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我一回去,就狠狠灌了两大杯水,浇灌浇灌自己不停冒火的胸腹,还没给浇灭,开始倒着第三杯的手就被拦下来了。
那双手冷冰冰的,有力地捏住我胳膊。
沧泉帝君。
我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喝这么多水做什么?”
我语塞,总不能说因为花小小觉得我配不上你吧。
“口渴……”
帝君连眼神都懒得给我施舍一个,将杯子从我手上扒下来。
“别喝了,你们女神仙不是都怕长胖么,长胖了可怎么办啊。”
我:“……”你说个什么?
我看帝君正经无比的脸庞,压下了喉咙口那句喝水长胖和洗澡脑子进水是属于同一个难度的话,万语千言都生生憋成了一道风情万种的白眼。
当然没敢冲着帝君翻。
帝君突然清了清嗓子,让我不得不正视他。
“你……今天那个……”
“嗯?”
“就是……你今天那一棒子……”帝君用手揪了揪衣角。
“……”经过花小小的一番荼毒,我差点儿将这件事忘了。
说白了,早上那件事我思路清晰地捋了一捋,从头到尾就是我一个人在训兵场撒泼耍赖。
先找人偷袭的人是我,打不过人家的人是我。
用棒子打自己脑袋的人还是我。
作为一个讲道理的女神仙,退一万步讲都不该是我来发这个脾气,所以经过这一番条理清晰的梳理,我决定原谅沧泉帝君了。
“没事儿!不就是往脑袋上打一棒子吗,我脸上还被副将踢过一脚呢都没什么!”我摆摆手,宽宏大量地道。
帝君轻轻松了口气,道:“这就好,你这脑子本就不好使……”
我:“……您来这儿有何贵干么?”
帝君看我一下变一张脸,终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又颇显惆怅地伸手要摸我的脸。
我想废话了这么半天终于进入主题了。
不要问我主题是什么。
可我还是低估沧泉帝君了。
脸上先传来的是一阵清凉的触感,帝君的一只手指点在我的脸上,以那一点为圆心,我面上的温度正呈极速上涨。
我估计自己此番脸上的颜色就如同一只烤鸡。
一只涂满辣酱的烤鸡。
帝君淡哂了一声:“喜儿,你这脸怎的这般烫?”
咱别问成不?
还不待我回答什么,唰的一声,脸上贴的膏药竟□□脆利落地撕下来了。
“啊!”我急忙伸手想捂住传来阵阵刺痛的脸庞,却被帝君一只手拍开了。
“别碰,我看你这药也快干了,来给你换换。”帝君无动于衷,不知从哪里变出一盒劳什子膏药,开始给我上药。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专心发花痴了。
“别笑,这膏药都给你笑掉了。”帝君重重压了一下我的伤口。
“嘁……”又是一个白眼。
“还敢不敢偷袭的?”帝君眼睛看着伤处,低头轻轻擦着药,那手像是羽毛一样挠的我心痒痒,还一边说着话将气喷到我的脖子上,一下子让我的脖子都壮烈牺牲了。
“……”
“还敢不敢不自量力了?”又喷了一口。
“……”
“方喜儿,你以后要是再这样……”
我撇撇嘴巴。
“你就等着被我收拾吧。”
这话虽说的甚是云淡风轻,但我可不敢不听。
可我也没怕,谁还没被收拾过似的。
似是见到我脸上的不以为然,帝君停下手,眉眼间夹杂了些冷峻。
低下头猝不及防地亲了我一口……
这次是嘴巴……
挺……挺凉的……
“这般收拾。”帝君直起身子,拿起放在一边的薄纱,给我贴在伤处,见我一副魂归天外的样子,用手轻轻拍了我两巴掌。
“回来。”他说。
还不待我回话,入门处的帘帐突然被挑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花小小破锣一般的大嗓门。
“喜儿,我给你……”花小小手撑着帘帐,半只脚踏进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眼下天已然黑透了,帐中只留了盏照明用的油灯,昏暗暧昧的气氛里还立了一对站得极近的男女。
帝君的手还落在我脸上。
极其适合于让花小小这种发散性思维联想出任何画面。
“对、对不起!”还不待我说什么,花小小自行撂帐子。
跑了……
算他有眼色。
我和帝君凝视了一番被风吹起的伶仃帐子,默了瞬时。
“天气真好啊。”我说。
“嗯。”帝君也回了一声。
一阵无语凝噎之后,帝君回过神来,同时终于将手放下,同我说。
“你随我来。”
然后便径直出门了。
我心下疑惑,却也跟着上前。
绕过七八个小山包,眼看着离军营越来越远,越来越夜深人静,我不免期待……不不不,害怕起来。
这三更半夜的走这么远,帝君难道想领着我私奔?
