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莫归离心
电脑进入待机桌面，这背景不是陈蒿在《江湖》中的角色莫归吗？这场景甚是眼熟，眼前很大一片芦花荡子，芦苇长得密密的，空中淅淅沥沥的飘着雨，他一身黑色长衫立于船头，风吹起他如墨般的发丝，一只青桩振翅飞过。
当初得知陈蒿在玩《江湖》这款网游后，我便死缠烂打地拖着胡笳同我一起入坑，现在想想真是一把心酸泪。那时我还是个初来游戏的小白，没有忙着打怪升级，而是寻找各种机会花式摔死在莫归面前找存在感。
莫归日常对我的尸体熟视无睹，最后都是好心的奶妈（治疗职业）小姐姐捡起我，装备耐久度红到不忍直视。摔了一个月，见莫归还没有动静，终于忍无可忍了。我自绝经脉横躺在长安街道中央，看着迎面走来的莫归，焦点他麻利地甩过去一条密聊：“大侠，缺徒弟吗？”
莫归冷酷无情地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好说我现在也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游戏里每个职业都有成男、成女、萝莉和正太四种体型），他怎么忍心下得去脚！
半晌，他回了句：“我不收徒。”
此时游戏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倾泻的毫无预兆。《江湖》的天气系统制作精细到了极致，如同真实世界般变化无常难以预料，这一刻还艳阳高照说不定下一刻就大雨滂沱了。
摔了一个月之久，我怎么甘心就此罢休！我点了原地复活，残着血跟在陈蒿身后飞，转用软萌语气继续密聊道：“免费送一个萌萌哒徒弟啦。”莫归要知道这个人是我，绝对上吐下泻三天三夜。
“别再跟着我了。”莫归脚尖轻轻点地，负手侧立于落日桥上，衣袂随风飞扬，不知为何，隐隐约约中感觉有一股杀气迎面而来。
周围突然水花四溅，荷花湖中“蹭蹭蹭”冒出数十道黑影，黑衣人各个手持短刀，锋利的刀刃上反射出无数道银色光芒，雨势越下越大。这场面什么情况？仇家找上门了？我还是没满级的小号……
太刺激了，我穿着破烂装备站在陈蒿身侧，这些人貌似都是同帮会的。我将聊天频道转到近聊频道上，淡定地看着满级大佬们的热闹：
『近聊』[蔚然成风]：莫归，你今日休要再逃，我定拿你这国服第一杀手的称号！
『近聊』[泪墨]：帮主威武！帮主加油！帮主我要给你生猴子！
『近聊』[芒果小布丁]：你说这莫归会不会接受帮主的挑战？
『近聊』[雁飞南]：难说，咱帮主都下多少次战书了？这莫归也是，先是杀了帮主情缘，又是杀了帮主七个徒弟……
『近聊』[冰秀]：还不应战！不能忍！太不将我们帮放在眼里了！
『近聊』[叶息风]：容我说句，莫归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杀手这行……
『近聊』：[叶息风]吃里扒外！（N帮众复制粘贴刷屏）
……
『近聊』[莫归]：[蔚然成风]麻烦，既然你想死我就满足你。
蔚然成风与莫归是敌对阵营，只要开始阵营模式，双方就会变成红名，野外相见不用点PK就能相杀。
莫归缓缓提起手中的长剑。
蔚然成风从荷叶上纵身跃向桥面，紫衣翩然带起菏叶上的晶莹水珠，他手持短刀向莫归刺去，双刀在胸前形成巨大的光圈，光圈变成了一口大金钵，莫归被困其中，金钵底座的莲花散发出强烈金光。
莫归使用流风回雪技，蓝光瞬间将金光吞没，强风袭卷白雪围绕在金钵外，一圈一圈高速运转迷乱着视线，金钵破裂。下一个技能我还没看清楚，莫归已经小轻功移到蔚然成风面前，手中的剑直刺进他的心脏，一轮弯月涣散出无数轮小弯月分割着他的身体，刀锋泛着清冷的光，这招轻云蔽月快狠绝！
仅仅两招，莫归便将蔚然成风拿下，蔚然成风倒地，头卡在桥缝中，半悬着身体，模样实在可笑。因为我与莫归同职业，也看不少同门的解说，对技能知晓不少。
这帮主死了，这帮众岂能继续平静，那一群黑衣人将我和莫归包围得密不透风。虽然他们杀不了我这个中立玩家（中立玩家即使是指没有加入阵营的玩家，在野外不会被杀，玩法单一适合咸鱼党。），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惶恐，真切感受到了这个游戏的深深敌意，就像现实生活一样。
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双手远离键盘。回过神来时，我的角色正在空中飞着，身侧还有莫归，挨？他是在带我双/飞吗？心里一阵窃喜。突然我的角色呈直线降落的趋势，“啪”摔地上摔死了，死的次数太多了，这次复活要等一分半钟。
