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不知宫中发生了何事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莫非你喜欢的是我？”
许意安一愣，忽而笑出来，“我倒是没有想到，沈姑娘是这样的……”他顿了顿，似是在想该用何措辞，“这样的与众不同，与那些羞羞怯怯的闺阁女子差别甚大呀。”
他又笑了几声。
起初只是轻轻地笑，到后来似是真有几分忍不住了，脸都笑的有些抽搐。
我拉下脸来。
这许意安果真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我区区一介弱女子，他竟如此不顾我的颜面肆意笑话于我。
“放肆。”我开口，话语之中竟不知为何带了几分威严，一如从前留在宫中之时。
许意安果真不笑了，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有些尴尬。
我咳嗽一声，“不喜欢便不喜欢，笑些什么？”
许意安正了正脸色，“是，草民方才疏忽了。”他曲了曲身子，堪堪一副恭敬的不得了的样子，长发自肩上滑落，眼睛却盯着我，看不出什么真正恭敬的意思。
这人，倒还跟我抬起杠来了。
“但你如此笑话本宫，可知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我也起了几分玩笑之意，故意这样说道。
“娘娘想要如何惩治。”他仍旧低着身子。
“本宫也不是不讲情理之人，念你初犯，便罚你在此跪上一夜吧。”
他撩了衣衫，似真要跪。
但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见他又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草草把长发撩到身后，笑容渐渐扩大，嘴快要咧到了耳根处。一口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之下白的耀眼。
又笑了。
见他笑得这般灿烂，我心头的恶气也无处发作，他见我如此，终于收敛了几分笑意，“沈姑娘竟还把自己当作皇后，却是不知这几日宫中发生了何事吗？”
我的心渐渐沉下来。
“何事？”
“皇后被奸人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但后宫与前朝紧密相连，国不可一日无主也不可一日无后，遂为正江山社稷稳固后宫，更为了百姓之福祉，故特……”
后面的话许意安没有立刻说出来，但我知道是什么。
特新选了另一名皇后。
“特自宫中万般甄选，丽嫔姿容秀美，品行皆宜，有一国之母之典范，今立为皇后，重整后宫。”
丽嫔。
阿尔朵。
不过来了没有半年而已。
我差点忍不住跌倒在地，我还未曾想到他会这般绝情。这段时间以来，我虽未曾表露分毫，但我知晓，若他果真来寻我，我也不是不可能跟他回去的。或许我的心底还藏着一份希望，他会出来寻我，至少会在心里一直装着我，哪怕我们这辈子再无可能。
诚然，上次我见他挂出告示寻我并不是不高兴的，我以为他还在意我。
可终究是这样，我完完全全可以被轻易取代，如同一件喜爱的物事，坏了便扔了，还可以找到更好的。
“你如何知晓的？”我问。
“刘烨出去只是听到坊间传闻。”
果然昭告天下了。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我平复了一下呼吸，问他。
他若是想让我伤心，那么他达到目的了。
“我只是想，这虽然是一件坏事，不过也并非没有半点好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今后便不必在囿于宫中，你大可游历江湖或者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帮你找到你师父……”
“不必再说了。”我并非不晓得这些道理，后宫如囚笼，人在其中皆身不由己，可谁说，人这一辈子便能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或者做一个真正不受半点牵绊的人。
要么为感情，要么为钱财，还有的人是为了权力。
那我呢，我还有什么？
“你……”许意安叹了口气，“我知此时劝你你必然什么都听不进去，我今日知晓这件事时也犹豫是否要告诉你，但人不能沉迷于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我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试图宽慰我，哪怕说出来的话僵硬非常。
“你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江堰。”
“好。”