终于走到一处开阔平坦的去处,帝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四处张望了一番,军营早已被我们甩到不知何处去了,这样的时辰,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时候。
“方喜儿?”帝君带着笑意开口。
“擦擦你的口水。”他说。
“……”我敬业地舔了舔嘴唇。
“怎的,帝君带我来这儿干嘛?”这话可再正经不过了。
“方喜儿,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些什么?”帝君嘴上说着我,面上却没绷住。
天上只有一两颗星子,月光贴在帝君脸上,柔化了他脸上的棱棱角角,弯弯的眉眼中温柔的快挤出水来,我看着帝君现在离我这样近,还对我笑的这样孩子气。
夜色可真是撩人。
我想帝君一定很疼我没跑了。
万年前同大师兄上娑陀,娑陀殿里被老凤凰欺负,不分日夜地在藏经阁中思过背经,这么久以来我不能想通的这种种因果。
原来都是为了遇见你。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娑陀山下的瘸腿老生。
老白,你看,这就是我欢喜的人了,是不是长得可好看了?
你,还满意吗?
“帝君,你可别离开我啊。”混杂着这迷蒙不清的夜色,我的脑子也变得很是不清醒,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
帝君又笑了一声。
“谁说会离开你了。”
“很久以前,也有人也说过不离开我,但他还是离开了。”
帝君沉思了一下,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离开你就是了。”
我满意地对他笑得龇牙咧嘴。
“但是眼下。”他突然捏决,一握拳,拳头周围的空间都有些稍稍扭曲了。
“你得将这枪法学好了,我才不会离开你。”
“……”
帝君手上慢慢现出一条长长的物什,像是将空气中的小碎屑凝起来了,渐渐融成一根漆黑的枪。
那是一把漆黑的红缨枪。
只见这把枪从枪头到枪把都是黑的,简直快同这黑夜融为一体,只脖颈部位的红缨熠熠生辉。
好奇怪的一把枪。
“白日里你不是要同我打架吗?”
这人可真是够记仇的。
帝君将手中的枪扔给我。
“本座此番让你打个够。”
说完,还不待我吱一声,竟就附身向我冲来。
我没敢犹豫,也不知帝君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见招拆招。
夜太黑了,实在有碍视听。
我拼尽全力接了几招,却发现事情完全不是那个样子的。
帝君的一招一式全不见狠绝凌厉,好似让着我似的,柔顺的紧。
这般如沐春风的帝君我很是不能习惯。
可这样的意思是个什么呢?
我边打边深思熟虑了一番,得出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调、调情?
“专注。”
帝君没有祭出青刃,只拿着一把木剑与我交手,可在帝君手中即便是木剑也不可小觑。
只见我耳边刮过一阵剑气,一缕头发顺风飘落。
我提起红缨枪,看准帝君剑式预测他下一式的方位,成功挡下一击。
奇怪的是,随着帝君手起刀落之间,我慢慢发现帝君手中使的招数我似是从来没有见过,且用在他手上,这招式确是有些拗手。
剑法讲究的是一个快字,可他手上这剑法,速度不足,凌厉有余,大起大合之间,更像是一套枪法。
灵台一片清明,我突然明白了帝君的用意。
一招一式间,我开始摆弄着这红缨枪学着帝君出招,竟慢慢不像之前那般吃力了。
大概几百个回合之后,我终是掌握了他的每个招式,一套完整的枪法打下来,眼看着就要占到上风,竟被帝君偷袭了一手。
他使出冰寒之气,将我的枪冻在他手上了。
果真是遇人不淑。
“怎么,方喜儿,连我都打不赢,还想上那神魔战场送死?”
“降妖除魔?替天行道?到时候你还想让那奈离让着你不成?”
说到奈离,帝君面上表情变幻莫测,却没说什么,只让手上的冰在一息间融化了,将枪还给我。
“算你还有些悟性,这枪是我早些年在外游历的时候机缘巧合遇上的,算是有些来历,我看你今早用枪用的还算顺手,这枪你先拿着。”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么多年剑法也算白教你了,怪不得是个使枪的。”
我打断道:“帝君,你还游历过啊,下次带上我啊。”
听了这话,帝君愣了一下,我以为他该要回我些什么,却什么都没提。
“这枪法你也好好练练,十分适合你,我有时间也会给你物色几本枪法。”
说完,还用丢人现眼的眼神看了我。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嘿嘿笑了一声,赶忙跟上前去。
“帝君,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去游历啊?”
“……”
“到时候你可得提前告诉我,我得准备准备干粮。”我数着指头计算着该准备些什么。
“方喜儿,你这些年的神仙都做到哪儿去了,还成天想着吃喝玩乐?”
“我这不是,怕帝君你没有吃过吗,凡间的东西可好吃了~”
……
那晚月亮很圆,挂在天上,好像永远不会掉。
很久以后,庐今同我说,凡间有一个很有格调的诗人写了这样一句诗。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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