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原因
原玉怀揣着十两巨银,一路激动的往家赶,他家在城南,和顾家书坊隔了十多条街,正是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的距离,可偏偏就在这不远不近的距离里遇上了事。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嘛?”原玉看着眼前两个手持木棍,一脸痞态的人大声问道。
两个混混闻言笑了,他们将木棍扛在肩上,抖着脚,说道:“干嘛?你这个小书生说话可真有意思,兄弟我把你堵在这儿,当然是要钱了!”
“钱?什么钱?你们看我这打扮像是有钱的吗?”原玉尽量镇定的周旋。
其中一个混混将手中的木棍杵在原玉身后的墙上,“在那书坊里,我们可都看见了!”他语带威胁说道:“我劝你乖乖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原玉闻言抱着胸口的双手紧了紧,暗中向四周瞥了瞥,这条巷子里没什么人,想呼救是没可能的,巷子的出口离他不远,他唯有一拼了。
暗暗深呼口气,看着两个混混,勉强笑了笑,“既然两位大哥看见了,那我拿出来便是。”说着作势往怀里掏,眼睛却一直瞥着面前两人,见他们听见他这话果然松懈下来,原玉赶紧抓准一个时机将用木棍抵住他的人猛力往后一推,刚好砸在另一个人身上,趁两人绊在一起的空当,急忙往巷口跑去,十步,五步,三步…
直到被身后大力扯住,被人踢倒在地上死死按着,紧接着怒吼声响起,“你小子,还想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看着前方只有一步之遥的巷口,原玉心中漫出一股悲凉…抬眼看去,就见一个混混正举起手中的木棍,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啊——”有人惨叫声响起,却不是等待噩梦降临的自己,原玉急忙睁开眼看去,就见有两个身形正朗的人站在他面前,一个面相正直憨厚,一个面相温润随和,两个混混已经躺在地上抱着肚子不断的哀嚎。
他听见面相憨厚的人开口说道:“我说这边有动静吧,你还不信!”然后另一个面相随和的人有些无奈的回道:“是,是,是,你最厉害,你功夫最好!”
得救了!他忽地一下瘫软下来,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行云扶起地上的人,暗中打量见他应当没受伤,说道:“我们是县衙里的人,从附近经过,听到这里有动静便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原玉冲二人施了一礼,“我没事,多谢二位大人相救!”
王威冲他摆手,“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们不是大人,谢也不必了,不过举手之劳,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回家吧!”
看着原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行云转头看着王威,指了指地上,“这两个怎么处理?”
“你问我?”王威指着自己,有些惊讶。
行云摊手,“那当然,人是你打的,当然是你解决!”
王威烦躁的在原地转圈,这里离县衙还有一段路,他可不想一直押着两个人走回去!多累啊!最后打定主意,定定的看着行云,不动也不说话。
关于脸皮这件事,王威大概已经厚道登峰造极了,最后,行云无奈妥协,去附近人家借了草绳,将地上两人串在一起,由王威牵着带回了县衙,关进了牢房。
“今日那秘制八宝鸡真不错,回味无穷啊!”县衙后院,行云与王威并排行着,王威还在眯着眼睛感叹醉仙居的招牌菜。
行云用胳膊捅了捅那个不知死活的人,提醒道:“你小声点,咱们已经到家了,万一让少爷听见了怎么办?”
他们吃喝走的可是公账,作为管账的行云,监守自盗后觉得压力很大。
王威闻言赶忙收正了脸色,还心虚的四下瞄,见确实没看到不该看到的人,这才拍着胸口后怕道:“好险好险,一时忘形差点没收住!”
他家大人那个只进不出的主,要是知道他们偷偷挪用了公账,指不定要想着什么损招儿收拾他们呢!
正厅前,沈翼翎恰好从里边出来,见到有说有笑的二人,三人顿时碰了个对头。
大概是心虚,行云王威一下噤了声,竟忘了先见礼。
“你们去哪儿了?”沈翼翎先开口发问。
王威瞥了眼身旁的行云,见他只垂着头,没有要答话的意思,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拱手回道:“大人,我们二人去街上转了一圈,还抓了俩行凶的劫犯!”希望为自己表功,能转移大人的注意力。
沈翼翎眉毛动了动,“劫犯?怎么抓到的?”
