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花间一壶酒
白思意辨明方向，猛抬起头。
那双眼睛就藏在房梁之上的阴影里，与她对视！
众人顺着她目光看去，一个保镖大吼道：“有蛇！退后！是蛇！”
随着他这声大吼，阴影中的影子似是受了惊，从房梁上猛地弹出一截，一个三角形的狰狞大蛇头与众人打了个照面，一双血红的眼。
小桶粗的一条大白蛇！
白家带来的保镖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临危不惧，反应迅速。他们立刻把白思意、白四海、白忆亭三人护在了身后，一个悍勇的保镖抓起祠堂里的一根长棍，一个虎跃跳上了供桌，再挥棍跳起，便要向那蛇狠狠打去。
“别打！”
白思意急叫。
她一向最怕这种蛇啊蚯蚓啊软乎乎蠕动的东西，看见就头皮发麻，刚才一见之下也吓了一大跳。但是现在看到众人要打那蛇，不知怎么的，却又心头一跳，直觉不忍。
潜意识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那蛇没有恶意。
保镖们惊疑地停住手，但不敢放松警惕，眼睛都紧紧地盯着。那条白蛇的一双红眼却只盯着白思意，看了一会，慢慢地顺着房梁缩回到阴影里，没了踪迹。
看它自行离去，众人都松了口气。又等了一会，确认没危险了，供桌上的保镖才跳下地来。他刚才站得高，看到了蛇身，说：“幸亏这蛇身上有伤，不敢再攻击人。要不和这么大个家伙打起来，恐怕得把这里的东西都打坏了。”
一言提醒了白四海，他们今天已经拆了祖宗像，万一再把先人牌位都打翻打碎，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大家先出去吧。”
全部退出祖宗祠堂后，白四海问：“思意，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打那条蛇？”
白思意听到保镖说那蛇身上有伤后，已经更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我感觉……那条白蛇，其实是这祠堂的守卫者。”
有这么粗的一条白蛇藏在祖宗祠堂里，这么多年却从没听说有人被它伤过。刚才只有他们三个白家人的时候，那蛇也根本没出来。只是后来又进了那么多七七八八的外人，还拆了祖宗像，才把它引出来了。
白四海沉吟道：“有道理。先祖既然把那个东西放在那里，总不会没有防御。它身上的伤，很可能就是贼人来偷东西时，白蛇与其打斗打出来的。”
白思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
白忆亭却喃喃道：“原来……还真有这种东西啊……”
“一哥，你知道什么？”白思意听他意思，似乎知道那蛇是什么来历。
白忆亭反问道：“你有没有看过迪斯尼拍的动画片《花木兰》？”
“看过。”
“里面有一个角色，是一条样子像壁虎的小龙，你记得么？”
“记得，叫木须。”
白忆亭说：“我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一次一群华裔同学聊起这部电影，大家都觉得美国佬真是搞笑，把中国龙的形象搞成那个样子，明明就是一条壁虎，还什么花家的守护神。但是座上有个很有学问的朋友却告诉我们，那不是搞笑，迪士尼拍那部片子应该是做了很多功课的。中国古代一些古老的家族里确实有自己的守护神，一般是一些有灵性的动物，他们认为可以起到庇护家族平安、守住家族气运的作用，称为护家神兽。当然，这些‘神兽’是否真的能起到那种作用，就不好说了。”
白思意：“这么说来，那条白蛇就是我们白家的护家神兽了？”
光凭它的个头，战斗力想必是很强悍的。但是，贼人在盗宝过程中不但把它打伤了，甚至没把祠堂现场打乱。这只能说明，对方不止技术水平高超，武力也十分了得。
这样有本事的对手，还真让人担忧。好在，今天他们也得到了几条有力的线索。
按白思意所说，丢失的那东西是黄金打造的，从塑像的心脏延伸到头部，长度约摸就是四十厘米。她还画出了大概形状。
之前因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要报案都没法报，现在总算可以了。虽然这种小地方的公安局，人手还赶不上他们白氏子弟的零头，但公安系统有公安系统的便利。贼人要把这么大一件黄金器物运走，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白四海说：“我们家在本地公安系统也有好几个身居高位的人，我这就去见见他们。忆亭，你把思意画的那张图群发到邮件里，发动底下所有的人，去找这么个黄金打造、四十厘米、画中形状的东西。”
“好。”
白思意：“……”
想到自己那张丑到辣眼的大作要发下去供那么多人瞻仰，她真是后悔，早知道以前就好好学学画画了。
