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有点像坐过山车。
祝贺咬唇，想。
池子里能看见的，可不就只有这些吗？
沉默半晌。
祝贺察觉到身边的男生起身，以为他要回教室了，于是揉了揉蹲得有些发酸的小腿，也站了起来。
却没想到路引只是往前走了两步把没吃完的冰棍扔进了垃圾桶里，他拿出湿巾纸擦拭双手的时候，空出目光看向她，突然的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你是不是想问这些鱼有什么好看的？”
祝贺没想到他会这么发问，微微一滞后顺着他的思路点点头。
他回到原来位置，伸手对着喷水池里指指点点：“这条叫老金……”
老……金？！
祝贺一懵。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儿集中了好几条鱼，夜色下又看不清具体的花色，她迟疑着开口问：“哪一条啊……”
“这条。”
即便如此，祝贺还是没确定目标，但附和着点头，说“哦”。
“老金呢，是最早一批入学的，应该是三年前的春天，同批次的很多兄弟都没熬下来，被一些学生投食过多而纷纷阵亡。所以他个头最大。”
祝贺抓住重点，努力分辨出尺寸最大的那条鲤鱼。
“还有这条叫小斑马，因为他是黑白交替色。池子里独一无二的颜色，其他的弟兄要么白要么红要么金。”
噢，斑马啊。
祝贺点头回应。
“这条叫罗密欧，那条是朱丽叶。去年暑假门卫发现这两条鱼跳出了池子摊在外面险些被烤熟，大家戏称其为‘殉情’，便以罗密欧与朱丽叶命名。”他平淡叙述的口吻中却透露着浓浓的传奇色彩。
祝贺惊诧于这里的每条鱼好像都和人一样有故事。
正想着下一条被路引点名的会叫什么名字，身畔的年轻人却话锋一转，“快八点了，你还不会回教室？”
祝贺丝毫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被路引这么一提醒，下意识的低头去看手表，转换了好几个角度后才隐约看清表盘上显示的时间。
分针正逼向数字12。
……还真是快上课了。
黑发年轻人从她身侧擦肩而过。
“检查员小同学，别发呆了，该回去了。”
他腿长步伐大，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和她拉开了距离，反倒是离校门口越来越近。
祝贺抱着书在原地，冲着高瘦背影，用比平时正常说话更大一些的音量喊了一句：“你不回教室上晚自习吗？”
“我走读。”
洒脱又理所应当的口气。
不住宿自然不需要上枯燥乏味的晚自习了。
祝贺愣在原地，觉得自己有点犯傻。
干嘛多嘴管那么多。
祝贺从幽暗的小路步入被灯光照的敞亮的教学楼，又走上一级级楼梯。
检查员小同学……
他是不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啊。
*
祝贺回到座位后，芦笛问她“怎么去了那么久”。
祝贺如实回答：“我去门卫取了个包裹。”没交代遇见路引和那几条鲤鱼的故事。
“诶？”芦笛眸子一亮。
祝贺将三本大部头放在桌上，“喏，家人寄来的圣诞礼物。”
祝贺将唐正阳和祝久美称之为家人。
“我们家过圣诞就是去吃一顿海底捞……我感觉我现在身上还都是火锅味。”芦笛说着，皱着眉，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校服外套。
听芦笛这么一说，祝贺这才记起她今晚是一个人去食堂吃的晚饭，因为芦笛和父母有火锅聚餐，吃完才回来上晚自习。
看着这一套《魔戒》，祝贺有些出神。
九点下晚自习后，祝贺和芦笛一道回寝室。在校门口的小吃摊子上，芦笛买了一份狼牙土豆和韩国铁板豆腐。
祝贺赶时间，先回去洗澡。A大附中女生寝室共六楼，除了一楼有两个公共浴室外，其余各层只有一个浴室，一个浴室可供十个人同时洗，因此经常排起长长的队伍。
洗完澡后，祝贺穿着单薄的棉质睡衣从雾气腾腾的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洗漱间的温差让她紧了紧挂在身上的浴巾，怀里抱着装着洗澡用品的脸盆，踩着湿漉漉的拖鞋，迈开步子小跑回寝室。
祝贺推开213寝室门的时候，寝室里弥漫着狼牙土豆的气味，芦笛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着切成锯齿条状的土豆，一边看着手机。
收拾好东西，祝贺坐在椅子上用干毛巾擦头发，几乎没有往下落的水滴之后她穿上了一件较厚的起居服外套，端起装着换下来的脏衣服的脸盆，对着芦笛说：“我去洗衣服了。”