王威便将他如何怒踢俩劫犯,勇救落难少年的经过绘声绘色的向县令大人叙述一遍,末了,还有些得意,“那俩人现在就在大牢关着,等着大人您审判呐!”
沈翼翎笑了笑,十分给面子的上前拍了拍王威的肩膀,以资鼓励,夸赞道:“做得好,这是为民除害的大好事,你这捕头应奖,当是咱们县衙的楷模才是!”
王威闻言顿时激动的无以言表,心中有些飘飘然,他家大人何时夸过他了!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憨直的汉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那,那是我应该做的,当不得大人夸奖。”
“当得当得,”沈翼翎又大力的拍了他两下肩,笑道:“王捕头素来最是忠勇不过,咱们这便去提审那两名劫犯!”说着便提步往前衙去。
王威被夸得晕头转向,咧着嘴本能的跟上。
“对了,”县令大人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问道:“你是在哪里抓的来着?”
“空井巷”王威本能回答。
“你在哪个酒楼吃的饭?”
“醉仙居!”
果然!一旁站着的行云心下一个咯噔,果然如此,从他家少爷一反常态的夸赞王威起他就觉得不对劲,又不能出言提醒,王威这傻子真就傻傻的钻进了少爷的圈,天要亡他啊!
王威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一个激凸向沈翼翎望去,就见他家大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吃吗?”他问道。
王威苦着脸猛摇头,“不好吃!”
“怎么会,这可是咱们县上最好的酒楼,你太挑剔了!”沈翼翎皱着眉,不赞同的说道。
王威闻言更是苦到心里,用泫然欲泣的小眼睛哀求的望着沈翼翎,“大人——”他嚎,“大人我错了,您原谅我吧!”
沈翼翎没理他,看向一旁垂着眼睛恭敬站着的行云,笃定的说道:“是走的公账吧。”
还是来了!行云暗自叹了口气,慢慢上前几步,向沈翼翎行了一礼,以英勇就义的口吻回了一声是,他想要是少爷问他是谁起的头,他就答王威,结果——
“瞧你们两个,不就是去醉仙居吃顿饭吗,怎么都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公账就公账罢,就当少爷我请你们的。”沈翼翎负手说道。
行云豁的一下抬起头,仔细瞧了又瞧,少爷还是那个少爷,可他脸上的神情却又不似作假。
王威张大着嘴巴,那声“大人”还堵在他喉咙口没嚎出来,他没听错吧,他家小气大人什么时候变得不小气了!
“还有正事呢,别耽搁了!”沈翼翎说着便提步欲走,顿了顿,又停下,看得王威和行云一个激灵,难道大人(少爷)终于反应过来要对付我们吗?他们在心内同时惊道。接着就见沈翼翎向他们举起了大拇指,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们可知这个手势是何意?”
二人不明所以,均下意识摇头。
沈翼翎见状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他想,这应当是夸赞的意思吧,毕竟,自己帮她提了菜篮子。
真的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真的走了!
走了!
行云和王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大人这是怎么了?”王威望着县令大人的背影率先开口。
行云也望着县令大人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身旁的人看不见,才开口道:“不知道。”
“不是中邪了吧?”王威下意识说道。
行云猛地踩他一脚,喝道,“瞎说什么呢!”
吃痛的王威“嗷”的一声抱着脚在原地跳了好几圈,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大声“呸”了一声,狠狠拍了自己几个大嘴巴。
“你说大人怎么知道我们出去吃饭了?”王威忽地反应过来。
行云也正觉得奇怪,忽地一拍自己脑门,看着王威懊恼道:“咱们中午走得急,那两盘菜还在饭厅里摆着呢,大人一定是回来看见了,他那么聪明,还猜不着怎么回事吗!”说到这忍不住狠瞪王威一眼,“都怪你,追着我打,不然哪有这事!”
