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山海梦 八
“哗”。
巫箬猛地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他的事与她何干?她、她那般在意作甚?
心浮气躁地又在浴池中泡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起来换了衣服。可是步出浴池时才发现,宫女们都不知哪儿去了,只有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女子站在那儿等她,神情严肃,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见过巫祝大人。”对方走到她面前,“下官是女子国的丞相,听闻巫祝大人造访,特来拜见。”
巫箬道:“丞相大人有礼了,不知找我有何事?”此人悄悄而来,又屏退了宫女,自然是有隐秘之事要说。
女丞相听她这么说,果然面露凝重之色,道:“听闻巫祝大人已经见过女王陛下了,想必也知道女王陛下染疾之事了。不知在您看来,陛下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一个臣子来询问君王的身体情况,这要是在长安,肯定是大忌。巫箬淡淡道:“女王陛下并没有让我诊治,所以究竟得了什么病我也不太清楚。”
那女丞相大概看出她说话有所回避,忙道:“巫祝大人请不要误会,下官问此事是有原因的。您有所不知,陛下称病,已经多年不曾上朝过问国事,朝中大权现如今全都落在了大将军手里,这叫我们这些老臣如何不担心?不瞒您说,我们怀疑女王陛下已经被大将军软禁起来,今日您见到的女王说不定根本就不是陛下本人!否则如何总是用白纱帐遮掩?所谓的从娘胎里带来的病,陛下成年之前也不曾听说过。这宫中大将军耳目众多,今日下官也是冒死前来见您一面,就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巫祝大人神通广大,定不会看着乱臣贼子造反作乱的吧?”
她说到最后,情绪越发激动起来,对着巫箬深深行了一礼,好似那大将军已经谋朝篡位了似的。
巫箬蹙眉,怎么走到哪儿都遇到这些糟心的事?虽说那女王陛下的确形迹可疑,但也不能因此断定女丞相说的就一定是真的,毕竟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对她说出这等大事,也太奇怪了些。
想到这儿,她缓缓道:“丞相一片忠心,当真是令人佩服,此事我会留意,不过这里人多嘴杂,丞相大人还是先请回吧。”
听她这么说,女丞相面露喜色,左右看了一眼,道:“巫祝大人说的是,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巫箬这才转身,看着身后那一丛凤尾竹道:“此事,你怎么看?”
换了一身纯白长衫显得更为脱俗的李太史从后面转出来,淡笑道:“其中定有隐情,但那丞相言辞间虽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但似乎只是对大将军把持朝政心生不满,想要借你的手为自己谋利罢了。看来这山海界,虽风土人情与长安不同,但有些东西还是一样的。”
“你不就喜欢趟这些浑水吗?”巫箬凉凉道,这人揣摩人心的本事说不定比他的道术更厉害一些吧。
李淳风无奈摊手,“有些事不是我想去管,一件接一件的来,我也很头痛啊。不过你放心,我记得此行的目的。如果今晚那大将军愿意将成砚交出来,这女子国的事我保证不掺和。”
言外之意就是对方不交出来,他就要把这浑水搅得更浑了?
巫箬瞪他一眼,转身走了,身后的李淳风连连苦笑,他的阿箬到底什么时候回复他啊……
轻叹一口气,他跟了上去,却碍于之前的承诺不得不离她一定的距离。
他们走后,一个宫女悄悄回了女王的寝殿,对纱帐后的女王陛下禀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纱帐后仍旧没有声响,只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丞相果然去找巫祝大人了。”纱帐后,站在角落里的飒爽女子皱眉道。
坐在御座上的人沉吟了一会儿,竟开口说了话:“如果巫祝大人被她说动,真得调查起来,恐怕我们瞒不住她。”
飒爽女子一把握住腰间的长刀,怒道:“她若真要干涉,到时候管她是不是巫咸国的人,我一刀了结了她!”
