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司马睿觉得每次来这东阳县，总能让他吃上一惊，骑马进了城门，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东阳县百姓，他有些走不动道儿了…
忍不住扭了扭脖子跟着抬头往上看一眼，什么也没有啊，这些人斜着下巴在望什么呢？走几步路或者交谈几句，总要侧首望天一眼，脸上的表情看着还挺渗人，明明前一刻还在跟人愉快交谈，只要一望天，立马变伤心脸…这还不算，关键是放眼望去，蓝成一片真的冲击力很大呀……此时秦老板正坐在上首微笑听着满脸喜色管事们对他诸如高瞻远瞩先见之明之类的夸赞。
“少爷，这…”墨书有些瞠目结舌指了指眼前场景，东阳县最近是被什么邪祟入侵了吗？这般严重的事怎么也不见上报朝廷啊！
司马睿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下马将缰绳一甩给紧跟下马的墨书，迈步往大街中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罕见稀奇事儿…
“你这件蓝袍新买的吧，看起来不错啊。”一人高兴夸赞道。
“哪里哪里，秦家衣铺刚出来的新货，还是不及县令大人之万一啊。”一人高兴谦虚道。
“县令大人啊……”二人突然同时侧首微抬头望天。
司马睿：“…”忍不住抽嘴角，沈翼翎是已经上天了吗？这等大事他竟然不知道……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又偷偷去河边摸鱼！”一妇人正红眼咬牙急切拍打一约莫七八岁的孩童，一面吼道，“掉到河里去让我跟你爹去哪儿寻你去！”
孩童梗着脖子，不服道：“县令大人也会下河摸鱼，我没错！”
“就记着县令大人下河摸鱼了啊，县令大人有同伴在河边受伤了你怎么不说，县令大人回家受罚了你怎么不说，县令大人认识到自己错了再也没有偷溜出去玩你怎么不说，还有县令大人害自己母亲急的生病了你怎么不说！”妇人揪着孩童胳臂，红着眼吼了一通。
孩童垂着头，终于低声认错道：“娘，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我会成为像县令大人一般知错就改的人。”
司马睿惊愕目送母子俩手牵手远去，不明白他们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的事怎么就人尽皆知了……这边几位成年男子好似也在谈论这件事。
“原来县令大人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有偷溜出去玩的调皮捣蛋时候啊。”一人兴奋感慨。
“可不是，县令大人还说最是羡慕平常百姓生活，真是和蔼可亲啊。”一人兴奋着附和。
“我还记得小时候跟同伴一起爬树，他摔下来屁股撞着了流血呢，也不知县令大人那位同伴摔到了哪里。”一人追思回忆还不忘感慨他人。
司马睿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觉得屁股上某个已经好全的伤疤有些发痒……
“哎，小武，你不是在学馆上学吗，怎么卖起猪肉来了？”一猪肉摊前，有人好奇问道。
“我总是跟不上同窗的进度，想来也不是读书的料，便干脆重操了祖业来，县令大人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叫小武的人说道。
“不错，有魄力，有志气，来，给我来一斤。”
“叮。”一乞丐碗里突然出现了一锭十两雪花银，一锦袍中年人说道，“这钱你拿去做点小生意吧。”
乞丐满面激动就要磕头行礼，中年人忙托住他道，“你要感谢咱们县令大人，要不是他铲除了盘踞东阳县的恶霸，哪有我们这些生意人家的出头之日，我也是在遵从县令大人的意思，百姓之间互帮互助，咱们东阳县才会永久繁荣安定。”
二人目带崇敬的往县衙方向拱了拱手。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司马睿这一路过来都在听人说县令大人，既疑惑又震惊，莫不是沈二这家伙真的要升天了？不然怎么百姓们都一副恨不得将他当神拜的样子……
要是顾锦知道此刻司马睿的想法，绝对要批评他贫瘠的词汇量，这明明就是偶像的力量……
