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23
降下车窗，穆潇坐在里面笑得如月出山空，说不出的清润迷人。
我不由得哽了一下，问：“你怎么来了？”
穆潇说：“阿修暂时走不开，所以叫了我过来。”说着话，他已经下了车，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你是打算穿这样去跟人谈？”
我莫名，低头看了看：“不行吗？”
“嗯，行是行，就是……”他沉吟着，说，“就是如果我是对方，大约不会给你降多少。”
“为什么？”
他笑：“你的样子不像是缺钱的，人家如果不急着卖，又看准了你想要的话，不抬价就够可以的了。”
我眨眨眼：“看起来太穷酸了，人家会不会觉得我只是随便看看的？”
“所以这就有个度。比如说你可以打扮成一个刚毕业因为略有点家底所以不想上班想要自己创业的大学生之类的，应该会好一些。”
我秒懂了，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穿得也很低调，非常普通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脚上穿的还是运动鞋，唇角带一点浅笑，衬着他清俊逼人的五官，就像是早晨刚开的栀子花一样，露浓花香，青春逼人。
他连车子都换了，不是他平素开的那一款，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很普通的货色。
嗯，看来他是早就做了这方面的准备。
我顿时觉得他好尽心，感激地说：“那要不你在这等我一会？”
他点点头。
走了几步，我觉得就这样把他撇在这儿似乎不太好，便又回头问：“还有些时间，要不……您上去坐坐？”
我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一笑，欣然说：“好啊。”
……
就这么把他带回了家，还好，我有随手收拾的习惯，捣乱王星星又不在，所以家里并没有太乱。
“想喝点什么？冰水，还是温开水？”
他“噗”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选项很多……冰水吧。”
我被他取笑得微微一囧，给他倒了杯冰水，然后自进房里换衣服去了。
我的衣服不少，多数都是我妈给我量身订做的，因为我已经结婚生子的缘故，所以最近两年的风格她都是往成熟妩媚还有温婉上靠。
清纯的适合学生时代的也有，只是都被压箱底了，我翻了半天才找出几套，最后选了套款式相当简单的背带牛仔裙。
之所以选这套是因为属性不明，适合各种各样的年龄段，至于穿上了像不像刚毕业的学生，咳咳，我自己觉得，还是年轻了那么一丢丢的。
穿好以后我走出去，穆潇正在桌前看我和星星的合照，听到声音他放下镜框回过头来。
我其实心里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坦然地问：“这样行不行？”
他看着我，眼里浮光掠影般掠过一些我看不懂的光，点头说：“挺好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有些仓促地移开目光，然后捧起桌上的水慢慢喝了起来。
见他没有别的话，我在原地站了站，便又回房重新梳了头发，等时间差不多，就和他一起出了门。
房主约的地方就在他要出售的那栋房子里，路上我已经把我的计划都和穆潇说了，他点点头：“餐馆最主要就是要做得好吃，有特色，私家菜馆的想法还不错，城里有钱人多，你这样的服务理念想必还是能吸引到他们的。只是你的厨师找好了吗？”
我说：“万事俱备。”
他笑了笑：“做就做好，开餐馆，还是有钱途的。”
说着话就到了，房主还没来，我们就下车围着房子转了一圈，穆潇大约丈量了一下面积，说：“做私家菜馆，面积差不多了。”
我说：“是啊，最难得的是各方面都很合适。到时候我想把这外墙稍微改造一下，天台上种一大棚的那种藤本月季垂下来，整体风格是古朴雅致然后又不失温暖明媚，你觉得怎么样？”
穆潇笑：“还可以把这铁门改造一下，四周用花枝缠绕，估计比单纯的广告牌更吸引人。”
我想了想那场景，觉得可行，不由得笑说：“没想到你还挺浪漫。”
他摇了摇头：“倒不是。就是小时候读古诗，到现在还记得其中一句，‘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只觉得意境特别美。”
我心中微微一动，看向他正要说话，这时身后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便和他一起回头。
房主已经过来了。
这栋房子的主人三十来岁，确切地说，这房子并不是他的，而是他父母的，只是他父母年纪大了，现在他被派去外地，以后估计难得回来，就想把房子卖掉，将老父老母都接过去奉养。
穆潇听后夸他：“这年头，像你这么孝顺的人很难得了。”
那人笑笑，看向我和穆潇，问：“你们是？”
穆潇很自如地拉过我，介绍说：“我姓穆，这是我女朋友。”
……
我很配合地咧嘴笑了笑。
房主说：“你们两个还在读书吧？”
