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起波澜 下

　　

　　东华品了一口新烹的茶，微微一笑，这茶比刚才好些了，但还是不如九儿烹的好喝，慢慢放下茶杯，看了看夜华的两位叔叔：“怎么今天北海水君和三殿下也这么闲呢？”

　　正在看浅浅笑话的三殿下连宋和北海水君桑籍一愣，相互对望了一眼，桑籍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元贞，元贞上前一步：“元贞见过东华帝君、白止帝君、折颜上神、墨渊上神……”接着还要向昆仑虚众弟子和翼界大公主小殿下按照各自的阶品行礼的时候，东华帝君笑笑对他说道：“大皇子不必多礼，直接说吧。”对于这个莫名其妙中因缘际会和自己有了凡间一世父子缘的聪慧有礼的乖孩子，东华帝君或多或少对他有些偏爱。元贞看着东华帝君，规矩地一拱手道：“是！在北海和天族北荒领地里也发现了不少被血雾侵染的雪狼，我北海兵将已经有了死伤，还有一些血月寒兰也开在了北荒与北海的交界处，十分有蛊惑力，也蛊惑了我们北海的一个镇海夜叉吃了血月寒兰，也已经造成了更多的北荒和北海百姓们的死伤。我娘亲那日拿着破云扇到海上巡视，被那夜叉给打伤了，好在及时送上天庭，大伯母和药王救治及时，才保住了性命。只是那夜叉已经不知去向，连同那些雪狼也不见了，还有就是血月寒兰越开越多了。情况就是这样，帝君，我说完了。”说完之后，看了看自己的父君，东华点点头：“说的很清楚。”元贞一拱手，退回到原地，旁边的织越看了看他，元贞向后退了一点，和织越拉开了一些距离，生怕她又捉弄自己。

　　狐帝看了看东华，墨渊和折颜低头品茶，帝君拿着茶杯慢慢品玩着，悠闲得很，慢慢的开口道：“劳烦青丘五荒帝君排查一下自己领地内的雪狼和被侵染生灵的踪影和痕迹，东荒的本帝君亲自排查；太子殿下！”夜华上前了一步，静静地听着。东华放下茶杯：“劳烦太子殿下、三殿下排查一下凡间的情况，会同四海水君一起排查一下四海与八荒交界处的寒兰和那些血雾生灵；还有，劳烦翼界大公主着手下人等排查一下翼界的情况。”众神仙众妖皆称：“不敢，吾等领命！”东华慢慢品了一口茶，点点头，狐帝白止和墨渊看了看东华，狐帝道：“还是我亲自带着孩子们排查吧，不然我不放心。”狐后道：“还是我去吧，你坐镇青丘，牵制五荒。”狐帝抬手制止了妻子：“小九的伤快好了，你还是留在青丘镇守，好好照顾这些孩子们。”说着狐帝带着白玄等告辞离开，菲菲看着丈夫，不是太放心，遂将小瑞儿交给狐后照顾，自己跟着白奕一起告辞了，临走去寝殿看了看还在入定的小九。

　　翼界的除了大公主和小殿下以及火麒麟兽，其他的兵将也都领了昆仑虚的避魔丹离开青丘回了翼界。三殿下和北海水君一起告辞带着元贞离开，织越也离开了，她要继续和乐胥娘娘、药王一起查阅天医史籍寻找治疗这些血雾侵染生灵的方法，虽然有点舍不得凤九但是成玉也还是跟着三殿下离开了。夜华看着自己那迷迷糊糊的妻子也是不放心，暂时也没离开。墨渊抬眼看了看座下的十六位弟子静静地开口：“除了小十七外，其他众弟子各回自己的部族协助族人一起排查领地内的情况，一个月后，汇总。”“是！弟子们领师命！”众弟子齐齐答道，只有子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墨渊看了看子澜，子澜上前道：“弟子昔日发誓终此一生守护无妄海，还请师父见谅！”墨渊放下茶杯，开口道：“但是，你答应过小十七，若有需你舍命处，你便如何？”子澜低头思忖了一下，答道：“好，师父，子澜领师命！”墨渊道：“听着，你的部族离翼界的西荒中部很近，一个月以后，无论查到什么，查没查到，都要先和翼界大公主这里汇总，之后再报与我知。”子澜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胭脂，眼圈轻轻有点红，回道：“是，弟子尊师命！”众弟子遂各自回自己部族的领地去了，只是那子澜被小应儿使劲拽着不让走，哭闹不休，胭脂和火麒麟怎么哄都没用，小姑娘就要子澜，一时也没法哄这个孩子了，子澜也是无奈一时竟还走不成了。