御座上的人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出鞘三寸的刀重新推了回去,低声道:“这些年,你为我背的骂名还少吗?巫咸国人不是那般好对付的,否则如何能号令万国?如果真得被她发现,也是我的劫数到了。”
“不可胡说!”飒爽女子急道,“若身份暴露,你当知道,不仅是这个位子保不住,就连你的性命也……”
“我知道,可是葳蕤,这些年,我躲得太久了,也……躲得累了。”
“我不是已经找到人来替代你了吗?你别着急,再耐心等一等,等时机成熟,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我保证。”
看着她脸上执着的神情,对方不再说话,只缓缓地垂下眼眸。
——
至夜,华灯初上,歌舞渐起。
巫箬坐在女王御座的右下首,旁边是李淳风,而对面坐的则是那鼎鼎大名的葳蕤大将军。
只见她身形高挑,穿着一身戎装,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长眉斜飞入鬓,长的端是英气,只是此刻面容冷峻,看着两人的目光似乎并不太友好。
虽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但这样不会掩饰自己喜怒的人当真是那丞相口中一手遮天的权臣吗?李淳风深表怀疑,只觉这好好的晚宴因为她那张冷着的脸,变得颇为诡异。至于那御座上的女王陛下,从一见面到现在,就没见过她开口说话,自然也就不用指望她来调节气氛了。
想到这儿,他指尖轻扣案几,示意巫箬直接开口。
巫箬见状,端起几上酒杯,客套了几句后,朝着那葳蕤遥遥一敬,道:“其实我今日来到贵国,是为一个人来。女王陛下和大将军招待如此周到,想必也能帮我这个忙。”
葳蕤“哦”了一声,也不回敬,只不冷不热地说道:“不知巫祝大人要找何人?”
“一个外族男子,名叫成砚。”巫箬答得比李淳风设想的还要直接,“据我所知,他就在大将军刚从羽民族买回的奴隶之中。”
葳蕤笑了一声,“我的确不久前买回了一批奴隶,里面各族人都有,只是不知哪一位才是巫祝大人的朋友。”
这买卖奴隶在山海界中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没必要遮掩,只是心中略有不安,隐隐担心对方要找的正是她马上要用上的那个。
巫箬见她并不否认,趁机道:“那大将军能否给我一个薄面,让我去府上看看?如果他在,还望将军能让我把他带走,至于买他的钱,我定会双倍奉上。”
“巫祝大人太客气了,不过是个奴隶,只要您看上了,别说一个,就是我府中所有的外族男子您都可以带走。”葳蕤话中带刺地说道,目光更别有意味地落在李淳风身上,“只是我从前听闻巫咸国人一生只会有一位伴侣,原来竟是讹传吗?不过也是,要像我女子国这般三妻四妾,那人生才算痛快嘛。”
“大将军说的有理,只是听闻大将军从未将任何男子收纳房中,又是如何知道这三妻四妾让人痛快的?”
听到巫箬这句话,李淳风差点没笑出声,原来他的阿箬牙尖嘴利起来,也是这般厉害的。
那葳蕤大将军被顶得面红耳赤,又不好发作,只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一时间,这晚宴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李淳风见状,也举起手中酒杯道:“我们夫妻二人久居深山之中,不谙人情世故,刚才阿箬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将军海涵。”说罢,先干为敬,以示赔罪。
因着他这番话,葳蕤重新打量了他一番,这才发现此人不仅容貌俊朗,举手投足间也很是坦荡,没有半分平日所见男子的畏缩,心中隐隐一动,口气竟不自觉地缓和下来,“言重了,巫祝大人是上神的使者,无论说什么,我等都是不敢介怀的。明日二位可到我府上一看,若你们的朋友当真在其中,自可随意带走。”
“大将军如此度量,在下感激。”李淳风说罢,又敬了一杯酒。
这一次,那葳蕤居然回应地喝了一杯。
看到这一幕,白纱帐后的人缓缓攥紧衣袖,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从未对任何男子露出过这般和缓的神色,难道是相中了他?
也是,她向来眼光高,也只有这样风姿卓然的人,才能让她注目吧?
因着李淳风的调和,这场晚宴接下来的气氛实在好了许多,到了三更时分方才结束。
和来时一样,一队宫女送巫箬和李淳风回去休息,因着两人“夫妻”的身份,竟只给两人安排了一间房。
“想不到那大将军一介女流,居然这么能喝。”待宫女走后,李淳风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茶,一口气喝到了底,“想当年我和越翎拼酒,也没今晚喝得尽兴。”
说罢,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巫箬回应。
疑惑地抬头一看,只见她站在将房间分隔成内外室的屏风旁,看着他的神色很是淡漠,就连声音都仿佛结了一层冰,“李太史既如此尽兴,明日再找大将军喝一次便是。只是今晚时候已经不早了,李太史自己找睡觉的地方吧。”
说罢,一拉屏风,竟施法将内室遮得严严实实。
李淳风微微一愣,她这是生气了?
只是这外室只有桌凳,让他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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