呃，看来伪装还是很成功，穆潇说：“已经毕业了，还上了两年的班。只是你也知道，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结婚养小孩压力都挺大的，所以我们就想出来自己创事业。”
房主微微颌首：“挺有想法。”
穆潇笑：“这不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了么？”
我面瘫着脸听穆潇跟他扯，说自己怎么怎么有想法，家里如何如何倾尽所有支持我们，求看在我们是有理想有道德有人品有学问的四有新人上，一定一定要降点价。
房主很好说话，见他这样有些无语，半天才说：“这房子你也看了，房龄不长，各方面都很新，而且最重要的是，面积也足够，现在在这样的地段，光买块地皮都不止这个价钱了。”
穆潇就说：“你们家这房子房龄确实不长，但是当时建得却不是很好，你看外墙都有脱落了，还有，我刚刚看到，排水系统似乎也有点问题，位置太低，我担心一下雨就有积水，等我们买了过来，少不得要重新埋管子改造一遍，这些也是不少的投入。”
我很震惊，因为这一点我完全没有看出来，而看房主的面色，穆潇说的这一点，是事实存在的。
我眨眨眼，只有在一边乖乖当听众的份。
两人好长一段时间拉锯，我第一次见识穆潇的谈判功力，冷静、理智、摆事实、讲道理，耍无赖、扮可怜，他样样用得炉火纯青。
最后房主都无奈了，说：“小穆，你真的是大学才毕业么？一点也不像啊。”
穆潇微笑：“真的。”他作势掏腰包，“要不把身份证给你看？坦白说，要不是因为我们现在都只能靠家里支持，就冲您这么孝顺你家老人的份上，我也不会这么杀你的价。只是你也知道，用父母的钱，我心虚，一怕投资失败，二也怕万一没赚到钱，我连老婆本都没了，我女朋友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想到最后，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说得情真意切，老实说，那一刻，我都有点恍惚了，好像我真的跟他是对相爱多年的情侣，然后我们一起读书上学，一起工作，一起出来创业。
房主闻言看向我，说：“你男朋友对你不错，有福气。”
我垂下头，没有说话。
最后房主透了个真正的底价给我们，和原来相比，确实已经降了不少。
但是对我来说，压力还是很大，最关键的是，他要求尽快出手，而我的那套房子，显然没有这么快能卖掉。
穆潇看出了我的为难，眼见已经谈无可谈，便说：“那行，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最迟晚上给你消息。”
出来后穆潇告诉我：“那应该就是底价了，参照市内房价，他这个价钱出得很实在。”
“我知道。”
他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没说话。
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问，是对我的尊重，毕竟该他做——其实也算不上是该他做的事，他都做完了，再管得宽，也是怕我会反感。
也不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有这样的七窍灵珑心，透彻到这一地步。
我揉了揉，也没有想要隐瞒他，便苦笑着说：“他房子卖得太急，我估计筹钱会有点困难，因为我是打算把我现住的这套房卖掉，然后再买他的，所以肯定需要时间。”
哪怕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地段、户型都很好，也不是说一下子想卖就能卖掉的。
穆潇沉默，过了好一会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找其他人合作？”
“其他人？”
“嗯，比如说刚刚那房东，让他以房入股，你给他分成。”
我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不可能吧……”
“那你就说，你想不想？”
“如果能这样，那肯定是好的，这样我的风险会降低很多。”
“那你等我消息，我去帮你谈。”
我：……
穆潇拿着我做的策划书，又帮我修改了一些地方，翌日就拿着那方案，跟房主再度谈判去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对方说的，总之不过半下午，他就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成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可以的话，把合同谈好，正式签下来。”
我看着那条信息，直觉有些不能相信，但是没多久，他又打电话过来，问我：“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忙不迭地摇头：“没有，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多少有些不能置信。穆总，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在那头笑：“怎么办到的很重要吗？重点是，我们谈成了。”
