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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历39年
平阳村,一个距离皇都卞城十万八千里的小村庄。
也就几十户人家,祖祖辈辈靠着并不富饶的土地耕种,勤劳朴实的过着背朝太阳脸朝地的日子。冬天的平阳村时常下着鹅毛般的大雪,路上都被冻住了,人们只有赶着还没到最冷的时候赶紧多囤些材火木料,小孩们则是趁着大雪还没全盖住地面时,多挖些野菜回去,可以晾干了煮来吃,也可用来腌些咸菜,这都是好吃的。
黄昏的平阳村口,李家的二郎李山平跄踉的背着一背篓材火和他爹李旦向村里走去,占了他一半身子的背篓沉重的压在了小小的肩膀上,让他直不起腰,只能微微弯着背前行。
而身边的男子则是背了个更大更重的背篓,手里捧着一张破旧的布,露出一块块鲜红的血迹,显得狰狞,布里微微露出了一个尾巴,原来里面包裹着的是一只刚被他捕获的兔子,这可是难得的收获啊。
一天的辛劳让他难免疲惫,不过想到可以回去让一家人吃上一顿肉,神色显得轻松了许多。
李二郎搓搓有点僵硬的手,扒拉着背篓,抬头看着他爹,犹豫着问:“爹,三娘她,是不是要死了?”黑嗖嗖的大眼睛里满是伤心。
低头看着儿子,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到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那冉三娘也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没了爹娘,这病也来得突然,她又怕大娘二娘担心,硬是忍着不说,晕过去才发现人都烫得像块木炭。唉,希望她是个命大的,能挺过去把。”说着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了。
李山平拉住他爹满是茧子的手,大声说“三娘肯定能挺过去,她最喜欢吃蜜饯了,等她好了,我把我藏的蜜饯子都给她吃。”三娘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相信她一定能挺过去的。
李旦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两人映着这晚秋的余晖,慢慢走向村里……
而此时父子俩说的冉三娘正躺在炕上,脸上因为发烧变得通红通红的,但此时的冉三娘已不是父子俩说的那平阳村的冉三娘了。
头很痛,脑子里像是有根棍子一直在搅动一样。
啊啊啊,冉半安头疼得无以附加,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
不对,自己不是在上班的路上吗?怎么会…
"啊,啊"冉半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猛烈的撞击着自己的脑海,可是嘴里发不出声音,只有在心里呐喊着。
平阳村,大娘,二娘,四郎···?不对,不是,这不是自己的记忆,一些陌生的片段陆续在脑海里浮现。
自己明明在去上班的路上,然后···想起来了,然后一辆货车横冲直撞的冲到马路上眼看就要撞到一个小女孩,什么都没想自己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个小女孩,之后就陷入了黑暗。
“我这是死了吗?那怎么头会这么痛?”
没来得及多想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这下子纷涌的陌生记忆纷涌而来……
记忆中这人也叫冉半安,和自己的名字一样,今年十六岁,排行第三,突然生了病,家里穷,没有多少粮食银钱,家里就一个出嫁的大姐和一直照顾她的二姐,还有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弟弟,所以即使病得头昏眼花也不敢吱声。
知道自己病了就要花钱,吃粮,那这个冬天这个家里很有可能就熬不过去了,直到烧得晕死了过去才被发现。
冉半安努力保持着清醒,听到床边的人在小声说话。
"三娘这都躺了快半个月了,那郎中收了钱开的药都是假的吗?咋一点用都没有?我非得找他去!"
"二娘,你冷静点,许郎中说了,这都还得看三娘自己能不能挺过去,哎,你再去熬点稀粥给三娘"
"可是……今晌午那白米已经给三娘喂完了"
一阵静默,屋外的冷风吹来,空气里似乎都夹杂着冰碴子。
疼痛过去,冉半安感觉身体有点知觉了,努力感受着这具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久违的阳光让她一时有点眩晕,眼前的这个屋子很小,是个小土屋,看起来十分破败,屋里就身下这张土炕。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再破的地方自己都住过。父亲走得早,母亲突然得了重病长期住院,沉重的生活压力和高昂的医药费全落在了刚大学毕业的自己身上,虽然到处打工挣钱,但她母亲还是没来得及等到合适的移植器官,便走了。
这么多年冉半安都是一个人生活着,至于家,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记忆中这个冉半安虽然也早早没了父母,可有两个十分疼爱她的姐姐和懂事的弟弟,老天这是在补偿她吗?
