人一句接一句的继续絮叨道:

  “俺妹妹和妹夫想,有个闰女健健康康就行了,说什么也不让再去上学!”

  何大勇本在碧莲大姨的后背,此时,一个急侧身儿,侧到碧莲大姨前面,斜着身子问,”后来呢?后来……后来,上没上呐?”

  ”还上什么学呐?莲这闰女儿闹了一阵子后,可能是看家里姊妹儿多。

  你想呐!姐妹七个,自己是老大,那负担多重呐?!

  莲这闰女是天天想点儿,不是种蘑菇,就是种菜。”

  何大勇开口应声道:

  “我知道!我知道!

  巧云,上次去她家,还带了蘑菇,让拿回去尝尝。

  有次,可把我笑坏了,巧云见那女孩儿拉大粪,是气的回家生闷气儿。

  你说?阿姨!人家拉大粪,她巧云感觉是丢她这个表姐的人了?!”

  说完,何大勇很想呵呵呵……呵的笑笑。

  因为,或许在小伙儿的浅意识里,从来没有感觉到拉大粪是丢人。

  只听厉声厉色的嗓音儿,碧莲大姨没好气地说:“别理巧云!她就那样,比蝎子还懒!

  整天就是一头猪,猪头猪脑,吃饱了啥都不干。

  还笑话人家?!”

  何大勇面对老人一针见血的句句儿,是默不作声。

  只听老人继续道:

  “她可能是看见碧莲那闰女拉大粪,怕你知道了,给莲不愿意,嫌弃她!”

  眼前的小伙儿,何大勇忙起身儿,正视老人道:

  “不不……不!我就是喜欢有个性的女孩!只要是她就是中!”

  老人未吱声儿,不知是听不懂,还是装聋卖哑。

  何大勇又斩钉截铁的说:“不论是怎样的她,是瞎是瘸,俺还不在乎!更何况拉大粪,还劳动光荣呢?!”

  碧莲大姨听了何大勇的话,是脸白一阵儿红一阵儿的惊诧。

  眼前的小伙儿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了!

  老人在心里掂量道:“这年轻人呐!就这么相信一见钟情?这样的好事儿,我这老婆子还是第一次见!”

  索兴,趁热打铁,赶快跑腿儿。

  当回红娘把这红线牵了,做回活神仙,比烧香拜佛都积德行善呢!

  碧莲大姨与碧莲家是一个村庄儿的,前后相距不到五百米。

  碧莲大姨一路上自言自语,兴高采烈地哼首小曲儿,是三步跨做二步迈。

  果不其然,一愣神儿功夫,到了碧莲家。

  碧莲大姨还未踩住门框,便奈不住性子的不停喊道:“碧莲妈妈!碧莲妈妈!在家吗?在家吗?”

  闻声儿,碧莲妈妈急促走出门儿,迎声道:“谁呐?快进来……快进来!”

  女人是一边说着,一边慌忙上前迎接。

  抬头一刹那。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姐呐!您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干啥呐?”碧莲妈妈应声儿道。

  只见碧莲大姨手中提着一个红色的手提袋儿,里面装的好像不轻不重。

  碧莲妈一只手臂迟钝的画了个弧度,接过碧莲大姨手中的礼物,后又有礼有节轻轻的的稳放在堂屋桌子上。

  “碧莲妈妈!听说,这段时间儿,恁家里事儿可够多的!怎么倒霉事儿,都让咱给贪上了。”

  “唉,谁会想到?人明明好好的!只一会儿功夫就躺那了,好歹还有条命儿在,只要老头子有条命儿,俺啥都不图了!”

  “碧莲妈呀!想开点儿好,人这一辈子谁会不遇到个坎儿呢,啥事儿没有过不去的。”

  人们都说两个女人一台戏,只听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没有边际的瞎侃着。

  碧莲妈心头一咕哝,“这不像是大姐的风范呐!向来做事儿雷厉风行的她,今儿个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女人在心里思量着,不觉抬头看了看北墙上的闹钟。

  “眼看快到做晚饭的时间了,不会屁股沉的,为了在这吃一顿饭吧,准儿定还有其它事儿!”

