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与共生死
唐水谣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她双手紧紧攥着叶云初的衣襟,视线即刻便被面前未曾见过的光景所吸引,湖中那些个漂浮的是花灯么?她惊诧地张开双唇,眼瞳里具是花灯的映影,流露出一副入世未深天真无邪的模样。
“小水谣,你且等我片刻。”叶云初将唐水谣的双手从他衣襟上移开,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唇边挂着怎么掩也掩不去的笑意,暖融融如四月春风般。
“挨?”唐水谣双手间空落落只余下凉凉的空气,她看着叶云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心中不免生起丝慌乱,他不会就此将她扔下吧?唐水谣坐在湖边双脚荡过来又荡过去,两道叶眉似愁云般紧蹙在一起,谁知道他怀得什么心思呢?
忽的唐水谣面前多了两盏莲花灯,莲灯中央的小火焰在风中摇曳,火光映照下,那花瓣颜色由浅至深粉嫩粉嫩的,煞是好看。“喏,给你的。”身后传来叶云初的声音,唐水谣歪过脑袋不解地看向他。
叶云初将手帕垫于地面上,他就着唐水谣身侧坐下,目光悠悠地看向湖面上漂浮着的花灯道:“你放过花灯吗?”
唐水谣晃了晃脑袋道:“没有,师父平日里不让我出门玩儿。”
“唉,拿着。”叶云初轻叹一声,他将莲灯递入唐水谣手中道:“这放花灯是民间习俗,你将心中祈愿写在这花灯上,天神看到便会帮你实现。”
唐水谣提着莲灯,她身体微微凑近叶云初,双眸一闪一闪认真地问道:“真的么?”她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渴望太过直白,一瞬间所有灯火失色,只剩下她瞳孔里一簇小小的火焰在攒动,明亮而夺目。
“嗯,只可惜没有笔墨纸砚,不过你在心里许愿天神也是能听见的。”叶云初看着唐水谣有瞬间的失神,夜色茫茫她的双眸却是那般清亮,散发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唐水谣小心地将莲灯放入湖中,她看着莲灯慢慢飘远,双手合在胸前喃喃道:“我希望能见到爹娘。”她唇边勾起抹笑,梨涡浅浅,眼角却有几分黯然忧伤。她自有记忆起便呆在唐家堡中,从未见过生父生母,师父说当年捡到她时便是个孤儿,虽然堡主和堡主夫人待她极好,但她内心还是渴望有爹娘的关爱,她有时候很羡慕唐芷晴。
叶云初被唐水谣的话一惊,她没见过爹娘吗?他敲了敲唐水谣的脑袋温声道:“你傻不傻,愿望说出来便不灵了。”他将另一盏莲灯递给她,“罢了,我的也送与你。”
唐水谣调皮地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道:“我想让天神听的更清楚些。”她将莲灯折还给叶云初,“师父说人不得贪得无厌,我只要这一个愿望就行了,嘿嘿。”
叶云初委实拿唐水谣没有办法,她脑子里似乎有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将莲灯放入湖中,学着唐水谣的模样喃喃道:“我长大了要娶唐水谣为妻!”他眼神光偷偷瞟向唐水谣,语气比在学堂念书还要正经。
唐水谣乐呵呵地笑着,他似乎也没那么坏嘛,倒是个十分有趣的人。她荡着双脚眼波盈盈道:“你若打赢我,我便嫁你,你若打不赢我,便欠我一个愿望。”这是先前叶云初对她说的话。
叶云初爽快道好,此番正合了他的心意。有些人生来便是要遇见的,他们注定相互吸引彼此走近,他本不相信这些命理之说,直到唐水谣出现,他似乎明了了这种玄乎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心脏在鲜活地跳动。
“啊,不早了,再不回去师父该怀疑了。”唐水谣忽的清醒,才发觉自己已经出门好大的功夫,估摸着师姐也急坏了吧。
叶云初拇指按在唐水谣的脸颊上,他轻轻柔柔地为拭去糖葫芦留下的红色印记。唐水谣的皮肤细腻光滑还有股糖葫芦甜甜的气息,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最终还是眉眼笑开克制住了。来日方长,他可不能吓着小姑娘。
自此,叶云初时常往唐家堡跑,这一回生二回熟,不仅唐水谣连带着唐家堡上上小小老老少少都认识了这位叶少爷。叶云初长唐水谣三岁,但唐水谣每次都直呼他名讳,而不若师姐唐芷晴般乖巧地称呼他为“云初哥哥”。他们见面便切磋,但叶云初从未打赢过她。
一晃六年时间过去,唐水谣已从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与叶云初也不若幼时那般见面便打闹,更多时候他们都静坐在园中下一盘棋喝一壶茶,天光云影时光悠悠然。
那日下了场大雨,唐水谣与叶云初坐在园中下棋,她眸底幽沉如这灰蒙的天空,手中绕有意味地把玩着颗白棋子。许久,唐水谣手肘慵懒地支在石桌上,捻着手腕上那串红血珠,而后忽的将那串红血珠扯断,圆外雨声太大掩去了血珠落地声。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轻启唇道:“叶云初,你可还记得欠我一个愿望?”