王威露出恍然的神情,听得行云指控,有些讪讪,“谁让你骗我吃那些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大人今日实在太反常了些。”
行云制止了王威的无限猜想,说道:“你还不快去前衙,磨蹭什么,不怕少爷待会儿怪罪吗?”
王威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糟了!”,一面大踏步没了影。
行云留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大人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好到都不愿与他和王威计较。
为什么?他抬眼往西边的方向看去,天知道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不要多想了,还是赶紧去将那两盘菜收拾了吧,省的少爷回头又看见,那时他们可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县衙大堂上,李二和王威带回的两个劫犯一起过审,也是这三个人倒霉,平日里在街上耍点流氓,劫点小钱,又有谁能逮着他们呢,可这次却偏偏撞在了公门人手里,连诡辩也没办法,也只有私下里感叹时运不济,悔不当初了。
这次沈翼翎算是下了重判,三人判得一样的刑罚,均是杖刑八十,收押五个月,每日在衙门前杖打二十大板,让百姓围观,受完杖刑,休息两日,白日里便要日日去东阳县北郊外一座石矿服苦役,可想而知,这三人今后的牢狱生涯怎是一个惨字了的。
他们的狱友张真,每日里看着三人早间被带着手铐脚链押出去,晚间满身是伤,浑身张兮兮的被押解回来,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咧着嘴直摇头,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哟,要遭这么大的报应,果然是坏人当不得呀!
今日打板子时,李二还一副懵逼状态,他从昏迷中醒来,便在牢房里躺着,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接着便被押到公堂,过堂的速度很快,基本就是县令大人单方面宣布要怎么判,直到他被差役用水火棍架住,棍子招呼到屁股上,才伸个手臂朝着县令大人痛呼冤枉,县令大人也不知是不是看他手哪里不顺眼,当下皱着眉头任性的朝他扔下一个筹子——今日多打十大板!
王威站在县令大人身旁,咧着嘴做了个牙痛的表情,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随即立马正色神情,严肃了神色,这样的人就是该打!谁让他惹县令大人生气了,他跟着县令大人半年,可很少看见大人审案时带上自己的私人情绪啊!
沈翼翎处理完公事回到后院时,天已经擦黑了,王威跟在他身后,二人悠哉游哉的走在石子路上说着话,呃…大多是王威在说,他也不知从哪里扯了一根杂草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
“也不知司马少爷行到何处了?”他突然问了一句。
“应该快到盛京了。”前头沈翼翎难得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哎?这不可能吧!”王威不信,“东阳县到盛京虽然不远,可也不会这么快呀!”
沈翼翎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回了房间。
晚间,行云穿着里衣正打算熄烛睡觉,听到敲门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嘎吱”一声门被人推开了,打眼一瞧,不就是住在隔壁的王威吗?这么晚了他找自己干嘛!
王威一进门就见行云皱眉看着自己,以为他是在恼自己擅自推了门,以前他就因为这个说了自己很多回了,于是,他讨好的笑笑,主动陪着不是,“我就试着推了推,哪成想你没栓门,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笑话,他还想着问他问题呢,这时候不能得罪!
行云拍了拍自己干净的里衣,端正坐着,好整以暇看他,“说吧,找我什么事?”
王威咧着嘴主动搬了椅子坐到他对面,说道:“大人说司马少爷已经到盛京了,怎么会这么快呢?我们三人上次来算脚程快吧,也行了一日半呢!”
“这个也值得你想半天?”行云看着他,表情夸张,跟看怪物似的。
“啊?”王威张着嘴巴疑惑不解,这个问题不值得思考吗?怎么一个个似乎都很明白的样子,这确实想不通呀,难不成司马少爷能比他们三人脚程还快,这个念头刚闪过,马上被他否决了,不可能!
看着对面不住摇头晃脑的人行云闭眼深呼吸,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忍住不爆粗口,起身将王威往门外推,一面不耐烦道:“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问,既然是到了,那别管是跑的飞的,肯定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的到了,也值得你这么思考半天!”