　　东华没有理会，径直走进凤九的寝殿，抬手将屏风围在自己身边褪去上衣，折颜跟着进来，东华问道：“我还要几天。”折颜看了看他的元神，抬手探了探他的脉：“半个月吧。”东华点点头，背对折颜坐下，控好身前的灸，折颜开始行针。只是不知为什么，今日的针好像很难行，特别是心脉附近和通着魄的肺经附近，捻针都有些滞涩凝黏。东华感到心中翻绞得比以往厉害得多，遂深呼吸一口，自己慢慢调整着通身的气脉，顺着针行气过穴。折颜加大了行针的力道，用力捻动着石针，突然，这石针竟然自己转动起来，磁力不断地加大，一股强大的冲力从针上冲进东华的体内，通身的气脉竟然发生倒转！

　　折颜吃了一惊，就见东华头顶上红光大盛，白色仙气却迎着红光升腾着。东华自感体内气脉倒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心脉冲击力度越来越大，重伤的神心剧痛难忍，肺部藏魄，肺经的冲击也激起了魄的旧伤，胸口的疼痛越来越难以控制。墨渊感到不对，也走了进来，看到这个情景也大吃一惊。东华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开始控制不住摇晃身体，身前的灸也跟着一起晃动着，身上的气越激越强，一头银发也飞摆起来。突然之间，东华身上的气脉开始快速顺转，力度大得惊人，身上的石针全都开始飞速地转动着，随着转动，东华感到身上的气脉越来越畅，肺部魄的旧伤处冲击极强。他猛地张开口，一口淤血像箭一样喷了出来，刚刚醒来就跑过来偷看的九儿惊痛以极，连忙要跑进来，折颜忙制止她，传音道：“小九，你不要过去，否则他会出事！”折颜和墨渊都紧张地看着东华，不但是他们，就连父神都不知道东华的来历，东华自己也没说过，父神甚至不知道东华到底比自己小还是比自己大，但却都清楚的知道，东华是神魔双性，最怕他直入魔道。过了一会，东华觉得自己身上的气脉越转越顺，气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冲击着原来一直暗痛气脉不舒畅的地方，居然都一一强行冲开，冲到神心附近的时候，神心的伤还是痛了起来，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东华深呼吸了几次，连着猛吐了几大口深色的淤血，一时间，洞内一片带着淡淡腥味的白檀香气散开。随着血的吐出，东华的呼吸更加平缓畅快，仙气红白交织渐成两圈环绕他的光环，一片灿然的金色从光环中升腾而出，光华耀眼，一大片紫色的仙雾萦绕在整个狐狸洞里，整个青丘都被一大片紫色云雾笼罩了！渐渐的，那紫色仙雾慢慢收回到东华身体中，周围光环慢慢敛起，他的面色渐渐平稳带着昔日大家所熟悉的东华帝君身上的光彩，嘴唇也恢复了昔日的血色。折颜看着他的样子，仔细地观察着，东华却在此时慢慢睁开眼睛，眼中的光华一时晃得凤九有些睁不开眼睛，慢慢那光芒收进他的眼中，凤九才能勉强睁开眼睛看他，此时凤九眼中只有担忧，已经忘了羞涩。东华对九儿微微一笑，折颜这时才伸手将他身上的石针一一取下。

　　九儿小心翼翼地走近东华，细心地看着他，东华微笑地看着她，凤九轻轻地触碰他的额头和面颊：虽然经过这一场惊心的行针过程，但是东华身上却没有汗，反而一片舒适的清凉，面色比之前这几天好太多了，甚至恢复了初见东华时的东华身上的光彩！