芦笛先是“嗯”了一声，祝贺刚打开寝室门，就听见芦笛后知后觉地嚷嚷，“诶，等等我，我也要洗。”
“洗漱间见啰。”祝贺平淡笑笑。
祝贺刚接完热水，芦笛就端着脸盆来了，占了她旁边的位置，打开了水龙头。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跟着广播里播放着的歌曲轻声哼唱。
A大附中每周四晚九点到十点，寝室都有点歌活动。今天虽不是周四，但由于圣诞节，广播站的电台负责人也要多忙活一天。
大家点的歌曲大多是当时的流行音乐，左右逃不开周杰伦、蔡依林、五月天和张韶涵这类乐坛明星。
祝贺往水里倒了点洗衣液，轻轻揉了揉被水浸透的衣物，歪着头，视线正好看到镜子里映着芦笛一手拿着手机看，静待着水注满脸盆的吊儿郎当的模样，“诶，小笛子，说起来，喷水池的每条鲤鱼都有名字吗？”
芦笛闻声回看她，拧着眉，略带诧异道：“……你想什么呢？”
祝贺垂着头，目光停驻在匆匆水流滑过她的指尖，“嗯？”
“要我说吧，所谓名字嘛，还不是人取的。”芦笛拉长语调，刚说完，便伸手关上了水龙头。
祝贺听了，微怔。
回荡在整栋寝室楼的《一千个世纪》的旋律渐渐变轻。
在最后阿信唱完那一句“伊甸园里肩并肩，笑看太阳也熄灭”后，广播站负责的电台主持人的声音再度传入耳中：
“接下来这一首歌是高二（9）班的叶修文同学点给祝加贝的绿日乐队的《ms》。春天听绿日乐队，下雪了听绿日乐队，撸猫的时候听绿日乐队，失眠的时候听绿日乐队，圣诞节也要听绿日乐队，圣诞快乐呀，祝加贝同学~！”
祝贺洗衣服的动作一顿。
连同芦笛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单手食指对着天花板，意指刚刚主持人说的那一段内容还有广播中正播放的歌曲，徐徐开口说：“又出现了啊。”
“什么？”
“祝加贝啊，不是……”芦笛顿了顿，继续说，“不是叶修文传说中的女朋友吗？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班啊，没听说过。”
“……传说中的女朋友？你听谁说的啊。”祝贺反问。
芦笛回答：“道听途说呗。好像就叶修文他们班一同学无意间看到了他和祝加贝的暧昧短信吧。”
祝贺面色一僵，遂又开口问了一句：“你认识叶修文么？”
“不认识。”芦笛摇摇头，但紧接着补充道，“但A大附中，谁没听说过叶修文啊？上一届的头号学霸啊。”
头号学霸。
祝贺在心里将这四个字默念一遍。
“那路引呢？”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话音刚落，祝贺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反射性地伸手碰触嘴唇，在唇部留下了点点白色泡沫。祝贺瞧着镜子里自己模样滑稽，顾不得其他，低头又将脸清洗了一遍。
“路引？”芦笛迟疑片刻，疑惑问，“怎么突然提到他？”
“额……”祝贺心一紧，“听说也很厉害啊。”
“没人敢说他不厉害。”芦笛说，“他妈妈是A大化学系教授嘛，和我爸妈也挺熟的，我爸妈平日里就悄悄和我说路引这小孩聪明是聪明，但好像就是不太上进。”
“活得太随意啦。他爸妈好像也不怎么干涉他的生活。”
“自由发展？”祝贺问。
“……你这么说，感觉也没错？”芦笛回应一声。
“然而，就算人家不上进，依然稳居年级前五啊。人和人哟……”芦笛不禁感慨一声。
祝贺蓦地想起自己一个月前的期中考成绩条。
年级名次：105
……差了一百名。
*
寝室阳台上风大，极冷。
祝贺顶着叫嚣的冬夜冷风，晾完衣服后，动作迅速地关上了门。回到开着空调而温暖如春的寝室后，她松了一口气。
将晾衣杆放到拐角，祝贺打开手机，编辑短信。
【谢谢你啦。】
很快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不用，是唐叔叔让我帮你点的歌。】
面对如此回答，祝贺也不惊讶，淡淡笑着又回了一条。
【还是要谢谢你。】
此后，她和叶修文之间再也交流。祝贺将两人之间所有互通的短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总共也就十来条短消息，哪有什么暧昧短信啊。
散发着黄光的台灯下，她皱着的眉就像是打不开的死结一般。
“贺”字上下拆开便是“加贝”。
她与叶修文相识只是因为唐正阳与叶父是好友。
(https://www.tyvxw.cc/ty28567/1417561.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