这时，一个下属走了过来。
自从祖宗祠堂出事，白四海上次过来办白老先生的事的时候，就曾让人去调查那段时间附近所有酒店、宾馆、招待所的住宿记录，查找有无可疑人物。这个下属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人。他走过来先冲白思意叫了声“白总好”，然后拿出一份资料，对白四海说：“副总，上次您让我办的事，我们把比较可疑的人物都列在这里了。”
白四海接过。
下属又说：“还有一伙人，是这几天才来的。按说应该与小半个月前的事无关，但是……我们总觉得……也有点可疑。”
白四海：“有什么可疑之处？”
“那几个人，是日本人。自从来了以后，这几天一直往周围的那几座山上跑。”
白家村地处偏僻，附近没什么风景名胜，周围的山虽然景致不错，但极少会出现外国游客。闻言，白家三人都目光一凝：的确可疑。
“是一伙什么样的日本人？”
“五个。其中一个老头，应该是领头的，别人叫他仓木先生。一个他的手下，叫山口佐助。一个助理兼翻译小姐，叫星野奈美。这三个百分百是日本人。但是另外有一对兄弟，我们不是很确定，因为他们会说中文。哥哥二十多岁，叫夏原晨。弟弟才十一二岁，叫夏原夜。”
“夏原晨，夏原夜？”白四海沉吟，“这俩名字听着也挺像日本风格。”
下属说：“是。所以我们觉得，应该也是日本人。”
白忆亭问道：“他们既然在附近住宿，看看证件不就知道了么？”
“他们住的是一家民宿，大学生开的青年旅店，管得不严。星野奈美用她一个人的证件要了三个房间，没出示其他人的证件。这些名字还是我们好不容易打听来的。”
“这附近居然有民宿，大学生开的青年旅店？”白思意觉得有点意外。
白四海也登时一凛。他们这种人，出门住惯了豪华酒店，几乎想不起还有民宿这种存在，住宿登记非常简单随意，有空可钻，很容易成为公安系统查人的死角。之前都着重排查酒店宾馆招待所去了，实际上，民宿才应该被列为最重点关注的对象。对贼人来说，要逃避白家铺天盖地的势力网，还有比那更好的落脚点吗？
而这一伙日本人，应该也不缺钱，为什么不住正规宾馆，却挑了一家民宿落脚？什么目的？
“那仓木老头说自己是日本一家汉方药品公司的社长，听说这山里有他要的一种药材，带人过来实地考察。”
好老掉牙的理由！非常符合日本鬼子的风格！小鬼子当年在我中华到处踩点、谋夺宝物的时候，十个得有八个用这种理由吧？
白思意啧啧：“这么单纯不做作的鬼子可是很久没听说了，我想过去瞧瞧。”
她不想和白四海去见那些公安系统的亲戚，也不想留在村里应付一村的村民，正好借这由头出去溜达。白忆亭笑：“我陪你一起去。”
白四海：“好吧。你们注意安全，如果真有异常，马上通知我。”
“知道。对了，那家民宿叫什么名字啊？”
“花间一壶酒·青年旅舍。”
“……”还挺风雅。
白思意：“一哥，走！咱们‘独酌装相亲’去吧。”
***
按白思意的想法，她和白忆亭两个人去就行，两人都这么年轻，正好装成是来山里玩的大学生，去青年旅舍合情合理，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但白四海坚持要保证她的安全，还是派了好几个人同行。
下属开车送他们过去时，在车上介绍了一下。这间青年旅舍是一个学艺术的大学生开的，他家境不错，醉心绘画，觉得老家的山谷清幽静雅，适合写生度假，便和同学一起把一套农家小院改建成了青年旅舍。学艺术的人有品位，环境布置得相当别致，在网上发布信息后，吸引了不少同学同好，现在生意越来越火，客人越来越多。
“花间一壶酒”，这家旅舍除了住宿，也可以只过来坐坐，喝杯茶还是要壶酒，随你。
快到的时候，白思意让远远停车，保镖们都等在车里，她和白忆亭两个人走了进去。
据下属的调查，那一伙日本人这些天，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进山，傍晚回来。看看时间，用不了多久就正好能等到他们回来。
才刚进到旅舍的院子，白思意立即觉察出了异常。
“一哥，这楼上，窗边爬着花藤的那几个房间，有我们家祖宗祠堂里那东西的气息！”
白忆亭：“什么？！”
居然这么容易就能找回来？
“没有那么大，那么浓郁，很细小，应该不是同一个，”白思意仔细的感受着，“可是，是同一种气息，与那东西有关，绝对没错。”
“思意，你真是太有用了。”白忆亭夸奖她。
“你少来！”白思意对他的脑洞已经轻车熟路，“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我好像一条猎狗！”
“怎么能用猎狗比女孩子呢，你是狗那我不也是了吗？”白忆亭露出一个斯斯文文的淡定微笑，“我想的明明是人肉GPS探测仪。”
“哼。”白思意懒得和他多说，对她一哥精英皮下的那条八卦魂，她已经免疫！
两人要了一壶茶和几份点心，在院子里挑了个最靠近那几间房的座位坐下。白思意又仔细感受了一下。
