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他说了一声“嘘——”后,周围的事物仿佛都听他的号召似的,整间教室顷刻间变得静谧下。
祝贺僵硬得如同是木头人一般,一触碰到他炽热的目光,祝贺也觉得心头似是火烧火燎般难受,原本就狭小.逼仄的空间更让她觉得呼吸不畅头脑发晕。
“祝贺,我喜……”他较往日更为低沉的声线骤然响起时,祝贺直觉太阳穴附近嗡嗡作响,立马作出反应,单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拧着眉,加重了语气,给他使了一个不可违抗的眼色,祝贺一字一顿道,“你闭嘴。”
镜片之下,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委屈。
掌心处的柔软也让祝贺头皮发麻。总之这种情况下做什么都觉得别扭,她便又缩回了手。
结果面前的男生又得寸进尺了。
毛茸茸的脑袋再度靠近,靠近她耳侧,轻声说了一句:“刚刚没吃到……”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却是振聋发聩。
略作停顿。
“——糖。”
她不知道原来这个普通的字音被男生用别样的语调念出来后听起来竟也会有甜腻的感觉。
………糖、糖、糖。
满脑子都是这个字,让她莫名抓狂。
手里一动作,祝贺稍微推开了点路引过份靠近的身子,目光紧紧地盯着一旁地上那颗早已沾了灰的牛奶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你!闭!嘴!”
余光扫到路引松开了搁置在她腰际的手,转而摸了摸鼻子。他动作很快,从桌子底下钻了出去,狭小的空间少了个人后祝贺不紧松了口气,如鼓般的心跳也缓和了不少。
下一秒,一只手伸在她面前,年轻人弯腰看着缩在角落里颇有些可怜的女生,眼神温柔如同冬日午后倾泻在阳台吊椅上的阳光。
祝贺轻哼了一声,拍拍手,无视了路引,从另一侧钻了出来。方才在桌子底下蹲久了,一下子起来视线又黑了几秒,闭着眼睛缓了缓之后,她自顾自地取出水杯喝了口水。
嗓子干涩得不行。
祝贺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书包,身下的椅子转来转去发出咯吱声响,目光在教室各处落了个遍却偏偏倔强又刻意地不去看一旁正重新拾起手套戴上的男生。
一段时间的沉默之后,路引启唇开口打破周遭的寂静:“你生我气可以,但你让我把锤子锯完。”
祝贺闻言,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在路引的身上。
他安静的侧脸和专注又毫无杂念的眼神让她渐渐失去思考的能力。
*
实际上当路引刚说完那句“你生我气可以”的时候他就后悔了,真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但当时他只能在心里暴风雨般咆哮,表面上还是要稳住表情,免得……吓坏她。
——生他气都不行!
不、行!
劳动周祝贺不去图书馆,他就没机会像跟屁虫一样赖在她旁边看她写作业。差点按耐不住去高一(5)班找她,但最后还是控制住自己,免得真去找了被她一巴掌打下十八层地狱。
给她发消息,她的回复就像是快用完的牙膏一样,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好不容易看到“对方正在输入”,很快内容跃然屏幕上却是——“哦”,“嗯”,“好”,“。”。
邱临冬说她要是没点喜欢你,你这么对她动手动脚,人家小姑娘早就把你拉黑屏蔽了,还和你嗯嗯嗯啊。
路引当时听了,不禁“嘶”了一声。
摸着下巴,仔细思量。
——有道理。
邱临冬让他长点心,要稳住。
花了两节数学课的时间苦思冥想,他决定换条路子。
*
周四晚上下了晚自习,九点开始,寝室楼内便充斥着轻快明丽的音乐声。
祝贺洗完澡刚回到寝室,广播里正好切到五月天的那首《我又初恋了》。
“难道我又我又初恋了,不可能我又我又初恋了,可是真的真的初恋了……”陈信宏独特的嗓音以及轻快的曲调很容易带动人的心跳。
祝贺将洗浴用品都放好,拿干毛巾擦拭头发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的芦笛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奇问道:“今天好几首五月天的歌啊,最近大家都迷上五月天了吗?”