“等等等…”王威大喊着死死抵住门框,“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那么快?”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行云也大喊着,一把将他推了出去,迅速落了门栓,也不管王威还在外面不断拍着嚷着,径自灭了蜡烛,上了床。
好半天,拍门的王威才自找没趣的走了。
行云定定的看着上方的床帐,司马少爷吃了亏,脾气执拗起来可不是一般人消受的了的,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司马少爷比武输给了少爷,回去楞是一个人练了一宿,谁劝也不听,最后还是司马老爷向府丁下了严令,直接打昏,这回心里不痛快,路上肯定得好一通发泄呢,只是苦了墨书…不过管他呢,反正又不会出人命,烦人精走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盛京司马府
“吁——”庄严大气的府门前,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被猛的勒停,紧接着就从马上滚下一人来,对着月光一瞧,蓬头垢面,衣裳凌乱,大张着嘴巴直喘粗气的,不是墨书又是谁,他望着府门方向似是想起身去敲门,结果在地上挣扎了又挣扎也没能爬起来。
“让开,让开!”一道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传来,随着声音响起,从另一匹马上又下来一人,大步迈过地上瘫着的墨书,走到府门前一面“啪啪啪”大力敲门,一面喊着,“开门,快开门!”
里面随即响起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兴奋的喊,“是少爷,少爷回来了!快开门!”紧接着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门内灯火大亮,半分没有晚间该安寝的意思。众人看清了司马睿的样子,头发有些微凌乱,衣裳尚算整齐,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干的起了壳。
“这、少爷可是遇到什么事了?”阿四吃惊的问道,说着便急忙上前想要搀扶。
司马睿一把挥开阿四伸来的手,“行了,行了,我好得很,快去两个人把墨书扶进来,他有事!”
阿四向两旁使了眼色,立刻有人跑到门外将虚软着站不住的墨书半扛半扶的带了进来,司马睿暗中打量,瞧着只是虚弱,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他稍稍松了口气,只是面上却还沉着脸色,“平日里就叫你多锻炼,你不听,瞧瞧这才骑一天的马,就虚弱成这样,以后万一遇到更棘手的事呢?”
墨书瞪大了眼瞧着他家少爷,张了张嘴,只感觉喉咙都似黏在了一起,根本说不出话来,就在他打算用手比划的时候,
“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呢。”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门里台阶下站着一中年人,正笑容和蔼的看着他们,虽然这人笑的很和蔼,但在场的众人心内却齐齐打了个哆嗦,谁不知这人面上笑的越一派慈祥,越是有大事要发生,他们不约而同将同情的目光落到自家少爷身上,老爷可是下了死命今晚通宵达旦,彻夜不眠,就是为了等擅自离家的少爷回来呀。
“少爷,这便请跟老奴走吧。”中年人温声催促,众人心里一个恶寒,又看向中年人,也就是墨泉,大家都叫泉叔,是司马府的管家,当然,他还有一个身份——
“爹——”墨书看着中年人,心中呐喊着,“孩儿差点再也见不到您了!”只是可惜,他的眼角没能挤出点眼泪来,所以注定他爹接收不到他的拳拳思父之心。
“我这便去见我爹。”司马睿说完提脚迈步,行了两步,又忽地停下,对墨书道:“你过两日再到我院里来。”说完便一马当先朝着书房走去。
泉叔已经暗中打量了墨书许久,确定他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方才乍一看见墨书被人扶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个臭小子,不仅害他老人家担心,还跟少爷伙着不辞而别,简直无法无天,回去再好好收拾你!泉叔狠瞪了一眼墨书,转身跟在司马睿身后。
被人搀着的墨书欲哭无泪,爹啊,我可是您亲生的!没见着您儿子九死一生,刚捡回来一条命吗!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被少爷折磨完回头还要被亲爹折腾,墨书悲从中来,不由又想到在回盛京的途中,本来马车赶得好好的,途径了一家驿站,少爷非要把马车换成两匹快马,然后便开始不食不休的夺命狂奔,这接近两日的路程硬生生只用了不到一日,他路上想喝口水都被少爷否决了,如今是嗓子疼,腰疼,大腿疼,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以为谁都跟少爷一样练过武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商旅颠簸呢!