以前的自己只会为了生活不停奔波,一刻都不敢放松。她喜欢新奇的东西,喜欢自由自在的人生,渴望的也是有一个温暖的家让她依靠,但她都不曾拥有,只有用坚毅的壳包裹住自己,才觉得安心。
记忆中的这冉家姐弟都是对原身极好的,那种温暖她在记忆里感受到了,让她忍不住贪念,怕这只是一场美梦。
冉半安回过神来打量着床边这对相对无言的姐妹。
挽起头发的应该是大姐,二十出头正是青春的年华,脸小小的,有双深邃的眼睛,很漂亮,却没什么光彩,不过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要是打扮一下比那些小网红不知强哪儿去。
但长期的劳动和家里的负担让她看起来很疲惫憔悴,但单薄的身子却挺得异常直。
旁边的二姐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劳动和饥饿让她看起来面黄肌瘦,但一对眼睛却是很亮堂,给她添加了一点活力。
这具身体毕竟生着病,冉半安感到喉咙一阵瘙痒忍不住咳出了声。
“三娘醒了啊,快别说话,二娘赶紧去拿点热水来”
“唉,我这就去拿”
二娘一脸喜色的赶紧冲出屋外,却不小心绊住了门槛摔了一大跤。
"你小心点,多大的人了"大娘笑骂道。
"三娘醒了,我高兴啊"说完又爬起来急匆匆的去拿水了。脸上的笑却是没有停。
冉半安感到心中一阵热流,这二人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有家,真好。
"三娘,你这病还没好,还得好好休息,别落下病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冉半安太久没被人这么关心过,一时有点愣住了。在冉大娘看来这孩子肯定还难受着呢,都怪自己没有注意到,忍不住自责了起来。
冉半安看着身边这女子一脸关心,久违的柔软抚过心里,忍不住缓了缓神色扯着干哑的嗓子道:“你别担···”想到这人应是原身的大姐平时都是换得大姐才对,紧张的看面前的女子只是将头凑近了些,神色如常,松了口气改口说:“大姐,你别担心,我感觉好多了。”
冉大娘一脸心疼,凑到冉半安身前轻声说“三娘别担心吃食,你姐夫前段时间给城里面的贵人做工,得了些银钱,我叫他明儿买点儿吃的来。”
冉半安看着冉大娘努力扯出的微笑,知道并没有那么容易。
嫁出去的女儿却总是拿着夫家的东西帮衬娘家的孩子们,还得顶着夫家公婆和家里其他兄弟的压力,而且那便宜姐夫的父母兄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想到刚刚两姐妹因为稀粥的事情沉默,因该是家里因为自己生病把屯粮都煮来给自己吃了。
记忆里,米不是想吃就吃的,虽然家家户户都种植,但奈何土地贫瘠产量都不高,每年还要上税,自己能吃的根本没有多少。
大部分人家都是吃瓷实的糙饼和咸菜,放得久也扛饿。既然老天把自己带到了这里,而不是孤零零的死去,那她就一定要让这家子过上好日子。
“三姐,三姐。”冉半安正想着,突然被一阵含着哭腔的奶音打断。
门外一个四五岁的瘦小男孩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粗麻衣服艰难的爬过门槛朝冉半安扑来。
冉半安脑海里立马想起这就是自己现在的弟弟,四郎冉半荣。
"三姐,你终于醒了。我好怕你醒不来啊。"说着眼泪又是扑扑往下掉。
"别闹,三娘刚醒,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快别哭了,你这像个什么。"
冉大娘说着一把抱过瘦小的冉半荣,让他不要真的扑了过去。
这冉家爹爹是个重男轻女的,一连生了三个赔钱货,气得不行觉得在村里抬不起头。
对她们和妻子经常打骂,三姐妹时常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亲娘省下吃的喂养三姐妹,她们早就没了。
可能是祖上积德,冉家爹爹终于得了个儿子也就是冉半荣,顿时高兴不已,恨不得让全村都知道自己得了个带把的儿子,更是用尽家里银钱在家请了邻里相亲吃个饭,而孩子他娘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又没钱请郎中,生了冉半荣就急匆匆的去了,而她们爹根本就不在意。
冉半荣两岁的时候,冉家爹爹给城里贵人修缮房屋,从房顶掉下来摔死了。几个孩子日子更是艰难,最大的冉大娘为了三个弟妹能过活,只有小小年纪到处给别人做活,更是早早就嫁了人,接济她们,幸运的是那姐夫是个极喜爱她的。
这时间一过冉半荣就5岁了,这三姐妹都觉得冉半荣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家里的希望,未来好好读书也许能读出个秀才,将来当个官儿,光宗耀祖,所以一直都对这弟弟极好。
冉半安吐了口浊气,想着这一家子是真难。既然都穿到了这里,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不要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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