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扶着芦笛去了医务室。
芦笛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松开了绑着的头发，凌乱地压在身下。她直直地竖着两条手臂，双手拿着一份信息科技的复习资料。
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看。
祝贺斜倚在床边，认认真真地复习。尤其是程序那板块的内容，她要好好看两遍才安心。
大概所有和数学有关的东西都和她有点犯冲吧。
“咯吱”一声，床板震动。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慢慢从下方靠近她的肩膀处，祝贺偏着头看着一脸纯真无害的芦笛用极为认真的眼神仔细地盯着她看。
好像要把她整张脸都看得明明白白似的。
“小可爱，你还真是长得很好看呢……”听着芦笛淡淡说了一句，似是对方才的打量下了个结论，随着“啪”的一声，她的后脑勺又回到了硬床板上。
祝贺对于“好看”这个词已经几近免疫了，尤其这个词是从芦笛嘴巴里吐出来的。
“怪不得好多人暗恋你呀。”摊在床上的芦笛又是说了一句。
祝贺无奈，合上书页瞥她一眼，眼波比天上的星光更温柔，“别瞎说了。”
“不信嘛，就算了。”芦笛嘟了嘟嘴，道。
“我和你说啊……”芦笛用了很轻很轻的声音，像是在和祝贺叙述小秘密似的。
“嗯？”拿出足够的耐心看着芦笛，祝贺应了一声。
“你一定要考上A大医学院啊……”
“嗯？”祝贺神情一滞，似是没料到芦笛会这么对她说。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眨着眼睛看她。
对她笑。
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
“以后要是有你这样漂亮又温和的医生给我看病，那不是超级棒？”
“好吧。”祝贺点点头，随即又问了一句，“你呢？”
躺在床上的芦笛半睁着眼，打了个哈欠，把身子缩成了虾米状，背对着祝贺慢悠悠地说：“嗯……想在玻璃渣混个职位吧……”
“诶，喜欢的人想做出最受欢迎的游戏，那我就做出最好的游戏CG好了，嘿嘿嘿。”
“就这样，懒洋洋地，但又要很努力地像只船一样，跟着海浪漂吧。”
祝贺翻页的手一顿，望着一旁的窗台有些出神。
冬日午后的阳光不及夏日刺眼。几束光线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芦笛散着的黑色长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
背对着她整个身子缩成小猫状的女生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
冬日的早晨六点，天还蒙蒙亮。
祝贺踏着淡淡路灯照着的地面走在从寝室通往大门的路上。
下巴埋在柔软的粉白格围巾上，她一手握着暖宝宝，一手持着单词本。有时候，无声地念一个英语单词的时候，吐出的气会化作一团白霜。有点好玩，嘴角就会自然地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路过门卫室，祝贺和保安叔叔打了个招呼，正喝着热茶的门卫用低沉浑厚地声音说了一句“这么早啊”。
早吗？
祝贺甩甩头，并不觉得。
习惯性地看一眼门卫室前挂着的黑板，看上面写着的包裹签收人名单里有没有她。
没有。
原本打算直接往早餐店走去。但抬头就见路引坐在自行车上，候在那棵已经秃了的白杨树下。一如当时给她送早餐时的情状。
……不是约在早餐店吗？
黑发年轻人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女生坐上来。
短发女生却摇了摇头，说：“不要，就那么点路，走过去就好了。”
走过去就两分钟，还骑什么车？
男生摸了摸下巴，瞥了一眼在背单词的女生，妥协。
“你们是不是也上午考英语？”女生的目光从单词书页移到男生脸上。
“……好像是。”男生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
女生无奈，瞥他一眼，“什么叫好像是？”
男生食指敲了敲太阳穴，最后确认道：“嗯，考英语。”
女生听后，了然地点点头，眼波微动，一只手搭在了右耳耳机上，她咬着唇，支支吾吾地轻声说了一句：“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听新概念英语？”
她话音刚落，男生倏地抬头，黑亮眸子中一闪而过惊讶情绪，呆愣愣地像是个呆木头。
还是不说话的那种。
女主眼珠一转，向上翻了翻眼皮，道，“算了算了。”
反悔了。
“喂，我还没回答啊。”男生忙不迭地抓住了女生的手臂，另一手摸了摸鼻子，道，“你不知道沉默就是同意啊？”
“歪理。”
才不听。
见女生手捂在耳朵上，护着耳机，就好像有人要抢一样，于是，无奈之下，男生软化了语气，用温柔异常的声音哄道：“乖，耳机给我。”
女生不作回应，反倒是迈开步子，一个人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
完完全全抛下了他啊。
男生急了，从自行车座上跳下来，扶着车把手往前走，追到女生的旁边，与她几近平行。
她走在高起的马路牙子，他走在柏油马路上，但身高还是差了他一截。
看着她——
听新概念英语，上一秒低头，下一秒又抬头，无声地张着嘴背英语单词。她白净柔和的侧脸，澄澈的眼，让人觉得静谧又美好。
abandon。
abandon。
……abandon。
怎、怎么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词。
祝贺稳住表情，就算是耳机里播放的英语听力也早已听不进去。
“你不给我听，要我怎么考年级第一？”
身旁，男生声音沉沉。
她转头去看。
如此专注的眼神好像能直直地落进心里。
抬起手，将左耳耳机塞入他耳中。
接连不断的英语女声流淌入路引的耳朵里。
推着车，与她通行，白色的耳机线在半空中晃荡的厉害。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两句话，她总会滞一秒才回答。
“嘘，你打住，我刚背了什么又忘了……”
“arbitrary，随意的，主观的。”
“哦，b-i-t-r-a-r-y…”
她终于很轻很轻地将英文念出声了。
这是路引第一次听祝贺说英语。
软绵绵的声音，像是草莓焦糖奶油炖蛋。
很快，两人到了早餐店。由于来得早，早餐店内仍有很多空位。入座后，要了两份咸豆花，祝贺将耳机和MP3都收了起来。
问及寒假计划，祝贺只说要上补习班。
“数理化……”舀了一勺豆花送进嘴里，认真咀嚼完后祝贺才又开口补充，“还有……口琴。”
“口琴？”
祝贺点头，“嗯”了一声。
“上回路过青春广场听到有个男孩子在吹口琴，吹的是《紫色激情》，特别厉害。”祝贺简单解释了一下想学口琴的缘由。
何止是厉害，简直是惊艳。她驻足听了好久好久。
弹吉他的学校乐队主唱很厉害，会敲架子鼓的林萝也很厉害，但时不时会回荡在她脑海里的旋律却是那首口琴演奏的《紫色激情》。
对面埋头吃豆花的路引“哦”了一声，这一声拉的极长。
“想嫁。”
恍惚间，好像竹屋又迎来一阵风，吹醒了挂着的安静风铃，带来一阵轻灵声响。
“想什么？”
似是被噎了一下。
坐在对面的男生刷的一下抬头，怔怔地看着安静吃东西的祝贺。
“……想学。”
男生沉默着吃东西，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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