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传音

　　“带我出去？”林孽也不起来，还是懒洋洋坐那儿，“还是坐在这儿等天亮吧，若是还出不去，再想其他办法。”

　　我道，“万一就像我们走不出这林子一样，这块地方永远不天亮怎么办？”

　　他啧一声，“二小姐你这乌鸦嘴，能不能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事。”

　　我看着他，“你到底起来不起来？”

　　林孽叹一口气，“好了好了，我起来还不行吗。”说完他拍拍衣裳，冲我一扭头，“走吧。”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这次我每走过一棵树，就在树干齐腰高的地方用匕首划一道十字痕迹，就这样一直走了许久，似乎得有两三个时辰，我也没看到自己做的任何记号出现在前方，每次路过的都是没标记的树。我越走心越凉，林孽却心很大，跟在我身后一边走，一边无所事事地哼着曲儿，依稀能听到两句什么‘小庄稼呀～地里黄呀～乌鸦嘴啊～坑死人呀～’之类的破词儿。

　　我由得他去，也懒得制止，都这时候了，我实在没心情计较这些。

　　不过他说的对，我确实是乌鸦嘴。

　　按照我们被困在这里的时间看，此时本应已经见到曙光了，但是周围仍旧是一丝不变的漆黑，看样子是不会有日出了，就像是这片林子被人永远定格在了黑夜，没有出路，没有天亮。

　　刚想到这里，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等等，定格？！

　　进来了这么久，我们都没听到任何兽类或者禽鸟的声音，按理来讲这种野林里必有飞禽走兽，夜晚是它们最活跃的时间，绝不该如此安静……感觉就像是这整片林子，都在我们走进来时被定在了那个时间点，只有我们两人的时间还在流逝。

　　如果真是这样，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很有可能我们早已路过了标记过的树，只不过它被恢复到了那个时间点，看上去就像是一棵从未标记过的树。

　　我把猜测跟林孽说了下，他听完点了点头，“本以为这回跟着你肯定死定了，没想到你还是从当家的那里学到了点东西。”

　　我斜眼看他，“什么叫跟着我肯定就死定了？”

　　“没有没有，跟着二小姐有肉吃。”林孽随口吹捧了我一句，便冲我招招手，“你不是随身带着庄三爷的笔记嘛，拿出来翻翻看，说不定有破解之法。”

　　我一拍脑袋，对啊，怎么之前没想到，于是闲话不说，连忙将那本笔记掏了出来，一旁林孽特有眼色地给我递了两块火石。还好这里是树林，就地收拢了点儿干草，手中火石一擦就点燃了。旁边林孽又捞了几块干木回来，架在火苗上，我俩很快就升起一堆篝火。

　　温暖的火焰驱散了一夜的寒气，凑着火堆，我们一起将那本笔记快速地翻阅了一遍，看完以后，他冲我一眨眼，“怎么样二小姐，看出什么没。”

　　“没有。”我说，“你呢？”

　　他高深莫测地一笑，伸出手将笔记翻到前面几页，在某行之前停住。这里是父亲记载的一条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说东土有一支古老神秘的家族，这个家族的族人不论男女老少，身上都背负着一种极为阴毒的诅咒，所以这群人一生都漂泊无定，很多人生下来起，便跟着父母走上了寻找解除诅咒之法的路，乃至于这世上几乎每个角落，都留下过这个家族之人的足迹。

　　我心想都这个时候了，林孽还有闲心让我看这种奇闻异录？匆匆一瞥，故事后头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就末尾处记了一个很古怪的仪式过程，似乎是这个家族的成员间互相传递消息的法术，据说千里之外，亦可传音。

　　我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林孽让我看这个，并不是他找到了从这个定住的时间点脱离的方法，而是他发现了能向外传递消息的方法。

　　我立刻认真起来，开始看起这个仪式的施法过程。

　　笔记上说，这个传音术的施展，距离越近，越容易成功，即便是这个古老的家族，也只有天赋过人的少数族人才能于千里之外传音。考虑到这个限制，我权衡了片刻，便决定将消息传给幽灵沈。毕竟我和林孽都是不通玄术之人，自然要选个最容易传信的对象，而离我们最近的便是幽灵沈，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只能寄希望于他仍良心未泯了。

　　林孽对此并无异议。

　　在我跟林孽中，只有我在小时候见小叔施展过一次借寿之术，于是就被矮子里拔将军给拔了出来，变成了施术的，林孽则在旁边帮我准备东西。

　　他先将那个化骨水给倒了，留下小罐子给我，然后用我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利落地划了一刀。我见他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连忙用罐子去接，他这一刀划得挺深，血很快就灌满了，我快速把罐子盖上放到一旁，一把扯下头上发带替他包扎了伤口，然后就开始用这一罐子血施术。

　　施术的过程需要极度集中注意力，因为咒语需要一口气念完，与此同时还要用指尖在盛血的罐中画出一个小型阵法，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否则就要重新再来。也就是说，若我这次失败，林孽就还要再给他自己来一刀。

　　我想到这儿，侧头看了他一眼，多少有些紧张。

　　林孽这家伙倒是挺放松的，就坐在旁边悠哉悠哉地托着下巴看我，看不出任何痛苦之色，似乎刚刚放血的人是我不是他一样。见我看向他，他还冲我抬眸一笑，那双细长的狐狸眼半眯着，像两弯小小的月牙儿。

　　见他这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轻松模样，我多少放下心来，闭上眼开始专注于口中咒语和手上阵法，一片安静之中，只听见我们两人的呼吸声，随着口中咒语和手下划阵的速度加快，我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慢慢的除了念咒的声音，我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听不到了，只感到有一股冰冷的气息从林孽的血中冒出来，汇聚成一缕，开始在我的喉咙和双耳处来回旋转。

　　我第一次施术，也不知道这迹象是不是说明可以传音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等一会儿的时候，怀里有块东西突然开始发热，与此同时，脑海突然被一个冰冷的嗓音侵入。

　　“谁？”

　　我一愣，随即认出了这声音，是幽灵沈。

　　我一阵欣喜，怕这传音术撑不久，连忙语速飞快地道，“我和林孽被困在树林里了，这里似乎被布下了阵，时间被停在了某个点上——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出去？”

　　我说完等了半天，那边没人回应。

　　我心里一凉，心道不会吧，这么快这术法就失效了，幽灵沈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我正觉得郁闷，打算睁眼的时候，怀里的那块东西又开始发热，而且这一回不同于上次，竟然热得隐隐发烫，然后下一刻，脑海中再次响起了幽灵沈那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声音，比刚才那一声要清晰得多，“庄葭？”

　　我发誓，就连小叔叫我名字的时候，我都没有像此刻一般激动过，此刻就连他那阴森森的讨厌嗓音，在我耳中听来也犹如天籁。

　　“是我，我和林孽被困在——”

　　还没说完，幽灵沈便打断了我，”你怎么会用这个？”

　　我一愣，觉得他的问法有些怪，但一时也分辨不出哪里怪，便也没想太多，直接道传音术是从笔记上看来的。

　　他没再多问什么，淡淡吩咐道，“不要动，在那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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