算了算了,还是回去上药吧,他艰难的挥挥手,示意仆从扶他回屋。
“爹”书房内,司马睿看着端坐上首,闭目养神的首辅大人,小心叫了一声。
司马老爷年约五十,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出头而已,身量修长,气质儒雅,是个中年美大叔,司马睿是他的幼子,上头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
“回来了,”司马老爷睁眼看他,问道:“见着人了?”
司马睿行了一礼,说道:“是,见着了,慎之他很好,也很挂念您。”
“他有心了,”司马老爷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旋即又强制压下,问道:“他怎么说?”
司马睿不敢隐瞒,把沈翼翎的想法和打算缓缓道了出来。
语毕,书房内静了片刻,才听司马老爷欣然道:“原来如此,不愧是镇老国公的孙子,不会轻易被打倒,翎儿这想法极好,果然不负‘慎之’二字。”
慎之和子谦都是司马老爷在二人及冠时给取的表字,“慎之”二字取自“无稽之言,不见之行,不闻之谋,君子慎之”,司马老爷希望他凡事细细思量,不可轻信,谨慎处之,是为君子之道。“子谦”二字就较为随意,司马老爷当时的原话是“我希望我的儿子今后能时时谦虚,常常自省”。
此时听得老爹提起这茬,司马睿想起往事,还有些糟心,他到底哪里不谦虚,哪里需要自省了?然而拗不过司马老爷那颗磐石心,如今也只有自我安慰没有给取“子省”二字,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也!再看“慎之”二字,一听就是被寄予厚望的存在啊。
还是亲爹呢,厚此薄彼差别待遇的简直太明显,司马睿撇嘴。
他脸上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实在太惹人注目,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司马老爷皱眉,“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先有意见了?”
司马睿惶恐,连忙作揖,“哪里,哪里,您说得都对,慎之思虑周全,极好极好!”哪里好了,还君子?竟然暗下毒手,残害无辜,总有一天他要杀将回去以报一掌之仇!
“行吧,慎之的事说完了,咱们说说你的事吧,为什么擅自离府?”
司马睿暗道要糟,脑子里飞快的思考对策,最后总结只有撒娇耍无赖才有希望蒙混过关,于是——
“爹”他委屈的叫了一声,“我不是怕您不同意吗?”
司马老爷丝毫不为所动,“明知我不同意还擅自行动,罪加一等!”
司马睿咬咬牙,觉得丢人总比受罚强,反正这书房又没外人,索性心一横,几步上前跪在他爹膝旁,仰着头,使劲卖乖讨好,“爹,我这不是知道您担心慎之,替您去看看他吗,您就看在孩儿一片孝心的份上,原谅孩儿这一次吧”
也不嫌丢人!司马老爷强按下心底浮出的笑意,严肃道:“就算如此,你这样不打招呼的消失不见,知道耽误多少事,惹多少人担心吗?你母亲两日都没休息好了。”
司马睿闻言收了些不正经神色,心内愧疚不已,乖乖认错,“是,孩儿不孝,累爹娘担心了。”
事情还好说,反正他也没有官职在身,只是帮着安王处理些手上的事,也不是非他不可的,可是母亲…也不知她这几日得担心成什么样,待会儿还是过去看看吧,也不知她睡下没有。
司马老爷拍拍他的肩,“知道错了就好,”司马睿闻言正觉得逃过一劫,旋即就听他爹继续说道:“那就还如小时候那般,把三字经抄写三百遍吧!”
三、字、经?他没听错吧,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三百遍?是不打算给他留活路了呀,肯定是他听错了,司马睿瞪着眼睛瞧着他爹,脸上充满了希冀。
“你记得明日去向安王说明翎儿的用意,也算解了他心中的芥蒂。”奇迹并没有出现,他爹仿佛觉得伤他不够深,还补了这么一句,让他工作,为了慎之!