祝贺想了想,遂回答:“可能因为五月底要来万人体育馆开演唱会吧,最近公交车上地铁站里海报宣传有很多,曝光度比较高吧。”
芦笛点点头,也没再深究原因。
祝贺刚从柜子上取下吹风去打算到一楼活动室吹头发的时候,广播里却突然传来——
“下一首是某位匿名同学点给高一(5)班祝贺同学的《幻化成风》,哦,是口琴演奏版~”
祝贺潜意识地望向寝室门口,一脸错愕与震惊,寝室内其余三个女生皆是不约而同地暗叫了一声惊讶的“卧槽”。
她握着吹风机的手僵在半空中,脑子早已一片空白,直到广播里传来的《幻化成风》的旋律如同一缕缕烟飘进耳朵里。
知道太多内情的芦笛自然很快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哎哟,不错哦。”
祝贺听了,不免在心里嘟囔,这还叫不错哦?
和小星星半斤八两的水平,说凑合都是抬举他的了。
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放给全校听,得亏是匿名。
丢、丢脸的也是被点歌的她……
紧接着,没想到芦笛又是装傻,提了一句:“也不知道这个匿名同学是谁……”
祝贺睨了她一眼,芦笛挑了挑眉,古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寝室其余两人都毫不知情,自然也有些八卦和好奇。
顾迟清原本在做精编,但也收起笔来,道:“是不是有人暗恋你啊,祝贺?”
顾迟清的位置最靠近衣柜和寝室门,挨着她的是南蛮蛮,再是芦笛,最后是祝贺,祝贺的书桌位置靠近阳台门和窗户,因此每晚拉窗帘的活都是她在负责。
南蛮蛮接了一句:“喜欢祝贺的人好多吧。”
“我要是男孩子,我也喜欢祝贺啊。”
芦笛笑道:“滚滚滚,和我抢哦。”
顾迟清“啧啧”两声,说:“芦笛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来凑热闹。”
芦笛朝天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旁的南蛮蛮听了,禁不住咯咯的笑。
祝贺看着言笑晏晏的三人,嘴角也不禁染上笑意。
手机界面突然亮起,随之是断断续续地一阵阵震动。
祝贺蹙眉,拿起手机一看后,放下了吹风机,攥着手机打开了阳台门,后又“啪”一声关上。
不知身后那三人脸上均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她那娇羞样子应该是……”南蛮蛮吃吃地笑着,猜测道。
顾迟清弯着嘴角,感慨一声:“春天到了啊……”
倒是芦笛,挑了挑眉,“八字还没一撇呢。”
“哦?”南蛮蛮听了,眼放精光,“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芦笛耸耸肩,只是说:“真当我们祝贺是好追的吗?”
顾迟清点头赞同,“我感觉也是,祝贺好像挺抗拒和男生接触的,上回偶然听到李赫对穆梓桐说男生那边好几个人说祝贺可能有恐男症吧……”
“卧槽,不是吧……”南蛮蛮听了,一脸惊愕。
芦笛毫不在意地翻了个白眼、歪着嘴道:“管他呢,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就成。”
高一(5)班说团结也不团结,说同学之间关系恶劣也不恶劣。无非就是各自有各自一个小团体,小团体之间无矛盾,只不过性格和爱好等方面谈不拢罢了。
*
阳台上,头顶老旧的电灯泡散发着昏黄灯光。
祝贺踏着灯光,来回踱步。低头,听着路引说话,看着自己的脚尖。
“咳咳,你刚刚……听见了没有?”电话那头,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祝贺眼珠子一转,怀了点坏心思,佯装道:“听见什么?”
沉默一秒后,那头传来错愕声,“………你没听见?”又是惊讶,又是失落,像个原本信心满满能拿全满分但却失利的小学生。
祝贺撇了撇嘴,想着还是不逗他了,脚尖在地板上画了个圈,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道:“我,听见了。”
“你骗我。”似有些咬牙切齿。
祝贺眼睛弯弯,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原本以为自己足够克制了,但没想到他耳朵可真尖,还是听到了她的偷笑声,那头的声音似是变得更加抓狂,“你还笑!”