叶云初拿棋子的手顿了顿,手指隐隐约约在颤抖,骨关节处因用力泛着紫。他刚刚开始便在忍,她这般是想闹哪样?他将棋子缓缓放下,抬眸不咸不淡道:“记得。”
“可还作数?”
“作数。”
“娶唐芷晴吧。”唐水谣看了眼棋局,起身拂了拂衣衫上的褶皱道:“你……又输了呢。”
叶云初面色如常,看来她已经听闻圣上下令将唐芷晴许配给他的事。他本不打算告诉她的,因为他不会娶唐芷晴,他今生只会娶她唐水谣一人,只能是她。他眸中划过丝黯然,不疾不徐道:“你明明知道的。”
唐水谣无奈地看着那一地落花,如何不知?可即便知那又能如何?花开花落是宿命,我们也如同那花般难逃宿命,缘来缘去终成空。她微眯起眼道:“我不知。”莞尔转身一笑,裙角翩然带起阵轻风,调皮道:“云初哥哥,君子一言九鼎哦。”
说罢,唐水谣走出亭中,雨淅淅沥沥打在她的衣衫上,她面上保持着笑,泪水雨水迷离了她的视线。她偶尔会想,兴许不长大是好的,他们就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开心的在一起了。当初若不是唐家堡收留她,她恐怕早就没了性命了,师姐将她当亲姊妹般对待,而且师姐自幼便十分喜欢叶云初,如今圣上又下旨……她……
叶云初看着唐水谣离去的背影,他扬手将石桌上的棋子悉数拂落地面,“噼里啪啦”棋子散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双手紧握成拳垂于身侧,她不知,她怎么会不知呢?他心中有怒也有无奈,他深深叹息了口气。
叶云初与唐芷晴大婚前日,唐水谣向上请命护送商队通往洛阳。那晚师父问她:“谣儿,你可想好了,这一路凶多吉少,你好多师兄……”
唐水谣看着年迈沧桑的师父,知道他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好多师兄去了便再没归来过,他们长眠在了去往洛阳的路上。师父向来最疼爱她了,她鼻尖泛起阵酸,眼神坚定地说:“师父,我不怕,嘿嘿。”
唐水谣临走前将入门的誓词又背了一遍,堡中上上下下都在布置着婚礼的事宜,门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煞是刺眼,她最后看了眼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没料到的是,唐水谣竟在护送商队的人员中发现了叶云初,少年怒马鲜衣风姿卓越。今日他大婚为何出现在这里?叶云初手中拉着缰绳向她驶来,唐水谣仰头问道:“你怎么在这?”
叶云初俯身摸了摸马鬓,笑道:“圣上派我将武器物资运往洛阳支援前线。”
“可……可今日不是你大婚?”圣上还真是奇怪,这婚事是他定的不错,如今又派人大婚之日来执行任务,哪有这道理?而且这一路凶多吉少,是生是死还不知,呸呸呸,她个乌鸦嘴。
“圣上说不急,我也急不得呀。”叶云初反而一派轻松,他向唐水谣伸出手邀她上马。见唐水谣并不理会他,他打趣道:“我武功那么差,你要好好保护我呀。”
从未想过,到洛阳的路会那么远。从未想过,烽烟战火会离的那么近。枯的骨,腥的风,还有温热的血。
前方叛军作乱,叶云初急迫找到唐水谣对她道:“谣儿,你随大部队抄小路将物资运往洛阳,我和其余弟子留下来拖延时间。”
唐水谣鲜少见叶云初慌乱的模样,自知情况定是很不妙,她扯开嗓子吼道:“什么?不行!你的武功连我都打不过,怎么和叛军作战?你不是说让我保护你!”
“你当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我那是故意输给你的……我向圣上请命,他说我若将物资成功运往洛阳,便将你许配给我。”叶云生宠溺地揉了揉唐水谣脑袋,“谣儿,听话。”
“叶云初,你把我当什么!”唐水谣嘶吼着,眼泪从眼角滑落,“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也陪你死!”
你生,我陪你,你死,我也陪你死。
她闭眸那一瞬,闪现的是他明黄色的衣袂,和记忆中那个笑嘻嘻吵着嚷着要她做媳妇的少年重叠起来。
他闭眸那一瞬,闪现的是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和记忆中那个拉着他衣袖哇哇大哭的小姑娘重叠起来。
后来,那批物资安全抵挡洛阳,助了大唐一臂之力,只是那唐门少女和叶家弟子长眠在了去洛阳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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