“除了丝丝缕缕的我们传家宝的那种气息，他们房里还有个很凶的东西。”她凝神分辨着，“好像很古老了，被封着，但是还是有很浓的凶气。”
白忆亭一边用手机发信息通知白四海，一边问道：“那要不要叫四叔赶紧多派几个人来？”
“不用。”白思意摇头，“咱们又不要在这里跟人家动手。没有证据，也没有理由。气息虽然同源，但也不一定就是咱们家丢的东西。这样吧，等他们回来，我先好好看看这几个人。”
白忆亭：“好好看看这几个人？”
“嗯。”白思意喝了一口茶，“我说过，我能看到的最多的信息是从人身上看的，东西的其实很少。”
“每个人的信息你都能看到吗？”
“或多或少。”白思意肯定地说，“不过，只要是人，只要我想，就能看到。”
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能力，但她知道自己能从别人身上读取到什么信息。比如，王老师想死，五岁的她就能读取到王老师要死的画面。又比如，她十六岁那年遇到的那个案子，如果不是凶器、血衣，而是直接遇到杀人犯本人的话，整个过程她都可以像电影一样读取出来。
就在这时，那伙日本人回来了。
第一个走进来的人头发花白，正是为首的仓木老头，白思意立即收敛心神。
虽说是“看”，其实她不怎么需要用眼睛去看。半低着头假作喝茶，放出神识，潜心感受。
出乎意料的，老头身上没有什么劲爆信息，无非一些贪婪算计、小奸小恶之类，都是生意人身上最常见不过的东西。杀人放火□□掳掠之类，一件没有。
第二个进来的是山口佐助，沉默寡言吃苦耐劳的典范型下属，在心里骂老板都不敢骂得大声点，更乏善可陈。
第三个，星野奈美，助理兼翻译小姐。还没有男朋友，最近春心萌动中。哈哈，女孩子对男神的暗恋崇拜情怀，看来全世界都一个样！出于尊重隐私，人家暗恋对象的模样就不要看了。
第四个……
咦？！第四个，人呢？！
白思意全身一震。
她什么都没有感受到，这怎么可能？！
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只要是个人，就该有漏出来的信息，好比一杯热水，总会冒出热气。但是现在这第四个人，活像一只密封的罐头！完全读不出来，里面装的是鲜美的橘子黄桃，还是剧毒液体！
白思意只能忍住巨大的惊讶，收回心神，放下了茶杯。她缓缓抬起头来，凝眸向那边看去。
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年轻人。
很高。白思意自己净身高172，白忆亭183，这人比他俩都高，得有188了。
……天惹，这还了得，新闻说小日本新生代的身高已超过我国，竟然是真的？！
同为年轻男子，白忆亭身形颀长但偏瘦，显得有点斯文秀弱。这人的身形线条却异常锋锐凌厉，全身上下满含着力量，像一把冷光映月的寒刀。
一张脸也冷若冰霜，但是长得好，非常帅。眉宇英挺，眸若寒星，神情矜傲，有种冷漠贵公子的范儿。
这就是那对兄弟中的哥哥，叫夏原晨的那个吧？
很好，帅哥，你成功引起了本总裁的注意。
白思意盯着他又看了好一会，挫败地发现真的什么都读取不到。
她皱眉思考对策，忽然感觉到有两道不满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眼一看，是个十一二岁的小正太，长得粉嫩可爱，和夏原晨一看就是兄弟。不用说，就是那个夏原夜了。小孩子大概以为他哥哥遇到了无礼的花痴，狠狠瞪了白思意一眼。
白思意转向他，还没“读取”，却一下被爆表的信息爆到差点当机。
不是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这么邪门诡异！
这兄弟俩的情形她从未见过，身上一定藏着惊人的秘密。为了观察得更清楚一点，白思意站起身来，走到柜台那边，对店员说：“请再给我几份现做的点心。”
那一伙日本人之间叽里咕噜了几句日语，各自上楼。夏原晨兄弟俩也要上楼时，正好被站在柜台前等点心的她挡住了楼梯口。
白思意假作歉意地笑了笑，便趁机打了个招呼。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看过的日本动漫里面，日语问好的发音。
“空你七娃！”
夏原晨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了她一眼。
白思意摸摸鼻子，自己也知道这发音约摸是不太标准……幸好忽然想起，下属好像说过，这兄弟俩会说中文。
“苏密码三！能说中文吗？”
夏原晨用比她还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说：“我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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