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寂寞如雪
徐夷今天心情不好，打游戏打得也很凶。一向还算好脾气的她今天竟然连语音都打开了，一边打一边低声骂，变着花样地骂。
骂完了，心情也没有变好。
不过听见电梯的“叮”声，一抬头看见一双长腿跨出来的时候，心头的乌云就瞬间散了一半。
“别坐地上。”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教育她。
徐夷收起手机，摇摇头：“腿麻了。”
她朝他伸出手臂，李休明见状勾了勾唇角，大掌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向上用力一提，徐夷龇牙咧嘴地站了起来，手自然地挎在男人手臂上。
“哎呦哎呦！”
她小心翼翼地拖着自己麻意未去的腿进了房间，坐在玄关的椅子上，看着男人随手把西装外套和领带扔在地上，甚至当着她的面就开始解皮带。
徐夷自然不是那种会主动提醒的人。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男人的腰线，失望地看到腰带抽下来以后，裤子竟然还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跨上。
李休明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洗了个澡，把酒气和疲惫全都冲进了下水道。再下楼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而徐夷也从刚才坐在门口玩游戏变成了现在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打游戏，不同的是她这次没带耳机，也没开骂，只是在屏幕上出现“lose”字样的时候扔掉了手机，靠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吊灯出神。
“今天干什么去了，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都占线。”
徐夷盯着那灯看时间长了，眼睛有些酸疼，“总不会新电话号码都被人监听了吧？”
李休明从冰箱里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一只手把其中一瓶按在她的眼皮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我把你拉进黑名单了。”男人若无其事地说道。
徐夷“腾”地直起身子，矿泉水瓶从脸上掉进怀里。
她盯着对面的男人，半晌，扯了扯嘴角，又重新靠了回去：“算了，我也不问了，你们这些大佬做事总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小人物只需要听命令，也不用管自己的上司是死是活，反正挂了一个，再换一个不就......”
话还没说完，一个抱枕飞过来堵住了她的嘴。
“别说这种丧气话。”男人喝完酒的嗓子还有几分沙哑。
徐夷扯下抱枕搂在自己怀里，别开脸：“还不都是你，昨天说的那些话跟交代后事似的，今天电话还一直占线。”
男人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疲惫。
“抱歉。”他打开矿泉水，灌了几口，冰凉的水进到肚子里，把他心头的烦躁浇灭，也让他忽略了胃部一阵翻滚绞痛，“昨天我说过，从现在开始，我不能频繁地联系你。”
“那你也没给我留下一个新领导啊。”徐夷眨眨眼睛，“你只是说让我带长今，那谁来带我呢？你那位徐叔叔总不至于亲自做我的联络员吧？”她顿了一下，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他信得过吗？”
李休明走到徐夷旁边，坐下，按了按太阳穴：“大概吧。”
“什么叫大概？”
“大概就是......”男人瞥了她一眼，“和你一样信得过。”
徐夷闻言心头一喜，但还是低下头瘪瘪嘴：“我可信不过。联系不到你，没人给我发工资，我可能明天就跑了。”
李休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了，我今天来还有正事要和你说呢。”徐夷一拍脑袋，说道，“今天那个叫叶立杰的人去我们保护站了。”她看向身边的男人，“准确来说不是我们保护站，是附近的那个新建的大熊猫基地。”
她怀里搂着抱枕，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和身边人凑得很近，“听张浩南说，那个叶立杰好像对熊猫很感兴趣，还说要‘等这阵子风头过去，就弄回家玩儿几天’。”徐夷吐吐舌头，“这人胆子还真是挺大的，熊猫这种活在十几亿人眼皮子底下的宝贝都敢肖想。”
李休明若有所思：“他一个人去的？”
“不是。”徐夷摇摇头，“还有钱中学，和两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不过那两个人一直站在外面看，孙立杰后来还换了防护服进去，硬是把熊猫叫醒了玩儿了一会儿才走的。”
想起“领导们”走后美玉和芙青两只熊猫颓废的样子，徐夷就忍不住撅了撅嘴：“他也太嚣张了。”