我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去想念历寻的理由了，哪怕是在心里默默地想，也是没有用的。
次日仍旧是一大早，晨光熹微的时候马车便来了，我一夜未眠，匆匆用冷水扑了扑脸才感觉清醒许多。
一上车果然便看见许意安紧紧盯着我，颇有几分担心我想不开不活了的意味。
见我看向他，他又故作淡然地转过头去，但一会儿还是认命般的看回来，“你脸色有些不好。”
我揉揉眼睛，“我知道。”
许意安不再说什么，只是拿出桌旁的香炉，往里面添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厢房里氤氲着一丝香气，我慢慢地有了几分睡意。
“你刚刚加了什么？”
“一点点助你安神的香。”
我点点头，索性倚靠着一旁的木梁睡了起来。
一开始也睡的不安稳，总是做梦，还净是些漫无边际的梦，一会儿回到了天城山，一会儿又去了宫里，历寻有时候笑着看着我，有时候却将别人搂在怀中。
可到最后，梦里却谁都没有了，我得以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许意安不知何时拿了几本书正读着，见我醒来笑了笑，“睡的可好？”
“还不错。”一觉睡醒已是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感觉精神了不少，“大概是你那香的功效。”
他又笑笑，不置可否。
“你那香是怎么做的？”我看着香炉上冉冉飘着的白烟，有些好奇。
“有些复杂，都是以不同的药材混制而成，丁香为主。”
“你做的？”
他点点头，“学过一点医理。”
倒还没看出他有这样的本事。
“你看的什么？”醒来之后越发觉得精气神十足，以至与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六韬》。”
“《六韬》？”我想了想，忽然记起来，这名字听着虽陌生，但曾经在宫里的藏书阁倒是看见过，据说是机器有名的军事之书，“你还看这个？”
“怎么，”他翻了翻手中的书页，“以为我只会诗词歌赋风花雪月？”
他这话也说的太直了些，引的我接下来的话差点梗在喉咙里，但我还是宽宏大量的不与他斤斤计较，“不是，只是觉得你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像是读武学之人。”
他又挑挑唇，“你这样说，我倒觉得很是适合你。”
我愣了愣，才发现他是在笑话我，说我看上去没有半点儿女子的温柔，与男人一样粗鲁。
我又想起早上出门之时之时看看把头发束了起来，身上衣服穿的也不讲究，一袭并无丝毫点缀的黑裙，看上去也诚如许意安所说。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因此就觉得他有理。我不想戳他的伤处说他像个女人，他倒处处寻我的茬儿，小肚鸡肠之人偏偏还去看武人才看的武学之书。
真是不自量力。
我向后靠着门板，想了想反正这身打扮本就无闺秀之气，索性翘了左腿搭在右腿上。
自暴自弃，或许便是说的我这种人吧。想当初刚进宫之时，我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江湖女子，平素惫懒惯了，性子又桀骜难训，见着人也不会行礼，后来惹的一种大臣上折子骂我，都说些什么“当今皇后出身乡野，举止无凤仪，难以为后宫作表率”，历寻虽并未被这些所扰乱心绪但却把我惹的火大，但直到后来转念一想，干脆切切实实学起了后宫的规矩，什么走路不可颠三倒四，裙摆得遮住脚，我这样没有耐心的人生生学了将近三个月。
于是后来终于写成的那天我高兴坏了，故意小步走到历寻面前给他行了个大礼，还说，“臣妾给皇上请安。”
历寻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敢相信我脑子没有坏掉，然后摸了摸我的头，捏了捏我的脸，“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我当即差点破口大骂，但想了想还是尽量温柔地回答，“臣妾特意学了宫中礼节，皇上不高兴吗？”
历寻听此，故意拨乱我的头发，还扯掉一根金钗，“你不需要学那些虚晃的东西，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但那些官员都在骂我。”我有些不甘心。
“没事儿，这些交给我便好。”他把我搂在怀里，点了点我的嘴唇，“有我护着你你还怕么？”
有了那句话后，我在历寻面前便真的从没在意过礼节，平日里也是怎么舒服怎么过的，却不曾想，不管什么样的宠爱都有结束的那一天。
他爱我时什么都可以给我，不爱我时便可以收回一切，他给阿尔朵的，给赵婕妤的，并不比我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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