“少爷，那不是陈武吗？”身后墨书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惊讶出声。
司马睿看去，陈武正点头赔着笑脸，“抱歉抱歉，今天给大家送晚了，实在最近书坊忙不过来，大家见谅见谅啊。”他的身旁已经围着一圈人，看样子都是附近的商户或者住户。
“我们理解理解，问心书坊肯定很忙的，你先把今日的报纸给我们吧，上次重整河山仗打到一半可急死了，我盼了七天了。”一大汉急切道。
“哥哥哥哥，快给我，我要看孙悟空翻筋斗云。”一十岁模样孩童说道。
“上期千帆先生的故事完结了，这次该有新的故事出来吧。”一妇人翘首说道。
面对大家各种各样的询问，陈武赶紧从包袱里掏出报纸和记录本，叫着名字签名依次分发，众人排着队很快心满意足取到报纸津津有味看起来，陈武也不再耽搁骑上马往另一个地方去了。
“报纸诶，原来这就是那个报纸啊！”墨书指着骑马远去的陈武神情激动，府中阿四每次总是一副得意神情拿着报纸看，他也很喜欢报纸中的故事，只是这阿四太过可恨，看一次竟然要收二十个铜板，真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可他在盛京城寻访了许久也不见有这东西售卖的，没想到如今竟然在东阳县看到了！怪不得阿四怎么也不说报纸的来历，他二姨不就是嫁在东阳县的吗。
这时一旁酒楼大堂里有人在高声谈论，“县令大人的专访报出来了，也不知问心人物报的下一位是谁啊。”
“咱们就等着瞧好了，我猜可能会是咱们首富秦老板。”
“我还是希望是绮思姑娘，我可是已经盼了许久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哄笑他。
“哎，别吵别吵，秦先生出来了。”哄笑的人群立马安静。
秦先生缓步上台，从容落座，惊堂木一拍，立时变了气势。
“要说这魏勤，堂堂七尺英雄汉，然英雄陷情网，也是昭昭不悔心……”
“阿夏白绫断残生，眉尖痣终成镌刻心间的朱砂痣……”
“问心时报一出，陈府诸般罪恶终于浮于人前……”
“那一日，陈府被愤怒叫嚷的人群所围，显然已经插翅难逃……”
听到这，原本安安静静的听众们神情忽地激动起来，他们好似又回到那一天……逮住了罪恶，嚷出了愤怒，亲自正了公道人心，还了世间清明，那一刻，他们不惧强权势力，成了自己仰慕的豪杰英雄。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但百姓们却对这百听不厌，秦先生这次特别好说话，应大家请求，每逢他说书总要将这个故事说上一回，直到大家听厌了为止。
门外的司马睿却理解不了众人这种英雄情怀，看着一个个神情忽然激动起来的群众，摇摇头负手大迈步离开。
问心书坊？问心人物报？
他想他知道这满城怪异为何而来了…是那位顾娘子吧…
今日沈翼翎休沐，顾锦便提议大家一起去赏心乐事园，也就是曾经的钱府玩玩，工作之余也是要适当放松的嘛，书坊这边今日送了报纸便放假，公费出游，这等好事，自是受到大家的热烈响应。
沈翼翎见了顾锦行事，想了想，也大手一挥，衙门留了值守的人双倍薪俸，其余众人由他自掏腰包跟着去赏心乐事园玩，他此举，王威差点惊掉了下巴。
沈翼翎此举，只是因为顾锦说了一句，人多热闹。
但是，有的时候，人多也并不一定是热闹，还有可能是闹心…
秦老板夫人今日携女也来赏心乐事园玩，这位秦小姐年十五，长得娇俏可人，今日还邀请了她的一众手帕交。
顾锦看着此时娇笑晏晏围在县令大人身边的几位年轻女孩，就只能呵呵了…
说来还是因为那份关于县令大人的报纸，百姓们从中读出了县令大人平易亲和的一面，心生仰慕之情便犹如滔滔江水决堤止也止不住，这位秦小姐便是其中一位，她曾经见过这位年轻俊朗的县令大人一面，但当时的县令大人正是身着官服办案的时候，板着脸看起来甚是严肃，是以她即使稍有意动又难免心生却步。直到看到县令大人的专访才知道原来他是这般忧心百姓的光风霁月之人，他有血有肉也会调皮捣蛋，他是寻常男人却又比寻常男人优秀太多，秦小姐便再也止不住一颗思慕之心了，秦夫人心里一合计，也觉得此事若能成实在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件皆大欢喜之事。
听到园子里下人来报县令大人来了，秦夫人便立刻带着秦小姐盛装打扮前来偶遇，为了不显得刻意，还将秦小姐平日的手帕交拉来做掩护。