他说的是“我们”，这个词真让人温暖，我笑着点头：“好，约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晚上的谈判就愉快多了，房主——往后就是我生意上正式的合作伙伴了，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姓孙，他看到我时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很幸运，找了个顶顶厉害的男朋友。”
我本来挺高兴的，结果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尴尬了，抬头看向穆潇，他站在后面，施施然地微笑着看着我。
我只好说：“是的，我也觉得我很幸运。”
当然，我的幸运是，我遇到了穆潇，然后因为一个善意的不忍心的举动，能得到他如此全心全意的帮忙，真的是不要太幸运。
孙先生不懂我的意思，看我如此不谦虚，还跟穆潇说：“看来，你女朋友对你也很满意。什么时候办酒呀？到时候，一定要通知我。”
看他说话的态度，显然这一下午，两人谈得甚是愉快，甚至连本来陌生的关系都亲近了很多。
我努力忽略他话里的意思，谁知穆潇看了我一眼，说：“怎么的也要等生意做成后吧，那时候赚钱了我也才有底气娶她。”
……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似的。
我微微笑，底下却偷偷给他发信息：“别演太过，既然他成了我的生意伙伴，演得太过份，以后被发现了怎么办？”
穆潇一直没看信息，他正在跟孙先生聊天，手机约摸是关了静音，无声无息的。
不过席上我总算知道穆潇是怎么说服孙先生的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来的，说是孙先生的父母亲虽然同意跟他去外地，却不太舍得卖掉这里的房子，穆潇以此为契机，说他如果同意合伙，既多了一项收入来源，而且还能保有房子的所有权。
把我叫过来后，他又要我把私家菜馆的经营理念与方式跟他说了一遍，让孙先生充分相信，我们是有准备的，而且，肯定是能赚到钱的。
孙先生也不弱，提了很多问题，有些刁钻得不行，但好在，都被我们一一化解了。
饭吃完，合作合同也正式签定，孙先生答应以投资入股的方式，不参与私家菜馆的经营管理，只要求分红，但是他会委派一个他那边的财务人员进行日常财务管理。
合同签下来，我感觉自己在做梦。
穆潇忍不住笑我：“欢喜傻了？”
“才没有。”我怎肯让他笑话，一本正经地反驳说，“我是在想，虽然房租是省下来了，不过想要改造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投入也不小。”
三层楼的面积，超出我原本的预期，所以装修费用，肯定要比原来高。
穆潇学着我的样子，同样一本正经地说：“嗯，不错，能很快地冷静下来，保持理智，我对你们这家菜馆的未来，更有信心了。”
“真的？”
“当然。”他笑，这次是认真的，“你的策划书做得很好，刚刚和孙先生解释的时候，也说得非常棒，落落大方，言之有物，我觉得你真是被耽误了，假如你当初一毕业就工作，或许今日的成就，不可想象。”
赞誉这么大，我受宠若惊，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敢赞同的，我说：“说不上被耽误，我一直都觉得，人生只有经历过才会丰富丰满，更何况，能生下星星，就已经足够让我满足和欢喜了。”
他惊奇地看了我一眼，半晌，说：“覃宝璐，你总让我很意外。”
“什么意外？”
“你的心态，让我很羡慕。”
我笑：“这大约是我仅剩不多的优点？”
他摇了摇头，这次他很久没说话，一直望着前方，平稳地开着车，城市的霓虹从窗外照进来，在他如雕如刻般的俊脸上投下一片浓墨重彩。
等把我送到地方，他说了再见，我冲他道谢，挥了挥手。
他微微一笑，车子很快驶出了好远，然后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已近八月，夜风里少了一丝白日的焦灼，带了一丝让人舒服的凉意。
我捧着合同，感觉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连洗澡的时候都在想我能省下多少钱，然后可以把省下来的钱，投入到哪个地方，才能让效果更好于预期。
洗完澡出来，我习惯地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在里面看到了一条穆潇刚刚发过来的信息。
他说：“那就让他发现不了。”
而在这之前，我给他发的是：“别演太过，既然他成了我的生意伙伴，演得太过份，以后被发现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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