我摔落的地方是个小码头，周围长着大片大片的芦苇，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青桩“扑鲁鲁鲁”的飞着，这个地方好美呀，我不惊看呆了，游戏里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地方。
莫归从天而降，他撑伞立在码头上，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种遗世独立的孤傲感。不过是游戏里下雨罢了，非要矫情地撑把伞，不愧是他的作风。
我加莫归为好友，他那边迟迟没有反应，我这边一直显示单向好友的状态，真是高冷啊。复活时间到了，我起身走到他身边，站到伞下。这个视角看风景另有一番风味，辽阔无垠的江面上飘着一叶扁舟，远处传来某个玩家的笛声，曲调悠扬哀怨。
他不会在挂机吧？我密聊道：“还在吗？”
屏幕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我随手截了几张图给胡笳发过去，一只丑萝莉和一只帅成男，画面看起来有点迷，这身高差就像爸爸和女儿。我挂机写了会作业，陪他枯站着，芦苇随风飘荡，都快将我小小的身躯隐藏起来。
密聊的声音，莫归回消息道：“刚刚去帮舍友打战场了。”
我手中的笔落地，双手敲击键盘回复道：“我刚好写了会作业。”
“嗯。”他简单回复了一个字。
有点小开心，莫归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我了，我把握机会继续道：“免费送一个萌萌哒徒弟啦。”
“我不喜欢蠢货。”
回想起这些天摔在莫归面前的场景，自己都自己嫌蠢，但这还不是为了吸引他注意嘛，而且这一切都是军师胡笳的主意。
“我不蠢，而且还很勤奋。”
“我在游戏里谁也不认识，只认识你。”
“我没有师父，没有亲友，无聊的时候也想有人可以说话。”
我还想继续说下去，措不及防对面甩过来一条收徒信息：莫归希望收你为徒，侠士是否愿意？
我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点了同意。
系统发来消息：恭喜小侠拜师成功。
单向好友变成了双向好友，能看到所在地图的感觉真好。点开师徒列表，原来我还有个叫离心的师姐，她的在线时间是两个月前，他不是说不收徒吗？是因为离心吗？
“蠢货，我玩游戏时间不是很多，有需要直接找我。”莫归交易给我一组包包和一匹马。
“师父……”我对莫归点了一个抱抱的交互动作，心里有点莫名的难受。
莫归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密聊了句：“我要下线了。”然后他就从游戏界面消失了，列表里的头像也变灰暗了。
我站在芦苇荡看了很久很久。
在游戏里他是莫归，我是翱月，莫归总喜欢喊翱月蠢货，就像陈蒿总喜欢喊许念念蠢货。
莫归有时间就会陪我升级，说陪我升级不如说给他自己找乐子，各种嫌弃我升级慢各种打击我，每次眼睁睁看我被小怪打死，只会在一旁兴灾乐祸地截死尸图。
莫归除了做任务，他就喜欢一个人逛地图到处去搞事，我时常跟在他后面混，听他讲着江湖中的故事。有时候我竟然羡慕起翱月，她能在另一个世界做着许念念不能做的事，如果他知道翱月是我会怎样？
后来我从胡笳口中得知戴河也在玩《江湖》时，心中便生起丝异样。直到有天，莫归向我介绍失踪已久的师姐离心，第六感告诉我这个离心就是戴河，事实证明离心就是戴河，她的职业是乐伶负责治疗，体型成女。成男成女多配，我一个小矮子，在一起就像一家三口。
同莫归亲友一起玩，我感觉自己就是个小真空，他的亲友操作大多都是“手法犀利，走位风骚，意识超前”，而我操作渣只知道跟在莫归后面跑。离心时常代替莫归教我手法，她说：“翱月，你应该去练手法多认识点人，不然这个游戏就没意思了，你不能一直跟着师父吧。”
最初我玩这个游戏是为了陈蒿，慢慢的对游戏本身也产生了感情，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景那些回忆。离心说的对，像我种目的不单纯的人，也许不适合再玩这个游戏了。
莫归也不需要我了吧，他的离心回来了。
我将莫归喊来敬师堂出师。
密聊他道：“师父，谢谢你不嫌弃我蠢，谢谢你带我认识了这个江湖，谢谢你……”
莫归一言未发，在敬师堂前种下了一棵桃树，那粉色的花瓣飘落到他的衣襟上，他撑起伞静静地伫立着。
我骑着马来到莫归面前，邀请他双骑，他点了同意，我带他走过落日桥，走到最初的那片芦苇荡。
我们并肩看着风景。
我默默点了退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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