“如果他真的对熊猫感兴趣，以后还会经常去。”男人想了想，说道，“‘天井’下周也会全面复工，如果工程顺利，可能会和你们保护站一起承担大熊猫周围环境监测的任务，这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接近叶立杰，最好能打听出上次那三只白虎究竟去了哪里。”
坊间传闻三只小白虎杀了一只，送走一只，留了一只。李休明的任务就是要查清楚这留下的一只究竟在哪里。
恒骏地产虽然没有做到全国，但是在整个江南省却是地产老大。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松乡，就有超过一半的在建工程都是恒骏地产，更别提在省会贺安还有其他城市。叶立杰的私宅不下几十处，想要找到白虎的位置，虽然比不上大海捞针，但也是困难重重。
“还有。”徐夷继续说道，“我最近观察大鲵，觉得他有可能不是和钱中学一伙的。”
李休明示意她继续。
“他提起钱中学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鄙视和看不惯，而且在各个场合都会去维护张浩南，替他解围或者是打圆场。”她舔舔略干燥的嘴唇，“而且他对于叶立杰的事情了如指掌，对整个江南省的形势秘闻也知道不少。我查过他的家底，父母都是平凡的工薪阶层，而他本人进‘雪狼’也不过两年，却知道这么多事......”
“你怀疑他是卧底？”
男人点出她的猜想。
徐夷点点头：“你之前不是说，反黑早就盯上叶立杰了吗？我怀疑这个这个大鲵很可能就是反黑那边派到钱中学身边的人。”
李休明思忖片刻：“这只是你的猜想。就算他真的是卧底，我也没办法找人确认他的身份，只能你自己去观察，自己确认他的身份。”
“当然。”徐夷点头，“只是目前我在保护站里，也需要有人帮我的忙。既然大鲵的身份没法确定，那我也只能紧紧抱着我们队长的大腿了。”
从进门到现在，李休明至少听到三次“我们队长”这个词了。
他眉心一动，突然身子一侧，转过脸和身边的女孩面对面。
“那个张浩南，就这么可靠吗？”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仿佛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徐夷认真地想了想：“嗯......目前来看应该还是他看上去最靠谱。曾经当过兵，平时生活十分规律，每天除了巡山就是在办公室看资料，为人又正气，没什么毛病。”
李休明挑眉：“评价蛮高的。”
“是啊。”女孩点点头，“自从开始当卧底玩儿角色扮演，各式各样的人也见得多了，很少能看见这种能够坚守自己心里信念的人了。”
她说着，突然发现自己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近到她一抬眼就能看紧男人近在咫尺的下巴和星星点点的胡茬。
她不动声色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挺羡慕这种人的。”她感叹道，“说他们傻，其实他们活得是最坦然的，每天早上起床都不会因为一天要做什么而感到迷茫，每一点努力都是在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一步。”
说到这里，徐夷顿了一下，眼神突然有些暗淡。
“再看看我呢。”
她撇撇嘴，“爷爷和李宗麟死了以后，也想过要找出仇人什么的，可是人海茫茫，毫无线索也没有方向，我真的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没有那种想要报仇的念头了。”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男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尤其是你从国外回来之后，好像找到仇人这个任务就自动落到了你的身上，我就更没有奋斗的动力了。”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李休明看着女孩的侧脸，捕捉到了她眼底的那一点点星光。
“是啊。”徐夷眨眨眼睛，“你知道吗，今天我隔着玻璃看那两只大熊猫，举起相机帮它们拍照的时候，我的心中突然有一种自豪感。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去参与到它们的生活中，能够有机会观察它们，保护它们。”
她低下头笑了，“其实它们和咱俩挺像的，孤孤单单两个人，相依为命。”
她从前从不说这样矫情的话。
孤单，相依为命。
他从不知道她心中竟然是这样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甚至在不久之前，她还向他无数次表达过自己一个人生活是多么自由，多么快乐，想浪就浪，无比幸福。
可是现在，她在两只背井离乡的熊猫身上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也许是自己的出现，让以前生活得无拘无束的她有了牵挂，让她不再有安全感了吧。
李休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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