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继寻
又是一节社会调查研究课,上课的那位姓徐的女教师一副雷厉风行的模样,她扎着利落的马尾,也不穿旗袍,衬衫袖子撸到了胳膊肘处,她走上讲台,把课本一扔,兴冲冲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她满脸兴奋地说,“上次我们提的社会调查院里通过了!”
班里有些人拍手叫好,敲着桌子热烈讨论着,更多的人却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徐老师一拍脑袋:“哎呀,高兴得我都忘了。这是选修课,在座很多不是社会学系的。”
“老师你就说说吧,什么调查啊?”有同学问道。
徐老师于是把那社会调查跟同学们说了一下。
原来徐老师之前提议做一个乡村教育运动的实地调查,地点在南京城郊外。南京的大学做社会调查一般是去郊外乡村,一来比较近,二来相对城里的调查又更为有趣。只是没想到这次学院挺支持的,几场会开下来后,决定走出南京,去省里稍远一点的地方,经费也拨了不少。
社会学系的学生自然高兴,班上其它院系的也跃跃欲试,尤其哲学系这种没什么社会实践机会的。
林子伊的同桌举手:“老师,你还缺人吗?苦力也行,我也想去。”
老师爽快地说:“我去和院里商量商量。这次本是打算带大家熟悉一下什么是社会调查,所以原先的地点才会定在郊区,比较近,又方便。只是没想到学院挺重视的,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如果是比较严肃的调查,那可能还是要一些合格的调查人员。如果不那么严肃,那我很高兴有其他院系的同学加入。”
继寻有点沮丧,闷闷不乐地叹着气。这时后面的男生拍拍他:“你是继寻?”
“是啊。”同桌不解。
那男生说:“你还想跟着去?社会学系和政治学系都是法学院的,你还嫌不够招人恨啊。”
“这……”继寻貌似想不明白个中关系。
林子伊生理期不舒服,趴在桌上听他们讲话,继寻见她没睡着,便问道:“你怎么老这么没精神啊?”
林子伊瞥他一眼,继寻又问:“社会调查你想去吗?”
“不想。”
继寻叹气,也趴下,两人面对面,林子伊觉得这样有点尴尬,于是闭了眼睛把脸埋在臂弯里。继寻见她不理自己,便伸手拉拉子伊的袖子,说:“下午在院里礼堂有个讲座,讲欧洲启蒙运动和文艺复兴的,我听了第一期,感觉不错,这次你去吗?”
这次?林子伊闻言忽然有点心慌,她看看继寻,有点不确定他的意思。但她还没开口,后桌那男生就捅捅继寻道:“人家不舒服,你没看出来?”
继寻惊讶:“你生病了?”
林子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继寻于是自己嘀咕道:“果然女同学身子弱。”下完结论,他看向子伊的眼神便满含着对异性的好奇与同情。
“……”
后桌男生叹气:“我真是听不下去了。继寻同学,你要约也去个好点的地方,赏赏花爬爬山也就罢了,礼堂是个什么情况?”
继寻眨眨眼,反应过来,问子伊:“你喜欢爬山?”
林子伊:“……”
后桌男生再次叹气:“人家订婚了呀。”
继寻惊讶:“你怎么知道?”
“是院里的老师呀,为什么不知道?”
