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菊花
菊花宴的举办地点在皇家别院——沁园。
园中各色菊花争奇斗艳，雪海、羞女、玉翎管，墨牡丹、白牡丹、仙灵芝，墨荷、紫绣球、瑶台玉凤、绿水秋波……还有用菊花扎成的各种奇特造型，如塔状的“菊塔耸秀”、龙状的“双龙献瑞”，数之不尽，叫人眼花缭乱。
姜嫄立在一株十丈珠帘前，饶有兴趣观赏着，它的花瓣成管状，层层叠叠垂落下来，如卷曲的发丝，尾端又打个折儿往上翘，怪有意思的。
她勾起一缕花瓣缠绕在指尖，又蓦地抽离，看花瓣速度极快地旋转弹跳着，轻笑出声。
杜笙一转头看见姜嫄，眼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妒色，然一想到她如今不过是只破鞋，便又笑了，“啧，姜嫄，你怎么还有脸出来？要我是你啊，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或者找根柱子一头碰死，才不会出来丢人现眼！”
姜嫄直起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杜大娘子？你出门前忘吃药了？”
“吃什么药？我又没病！”
“那我好好儿的在这里赏花，招你惹你了？你突然跑过来说这么一通，不是有病是什么？”
“你！”杜笙气得脸色涨红，注意到周围的小娘子都在对着姜嫄指指点点，忽然笑了，一边笑一边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鄙视，神态高高在上。
“那个就是姜大娘子啊？长得真美，唉，可惜了，竟然遇到了那种事。”
“可惜什么呀！一点廉耻心都没有，都被那些匪徒染指了，竟然还大摇大摆地跑来这里赏花，把这一园子的花都给污染了，还是离着她远些吧。”
“我看着怎么不像啊，毕竟我们又没有亲眼见过，那些只是谣言而已，说不定事实真相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呢？”
“无风不起浪，如果不是她姜嫄行为不端，又怎么会招惹上那些匪徒？公主竟然给这种人发了帖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
李玥看着场中被众人指责的姜嫄，往前迈了一步又收回脚，终究没有上前。
听着周围的议论，杜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她走到姜嫄面前，在她耳边道：“现在你就是个千夫所指的破鞋，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抢大皇子？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主动离得大皇子远远的，不然的话……”
姜嫄只觉得荒唐，她被匪徒盯上倒成了她的错了？还有，她什么时候被匪徒染指了？这些人是从哪里听来的？竟还都信以为真了！
“杜笙，你身上有股子大蒜味儿，请别靠我这么近行吗？熏得慌。”
杜笙霎时脸色大变，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却并没有闻到什么大蒜味儿，这才知道姜嫄是在耍她，不由大怒，可惜姜嫄已经转过身去，拿后脑勺对着她。
姜嫄环视周围一圈，一众小娘子们都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面色讪讪的，纷纷装作赏花聊天的样子，就是不敢与她光明正大地对视。
然而姜嫄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们，她心平气和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各位娘子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句话应该知道吧？如果不知道，回去翻翻《说苑》，也就知道了。”
转身之际，她又想起什么道：“脑子有恙，就该多吃点鱼脑猪脑什么的补补。”
她说这话并无讽刺，反倒一脸的真诚，好像真的在向她们提出建议。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太对了！”
李瑱分开花丛走过来，满面笑容双目灼灼地看着姜嫄，旋即目光如电射向那些说长道短嚼舌根的小娘子们，脸上的笑也瞬间收敛殆尽，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是含霜带煞，叫人生惧。
“听说是本殿下将‘奄奄一息’的姜大娘子从‘匪窝’里救出来的，来了一出英雄救美？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啊？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他一指杜笙。
杜笙还从来没和他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怀里跟揣了一只兔子般，紧张得张口结舌，“我，我也不知道……”
李瑱神色一厉，“不知道你就敢满口污蔑人家姜大娘子？你知道这会给她造成多大的伤害？谣言也能杀人，若是姜大娘子一时想不开寻死，你们这些散播谣言的人就全都是帮凶！”
杜笙都快哭了，心里简直恨死姜嫄了。
见这些娇滴滴的小娘子都被自己震住了，李瑱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这才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道来。
“事情就是这样，姜大娘子根本就没被匪徒掳走，救了她的也不是我，而是姜大公子。”
李瑱向姜嫄看去，眼中的邀功意味不要太明显，却见到她和未来大舅哥一同离开的背影，顿时郁卒了。
李玥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声音幽幽响起，“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姜大娘子？”
“废话，你不是早知道吗？”李瑱轻撞了她一下，“待会儿记得给哥哥我创造和美人亲近的机会，嗯？”
李玥叹了声，你哪里还有机会？
姜嫄走在前面，姜复紧跟在后，姜嫄在一座菊花塔前停下来，“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外头的流言了？”
姜复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她甩了甩没甩开。
“我不想让这些话污了你的耳朵。”
“所以大哥就瞒着我？让我被人骂到面前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嫄怒而转身，一双眸子因愤怒亮得惊人，也漂亮得惊人。
姜复指腹摩挲着她眼角，“大哥错了，下次一定不瞒你，不管发生什么事。”
姜嫄有些无奈，总感觉在大哥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子，需要被妥帖而周到地保护着，不让外界的风风雨雨伤到她分毫。
姜复被人叫走了，姜嫄在花塔前站了片刻，一转身就和李玥撞上，她似乎早就来了。
姜嫄心顿时提了起来，不知道刚才跟大哥说话的情景有没有被她看在眼里，旋即想到她已经撞破了自己和大哥的关系，就是看到也没关系。
心里竟有种诡异的轻松感。
李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们是兄妹。”
大哥的真实身份太过敏感，不足为外人道。姜嫄能否认吗？不能，只能沉默以对。
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们确实是兄妹没错。她自己以前不也是这样以为的？
李玥大受打击，不断摇着头，“你们怎么能……怎么能……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李瑱走过来，在她肩头拍了下，“宴席就要开始了，你这个东道主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将李玥支走，李瑱凑到姜嫄面前来，“阿嫄，你看我刚才那么不遗余力地帮你，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啊？”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表示？”姜嫄摘了朵墨麒麟递给他，“我看这朵墨麒麟跟你挺配的，就借花献佛以示感谢了，希望殿下不要嫌弃。”
李瑱捧着花深深一嗅，神色陶醉，一张俊脸都要埋进去了，冷不防里面飞出来一只虫子，差点窜进他鼻子里去了，吓得他立刻将花扔得远远的。
再一看，佳人已远，他忙捡起花，拍了拍上面的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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