祝贺听了,无辜的眨眨眼,软声细语地回了一句:“……你凶我?”
那头短暂的沉寂了一会儿,他又软化了声音,和她说:“……………我没有。”像个被针戳了一个口子而泄了气的气球。
“你现在在哪?”祝贺问。
“你低头,往下看。”
祝贺一愣,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夜风把她湿漉漉的头发吹出奇怪的造型,底下的塑胶跑道上,一个瘦高的身影抬着头往上看,跑道旁边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
“看到了吗?”
祝贺轻轻“嗯”了一声。
“你到阳台上以后,一共走了三十八步,祝贺。”他在“三十八”这个数字上加了重音。
祝贺捂着鼻子,道:“你好烦,知道你数学学得好。”
“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那头话锋一转。
祝贺的手离开鼻子,自然垂下,沉默了。
哪想,他竟然突然用无比委屈的语调说:“我自尊心已经很受伤了。”
“……嗯?”祝贺有些懵,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
“刚听到一男生说这广播里放的这口琴曲吹得什么鬼。”他简单解释道。
“……”
“我是不是给你丢脸了。”
“…………是。”
那些人会想,到底是哪个笨蛋敢把自己半吊子的作品点给高一(5)班的祝贺同学听。
高一(5)班的祝贺同学可真倒霉。
“……”
“所以,下回吹给我听就行了。”祝贺紧了紧身上的睡衣外套,又道,“你待在那里别动,我下来。”
说完,立马转身,回了寝室,拿起书桌上的吹风机,和其余三人交代了一句她下楼吹头发,便匆匆离开。刚握住门把手,祝贺又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东西,于是折回去取。
快速跑下楼,推开一楼灯光明亮的活动室的门,在尽是吹风机噪音的环境下将吹风机搁置在桌上,后又快速跑出寝室大门,沿着寝室楼的外墙绕到后面的塑胶跑道上。
“路引……”小心翼翼地借着微弱月光跳到塑胶跑道上的时候,祝贺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
身侧高个年轻人皱着眉,低声责问一句:“没吹头发?会感冒。”
“那也是你害的。”
“……”
无法……反驳。
冲着她招了招手,“你站我前面来,我给你挡风。”
听他这么说,祝贺反而后退一小步,就好像当面前的男生是洪水猛兽一般。
休想骗我靠近你!
高瘦年轻人见女孩子头早已往右一扭,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只能扯了扯嘴角,摸了摸鼻子。
随后,女生又言:“你,伸手。”
“嗯?”他乖乖照做。
女生将他蜷着的手摊平,然后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颗红色包装的糖搁在他的掌心,弯着嘴角道:“上次你没吃到,现在补给你,开不开心?”
开……开心个屁!
路引直接撕开糖纸,将乳白色的牛奶糖扔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甜甜的奶味在舌尖迅速蔓延。
扯住她的手臂,倾身,在她耳畔问道:“那上次我没说完的话,让不让我说完?”
夜风的呢喃伴着她的沉默。那双翦水秋瞳在夜色下更显明亮,像是会说话一般的漂亮,虽是含着比月光比星光更柔和的眼波,但总能感受到倔强和固执。
如果她眼底是一望无际的海,他就每天指挥一头蓝鲸在海面上歌唱,唱她喜欢的歌呀。
或者他就搬一个板凳坐在沙滩边上,捡起鹅卵石扔进那片蓝色水域里,总有一块能让她见到的吧。
对峙了半分钟后,他舔了下嘴唇,摸了摸她半湿着的头发,弯着嘴角,用格外温柔的语调对她说:“回去吧,记得吹头发,不要再感冒了。”
面前的女生乖巧的点点头,又眨了眨眼睛,那一排眼睫毛如同蝉翼般颤动了两下,她抬起一只脚,竟是上前一步,主动与他拉近了距离。
两手小心翼翼地缓缓抬起,松松地搭在他腰际,一个距离远得不太像拥抱的拥抱,她低垂着眉眼,分外柔和道:“晚安,路引。”
“不要总是去网吧刷夜了,早点回家……”混在风声中的叮咛,钻进他耳朵里。
“知道了。”
你说的,我当然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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