　　凤九看着看着，才突然注意到东华还没有穿上衣服，顿时脸红了，打算溜走，东华笑笑将衣服直接用法术穿好。凤九自然地坐到他身边，看看他又看看折颜，折颜看着凤九也是笑了笑，点了点头，凤九安心了，也开心了，但她没有看到折颜脸上一闪而过的沉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墨渊也是微微一笑。

　　此时，司命星君和重霖星官已经在洞口等了半天了，折颜和墨渊两人步出凤九的寝殿洞后，看到他俩知道肯定有事。东华帝君也走了出来，洞中众人其实还没有从刚才的奇特盛景当中回过神来，此时看着东华帝君都有点发愣。东华又是笑了笑，把白浅吓了一跳，白浅目前还是七万年前的记忆，迷迷糊糊地看着夜华和师父：她记忆中的东华帝君，甚少与人说笑的，甚至甚少看到他笑，可是刚刚帝君笑了！

　　司命和重霖对望了一眼，还是走了过来，司命道：“帝君，小仙掌管的凡人气运在之前的一场因血月寒兰引起的浩劫中已经全部大乱了！凡间一片凄怆惨烈的景象，还有几只吃了血月寒兰的姑获鸟和蛊雕入侵了凡间，造成凡间大乱，一些僵尸吃了血月寒兰更加没法控制了！天君已经派了天兵天将和天医们下凡了，但是收效甚微，天君打算自己亲自入凡一趟，历一次劫，好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东华点点头，又看了看重霖，重霖面有忧色：“帝君，臣在碧海苍灵东荒华泽附近也发现了血月寒兰的踪迹。不过还没到结界倒是就都消失了，只是，看样子有可能侵入更核心的仙界地方。”东华笑笑道：“不会！只要我活着，只要墨渊、折颜、狐帝和天君都在，那东西的这点外泄的邪气还进不了仙界！”说着，他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折颜和墨渊都看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对望了一眼，两人谁也没说话。“不过天君真的要去历一次劫吗？”东华思索地沉吟着，司命道：“是，小仙还给天君写了几笔运簿，后面基本留白了，历时两个月，也就是六十岁。对了，药王也跟着一起去了，两人在凡间是兄弟。”东华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思索着。折颜看他的样子，想了想，扬声叫了一声“迷谷！”迷谷立刻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过来，折颜拿出一枚丹药，送过来给东华，东华接了放到口中吞了下去，抬手接过汤药，折颜看了看他：“帝君还是先休息吧，行过针后还没有休息，就是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也先别管了。”东华笑了笑，将药一口气灌下去，疏懒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转身就回了凤九的寝殿，陪着凤九休息去了。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了狐狸洞，折颜和墨渊两个有意和大家拉开的一定的距离，墨渊面色沉重地看着折颜，折颜也同样沉重地看着他，半晌才道：“离九天同悲，五星暗淡那一天，不远了！最多最多，一千年，这期间还不能有任何差池！”墨渊看着狐狸洞，仰头看看天：“刚刚帝君并非是故意的，对吧？”折颜点点头道：“石针是自行转动的，并非帝君有意为之，强行逆转气脉又顺行，全身其他的伤是全好了，甚至元神的伤都好了，但诛心之伤已经无药可救！我也无计可施了，只能看天意，还有，帝君自己要逆天而行的心志。”