  女人眉逢一转儿,“大姐!晚上别走了。正好咱姐妹俩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好好唠唠,解解闷儿。这阵子我心头别提有多堵,真的像一块砖压着似的。”

  “碧莲妈,您别瞎忙乎了!俺还有正事儿没给恁说呢?!”

  正事儿?!碧莲妈一听,愣了愣!

  只听碧莲大姨自言自语道:

  “我大女婿恁见过吧!他朋友,何大勇!春节来给我拜年,说是见到恁闰女碧莲了!”

  此时,碧莲妈不知是不懂还是真的装哑巴,在心里掂量道:“谁是……谁是何大勇?俺又不认识!这大姐拐弯抹角的,是有啥悄悄话儿?”

  碧莲妈只是应着嗯……哼声儿,没有多言,更未多语的疑问。

  “非要让牵红线不成!恁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就一桩婚缘,晒过七级活佛!这样儿的喜事儿,押着我这老婆子的头儿,你说俺能不来找恁吗?”

  碧莲妈忙倒杯水,喜出开外道:“大姐!来……来喝茶,喝茶!”

  女人此时心知肚明道:这时候把女儿推出去,不等于降低了身份?!

  一是女儿的身子骨未好,二是女儿的工作未了。

  可现在这社会,哪能布袋里买猫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话给讲明了。

  “大姐,谢谢您的一翻好意!恐怕要令恁失望了。”

  碧莲大姨侧着身子,探着头,对碧莲妈的话是一头雾水,不觉在心头质疑道:

  “碧莲!这好好的姑娘,今儿个妹妹咋竟说丧气话呢?!”

  “碧莲她!她现在连翻身儿都不会!怎么走路呐?!”

  说着,碧莲妈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道:“更别提什么相亲了,这不是明摆着,丢恁的人吗?让您这老脸儿往哪儿搁呐!”

  “碧莲妈妈,您这就不明白了!”

  碧莲大姨执拗反驳道:

  “现在的年轻人呐!都流行……流行什么?流行你情我愿!

  什么一见钟情定春晓,什么送什么春什么波。他说他第一眼儿见碧莲。

  远远的望见她,人家就心动了!”

  碧莲妈纳闷道:天上掉下来的吗?这等好事儿会轮到砸俺头上?

  碧莲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不会俺这个傻闰女是傻人有傻福吧!

  此时,女人很想爽快的答应一句。

  因为有谁知道她心里的苦,多想有一个人给她分担,多想女儿早一天有了着落,多想看见一个人陪女儿说说笑笑,多想……

  可一切的一切,碧莲妈妈告诉自己,自己必须要坚强!

  因为眼前的一切没有什么可以做赌注的,只要自己挺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碧莲大姨见碧莲妈妈半天不吱声,便好言好语道,“人家说了,啥都不在乎!你还犹豫什么呢?上哪儿找那么好的事儿?”

  见碧莲妈默不作声,碧莲大姨嗓音儿提高八度道:“人家主动送上门来,啥都不在乎!只在乎一个人!”

  说着,碧莲大姨又禁不住喜笑颜开道:

  “他想去到医院看,就让他去看呗!他要是在那不走,照顾碧莲。我看才好呢,求之不得哩!”

  看着眼前的大姐朝自己诡秘端倪的看嘻笑一声儿又一声儿,碧莲妈脸上却未浮线一丝笑意。

  “我先征求下莲的意见吧!毕竟女大不饶人,性格还犟着呢?”

  碧莲妈半推半就,而有心有余悸,眼神顾盼着。

  “我看这下准儿有戏!俺就等妹儿的好消息。这条大鱼,俺可是吃定了!”碧莲大姨爽朗笑呵呵的快言快语道。

  仿佛这美美的好事儿,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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