“那你是什么专业的?”继寻问。
后桌回答:“中文系啊。你是哲学系,她是外文系,她未婚夫是中文系的沈钦泽先生。”
继寻闻言点点头,看起来有些伤感。
班里还在讨论那社会调查,隔壁组有问去哪里的,老师说地点还没确定,不过不出意料是去清源了。林子伊觉得清源这地名有点耳熟,但她并不清楚具体位置。还没等她想清楚清源在哪,继寻忽然开口说:“我后天生日,你送我份礼物吧。”
林子伊有点惊讶,后桌的男生直接就笑开了,继寻却还是很认真,他看着她,问:“可以吗?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家里生辰都是吃一碗长寿面,来了南京才知道可以吃蛋糕,还有礼物可以收。果然是大城市啊,就是不一样。”
“你这是典型乡绅生活,家里院子出院子进的,家族化的观念向来不够重视个人。”后桌男生一点不惊讶。
倒是林子伊觉得不可思议:“你没有收到过礼物?”子伊觉得这简直太让人伤心了,她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心里十分惆怅。
继寻只是点点头。
林子伊于是答应了:“好呀,我给你准备一份。”
后桌男生对这发展感到十分惊异,下了课他撞了撞继寻,坏笑道:“没想到你还蛮有一套的嘛。”
继寻歪歪头,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林子伊甚至在日记里记下了这事,她写道:“继寻说他从没收到过礼物,我听了觉得很伤心。”
另一边,赵熙辞联合了一票神明开了场讨论会。讨论的主题是是否要废除某些已经过时的法则,比如婚姻终身制。
夏季阳光明媚,美心饭店的某个套房里坐着满满的神,不时还有神敲门进来,有不少神直接就坐在了地上,进出还要跨过人为障碍,几乎无处落脚,十分之麻烦。
“赵熙辞,你就不能订个大点的屋子吗?”郭督学一开门,看到地上那些抬头看他的神明,深感会场秩序混乱。
赵哥哥翻翻白眼:“郭督学,你有权,完全可以给我们开个大会议室的。”
“不行不行,”郭督学摇手,颇有官员的气场,“不能这么张扬,会被查的。”
“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啊。”赵熙辞捏捏眉心,“从没见过有哪次会议来的这么多。”
有些神已经喝起来了,豪迈地挥手:“混乱时期难得一见嘛,能来都来了,你要再晚几年,指不定十分之一的到会率都没有。”
“话说这是要讨论婚姻终身制?”另一位神明不以为然道,“我以为这条已经是形同虚设了,怎么,现在还有神要结婚吗?”
“有啊。”纪罗洋听见这问话,忙把手上的甜瓜塞进嘴里,用力拍了拍沈路,大声道,“新郎是这位。”
沈路原本只想当个透明人,可惜被纪罗洋一搅和,只得起立拱拱手道,“各位多多包涵,要禁也等我结婚了再禁。”
“哈哈哈,”客厅里一片笑声,“沈先生这是一往情深啊,赵先生你就别阻拦啦。”
“那不行,”赵哥哥点起了烟,淡淡然道,“你们不好好讨论我就带茜元一起参加。”
沈路灰头土脸坐下。在他看来无比重要的事,于其他神明而言只是一件无聊中打发时间的趣事。
于是有神明提议道:“要不就让茜元一起来吧,往后她要是知道这事,在座各位可都逃不掉哦。”
客厅又是一片笑声,一位神明赞同道:“赵茜元啊,啧啧,我可惹不起,沈先生你真的要这样做?日后被她知道,你大概会死得很惨的。”
沈路咳了咳,还未回答,已经有人笑了起来:“不愧是左大人的弟子,连生米煮成熟饭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
这你一言我一语,半天都进不了正题,赵熙辞虽然是发起人,却一点也不着急,倒是沈路,已经被一句句调侃得面红耳赤了。而纪罗洋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不是顾着吃,就是一起落井下石,沈路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冷暖自知。
那天是第一次会议,完全没有一点进展。晚上回去时,纪罗洋喝得醉醺醺的,搭着沈路的肩一直笑一直笑,沈路却低着头,非常沉默。在饭店门口,他回头望了赵熙辞一眼,赵熙辞站在台阶上,拢着手,只冲他点点头,目光淡漠。
夜里的巷子里,只有两个细长的身影,一个走得稳稳当当,一个东摇西晃。沈路甚至没有去扶纪罗洋,而纪罗洋清清嗓子用一种怪异的调子吟起了诗:“‘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你别唱了。”沈路闷闷地说。
被生生打断,纪罗洋却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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