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你给个准话!
司马睿苦哈哈的望着他爹,司马老爷拍拍他的肩,顿了顿,又拍了拍他的脑袋,站了起来。
眼见司马老爷走出书房,司马睿哪里还有方才半点讨巧卖乖的脸色,长吁一口气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动作太大,还忍不住“嘶”地叫了一声,这么狂奔了一路,他虽说比墨书好一点,但也只是好一点而已。
不想父母跟着担心,才一直强忍着…啧,真疼!司马睿痛苦的呲着牙,从下了马双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提一步都得咬着牙下死劲,双腿内侧更是火辣辣的疼,要不是父亲召见,他恐怕早就站不住了。
司马睿果断的把这一笔强记在了县令大人的头上,想着日后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现在…
现在还是回去上药吧,墨书不在,连个来扶自己的人都没有,他认命的叹口气,忍者疼痛站起身来,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轩澜院。
“老爷,该歇息了。”司马老爷寝房外,泉叔看着负手而立的司马老爷提醒道。
司马老爷叹了一声,转头望着身后的人,“阿泉,我对睿儿是否太纵容了些?”
“老爷慈爱,不忍对少爷加以重责,如今少爷平安归来,您该放心才是。”泉叔劝解道。
他亲眼所见,当看见少爷留下的书信时,连对朝廷大事都游刃有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司马老爷第一次露出了又惊又怒又担心又害怕的神情,紧接着便马不停蹄的前去求见安王,求他派遣暗探沿途设哨,即使已经做好了最为周全的安排,可老爷在家里还是食不下咽,夜难安寝,始终提着一颗心,还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要安慰一脸焦虑的夫人,让她宽心。
早在少爷进入盛京城时,便有暗探悄悄来报,当时老爷是狠笑着下了一番决心要好好收拾少爷一顿的,但现在看来,再大的怒气还是输给了一句爱子心切呀。
司马老爷摇头说道:“这孩子也太不知轻重了些,一点儿安排没有就往外跑,万一那帮人故技重施,下了杀手,就像…”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良久才又叹道:“罢了,罢了,不说了,阿泉,你待会儿把那瓶御赐的伤药给他送去,以为他那副样子我当真瞧不出来吗。”
司马老爷说完便自顾进屋了。
泉叔对着他的背影恭声应是。
“嘎吱”的关门声响起,泉叔一人静静站在原地,注视着黑沉沉的天空,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他明白老爷的担忧,半年前的惨案还历历在目,活着的人不仅日日忍受着丧亲的煎熬,还要时时堤防着奸贼再起歹意。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南面,那里是整个盛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所谓世家门第盘踞的地方,是那里的谁,或是全部欠下了那个孩子一门的血债!
肖朗!那个孩子,是老爷的学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呀,从小聪明懂事,每次见他都会甜甜的叫一声“泉叔”,可是这么好的孩子,不过才二十五岁,成婚两年而已呀!
司马老爷的话,到底提醒泉叔忆起了半年前的事,那件明明存在,却被大家刻意不再提起的事,他想,这件事谁也忘不了,泣血的冤情,滔天的仇恨,无论是司马府还是镇国公府都一直牢牢记着。
那天早上,肖宅的血甚至流到了大门前,连周围的百姓都惊叫着是冤情血海呀!可是偏偏,这宗案子竟然悄无声息的演变成了江洋大盗的入室劫杀,真是可笑,四品朝廷大员,又有圣上亲封伯爵在身,一夜之间,利剑封喉,全府毙命,竟然只是抢劫吗,当然不是!这种无稽之谈连街上妇孺也不会信,可是有人这么说了,有人这么做了,这天大的案子就是这么无声无息的了了,不管活着的人有多少愤怒不甘,有多少怨恨难平,没有证据,也只能咬着牙看那些奸贼继续趾高气扬的活着。
连沈二少爷,不也是受不了就这么离开了吗…
泉叔叹了口气,慢慢移开视线,用力闭了闭发红的眼,转身朝药房走去,他始终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奸贼得诛,冤情得雪,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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