　　寝殿洞里，东华安静地抱着凤九，自知自己的诛心之伤已经无可挽回了，不由得躲开凤九的眼睛，暗暗苦笑：这日子，果然真的是偷来的，到时真是要强行逆天怕是才能回来！

　　凤九也突然感到了一些不安：“东华，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们逆天在一起，就会引得四海八荒战祸不断，生灵涂炭！最近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因为……”东华立刻将她的小嘴捂上，对着她轻轻摇摇头：“不要乱想，这些根本不是因为我们两个，况且，我们这也不算是在一起呀？你说的，不能相守就相伴相望，我们只是相伴，而且这些年加起来也没多少日子，怎么算是呢？这是一个劫数到了，是整个天地的共业！昔日我抹去我在三生石上的名字，正如你当初所说，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没有牵绊。只是那时的我也没有参透，原来这情并不是三生石上没有名字就可以不生的。四海八荒战祸不断，真正层面上的原因是，身为天地共主的我，若和任何部族因为联姻而有了牵连，会让其他部族认为我会有所偏颇，但如今我已退下这位置，这一点早就不在考虑范围了；更深的层面是，怕我的妻子，我的家人，会成为攻击点，成为牵制我的手段……只是，该来的总会来，不论是你还是这四海八荒必须要历的劫或者应得劫。傻丫头！”说着东华笑了，将凤九那不安分的小脑袋给压在自己的胸口，凤九听得他神心跳得比之前还平稳，安心了好多，不过她眉头一皱又抬起头来：“可是，东华，你毕竟是三生石上没有名字的人，这样就经常相伴，真的不会有天罚吗？”东华笑笑说：“就是有天罚，有本帝君在，也不会让你有事！”凤九看着他，目光坚决：“不！东华，如果有天罚，九儿要与你共担！你刚刚说了，该来的总会来，九儿不能总让你一人挡着！昔日在凡间的逆天求缘，就是你一人受了诛心劫，失去九成法力，如今九儿说什么也不让你一人担着！”东华眼中有些湿润道：“九儿，你还瞒着我吗？你瞒得了我吗？那箭头，为何会跟着一起到天宫？我昔日为何一再拒绝你？那天罚，你已经和我共担了，九儿！”凤九一愣，东华竟然全知道？！知道那箭头真的伤了她的真身，若不是胭脂相救，她或者很难保住一条命这件事，东华竟然知道？！……也对，他是谁？东华帝君呀！他自己都说过，无论我凤九做什么在他眼中都如同儿戏一般的东华紫府少阳君！又有什么真的能瞒得过他呢！

　　凤九看着他，眼睛里渐渐凝出一滴滴泪珠：“东华，东华！你看得明白天地中的一切，为什么就看不明白这个呢？你当初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我，不是怕别的，而是怕这天罚再降临到我身上，是吗？东华，你真是……”“好傻”两个字凤九给吞了回去，东华怎会傻？他是东华帝君呢！凤九伸出双手，轻轻抚摸东华的面孔，含着笑流着泪道：“东华！无论怎样，这天罚都会来的，躲不过！因为无论你如何拒绝我，我也不会放下你，我是青丘狐，青丘九尾狐都是死心眼的性子，这辈子认定谁就是谁！这辈子都不会改！届时，即便那三生石上的姻缘来了，我也不会接。怕是这样也算是逆天了，那天罚，我也势必避不过。”凤九仰头看着东华的眼睛，让自己的身子又向上立起一些，静静地吻了东华的嘴唇，然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晰地说着：“东华，若真有天罚，九儿就要和你一起扛下，无论如何，该是九儿的，九儿就绝不躲！我知道，你会护着我，不让我去受天罚，怕我伤了，我也是一样的心思！其实，为了你，我是不应该爱上你，如同你不该爱上我，但是，这情一旦生起，就不是你我能说了算的，这爱在心，也不是天说了算的！爱就爱了，我还真不信，这真心相爱也会有错吗？若真有错，东华，那我们就生死共担，劫难共承，又有何惧？我法力低微，但我会用我的心来保护你！只要我们一起，就一定可以，我会坚持下去，也会小心地控制和你相伴的时间，一起相伴相望！我们是神仙，总有办法的，你的劫难，你要改应劫为渡劫，一定要让九儿陪你，我们一起坚持！好吗？”说着，凤九轻轻举起了腰间佛铃上的那个箭头，那箭头的灵性并非完全是凤九养出来的，而是因为沾染了凤九真身的神女之血，此时已经有了如玉一般的光泽。

　　东华看着她，好久好久，眼中的泪轻轻落下，伸手揽过凤九，深深地吻着那印入自己心间的凤尾花，相爱成狂，才会相思成伤，爱入心底，才会应诛心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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