她们也是来得巧，顾锦看到蹴鞠场里有人在玩蹴鞠，且激战正酣，她一直便十分喜欢热血的竞技比赛，便难免驻足专注了几分。然而这种神色略激动的专注落在沈翼翎眼里便成了另一种解读，他看了看阳光下不断跳跃奔跑的众健壮小伙，汗水挥洒在足下草地上显得朝气蓬勃，又看了看身旁容色明媚满面神往的顾锦，第一次意识到一个惊悚的问题……他似乎偏老了……
沈翼翎二十二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按理怎么也不该与一个老字扯得上边，但与十六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相比，他算了算，其中差距竟然五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钻了牛角尖的县令大人再看蹴鞠场上肆意挥汗的众小伙便难免觉得不太顺眼了，又不能让他们从眼前消失，任性的县令大人便不顾王威与行云苦口婆心的劝阻当即决定亲自下场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顺便拉回心上人的注意力。
要了新的场地，一帮差役跟着县令大人下场，起初还多有拘束，他们哪有那个胆子敢在县令大人面前争锋，但看他们向来马首是瞻的头儿还有曾经贴身服侍的行云都是咬牙拼着一股狠劲儿一副要把县令大人踢成脑残的模样，虽然有些不明白二人此番作态是为何，还是渐渐放开了。
当藤球又一次撞到一名与沈翼翎对立的差役肩膀上时，他捂着被砸的地方闷哼一声，终于明白那二人的狠劲儿是为何而来了，因为，你不把他踢成脑残他就要把你踢成脑残啊……
县令大人这力道是要谋杀谁啊，他除了平日偷懒了一点儿也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呀……
行云与王威早就见识过沈翼翎踢球时的残暴不仁，往年在盛京之时，年少嬉玩，他们几人联手对沈翼翎一人还被对方的球砸的鼻青脸肿，即使多年未碰，他们可不会天真觉得对方的球技与黑心肠会有半分退步和减少，不得不咬紧牙关绷紧弦严阵以待。
藤球在双足间不断变换位置，前后左右的灵活跳跃着，县令大人娴熟的控球技巧惊呆了一众差役们，实在想不到平日高坐公堂之上一派威严赫赫的县令大人竟然还有这般…呃，活泼的时候，目光惊叹之后立马又转为了狂热的崇拜。
县令大人果真不愧是县令大人，官位比他们高不说连藤球也玩的比他们好……
唯有行云目光往看台上扫了一眼，不着痕迹的撇了嘴。
沈翼翎在蹴鞠场中穿梭奔跑的俊朗身影的确给了顾锦太大的惊喜与震撼，即使场中的人一副短打装扮，这是园子里特意给那些前来游玩又没有准备方便衣服的游客准备的，少了几分往日锦绣衣袍下的清和儒雅，反倒多了几分朝气活泼，这样的县令大人是她从未见过的，就这样肆无忌惮在阳光下跑来带着热血激情一头撞进了她心里，她搂了搂怀中激动拍着小手的晖宝，莫名觉得这春日阳光竟慢慢灼热起来。
作为心狠手辣胜券在握的县令大人，一场球踢得甚是轻松，游刃有余之际还不忘余光扫了一眼场外，顾锦抱着晖宝坐在看台上正目不转睛盯着这边，女子双眸中迸发出的兴奋惊叹更是一览无遗，他满意的微勾了唇角。
县令大人想在心上人面前挣表现的一番炫技行为，成功俘获了捧心心上人一枚，连另一边场中的健壮小伙也结束了酣战观摩的津津有味，一时可谓心想事成风头无两。
一场结束，沈翼翎目的达到也不欲留恋整了整形容就要下场，反倒是一帮差役被激起了好胜心一个个呲牙咧嘴揉着肩膀大腿出言挽留。
一旁王威行云看着这帮不知死活围着沈翼翎的差役们暗暗摇头啧了一声，悄悄迈着大步率先下了场。
要不是那人顾着分寸没砸脸，看你们还会不会这般精神抖擞求着再来一局……
沈翼翎最终微笑拒绝了差役们的盛情挽留，留下他们一帮人踢来踢去总觉得缺乏激情不太对味，若是顾锦知道，肯定能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大约是他们的思想或身体渴望一定的疼痛表现才能得到满足，也就是俗称的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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