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非归途一
祁夏元和三十年锦州
巳时,澄园内外正是最为忙碌的时辰,南方不比帝都,山高皇帝远,日子过得闲适,人也要起得晚些。
正门外,短衣小厮正卖力地舞着扫把,只见远处行来一名儒生模样的玄衣人,约莫过了不惑之年。
那人的脚步慢过寻常人一些,一段不长的路叫他走了许久,半晌后才驻足在那小厮面前。
他自袖兜中取出一张拜帖递将过去,面上浮着浅笑,状似平和道:“有劳通传,锦州太守刘佲求见陆大人。”
锦州太守在锦州界内,已是最有权势的州官,那小厮也是懂规矩的人,忙将扫帚倚在门柱旁,行过礼,见刘佲手上执的是官帖,他搓了搓双手后才敢收过,道了一句“大人稍等”后飞快地往内院去。
刘太守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袖底交叠的双手紧了紧,眼底有些焦灼局促。
不出半刻,那小厮又出现在他视野中,身后跟了一个青衣男子,眉目算不得出众,举止间却叫人觉得十分清雅出尘。
“下官见过陆大人。”刘佲愈发局促了,他朝那男子见了大礼,随后快步迎上前去。
确实并非刘佲谄媚,此人奉圣旨至锦州五载,知南方三州,行刺史之职,所到之处,州官无一人不服,其手腕之高、城府之深实在叫人谓叹。
“刘大人久等。”那男子嗓音平和,在刘佲迎上前去时朝他客套地揖了一揖,只是温淡的模样,全然瞧不出半分上位者的姿态,“请内院说话。”
言罢,他便伸手出来,要引刘佲入院。
“是。”刘佲并不是第一次到访澄园,相反的,因陆书意定居锦州,他在官署与此地之间的往来很是频繁。
陆书意待客有礼,刘佲却惶恐十分,他心有戚戚地又是一礼后,这才敢随陆书意跨脚过门。
园内崎石山水、树木花草、廊榭台阁应有尽有,最要紧的是布局规格皆称一流,赏心悦目之余更见意趣。
刘佲随他一路穿台过榭地到了书房,内心百余次感叹着人与人之间的巨大差距,不由愈发心有戚戚焉,连陆书意递来的茶水也不敢尝上一口。
锦州属地,已然不能算在江南之列,百姓生活虽不至于艰苦,也诚然不能叫做富庶,澄园在此,已然可算作奢华了。
压力啊,这就是压力。
“不知刘大人此来所为何事?”陆书意一手端着青瓷杯抿了些茶,眼角瞥向刘佲,瓷杯掩去他唇角细碎的笑意。
这人甚是有趣,做太守时便游刃有余,偏生每次见着他就要拘束成这般模样。平素里若非紧要的公事,这澄园他也是决然不肯来的。
陆书意将目光投向杯中,澄澈的茶汤若有似无地映着面庞,嘴角撇出无奈的弧度,他当真这样骇人么?那若是叫刘佲见着苏允,这一方太守,岂非要吓得哆嗦?
“回大人话,皇上派来迎大人回帝都的人马已抵达锦州,此时正驻扎在城外军营。叶将军派遣下官来禀告大人一声,大人若是准备妥当,便可动身了。”刘太守措着官方的言辞,但内心却止不住地徜徉,想来也是,担惊受怕的日子即将远去,任谁都会有些小鹿乱撞。
“叶将军…可是叶璃将军?”陆书意闻言沉吟片刻,脑中倏地灵光一闪,便蹦出来这个名号。
叶璃,大约是在他到锦州两年后才听闻名字,苏允曾在书信中提及,那是个厉害的姑娘,肩负宁氏门楣,十六岁上的战场。
据说当年曾有老臣为此当堂死谏,称女子卫国,国将不国。但天不遂人愿,她第一役对战即墨,便打响了名号,自此后再无人多言一句,很是厉害。
三载春秋,于他、于锦州而言,皆已是太过冗长的岁月,如此一笔带过的记忆仍尤为清晰,陆书意有些诧异。
刘佲却觉得这很正常,是以他脱口就便答道:“正是,正是。”
“如此。”陆书意将茶盏搁下,眉头轻蹙,他稍作思量后沉声道,“请大人转告叶将军,三日后便可启程。”
早前已有圣旨自帝都宣来,三日算不得仓促,他锦州一行五载,本旨在安定南境,如今南境安稳,帝都是迟早要回的。
但归期一定,他心下却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帝都形势堪忧,内忧外患皆而有之,皇权处处受制,苏允又在朝中举步维艰,他这归途,怕也是踏之不易。
唯他一人便罢,可倘若。。。
“下官明白。”刘佲起身行了今日第三礼,看得陆书意多添几分惆怅,心里想着回帝都也好,总算能见着些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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