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镜花水月

江淮景原本就是来找延晚的，他早上看着延晚一直不开门，就已经在心中积起了一段焦虑。他根本猜不透延晚的心思，因为鼓起勇气的那个深夜，只有她的沉默和无尽的月色相融。

        他清醒后想起这个月色皎皎的夜晚，心里又是紧张又是为难。不知延晚心里是怎么相看，但是他的心里已然波涛汹涌。

        他从未这般低声下气地求过人，从未这般温柔地挽留过一个人，能毫无回报地待在自己身边。他一开始也以为自己疯了，但是后来直觉告诉他没有。只有对延晚这般好，他心里某一处柔软的地方才能得到平衡，他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他还没有真正学会过怎么对一个人好，但是他愿意为延晚掏心掏肺，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都给她。这就是喜欢吧，他这样想。想跟一个人待在一处，想让她过得好，看到她受了伤受了委屈就心如刀割，这就是喜欢罢。

        其实不论那晚延晚答应与否，江淮景已然把她当成自己最珍惜的眼前人了。

        这算是他的自作多情，却也是他的一意孤行。

        他也意识到自己，固执地想拥有一件东西时，简直像个疯子。这也是因为他或许从来就不曾拥有过什么，对于他来讲，那些美好的，都是镜花水月，他伸手触碰就会烟消云散。

        果然，这次也一样。

        他悲伤地躲在角落，看着延晚和江淮景卿卿我我一路过来，他心如刀绞。

        他做了无数心理准备，设想了无数种结果，可是这些万全的防备在看到两人的时候被击得粉碎。

        延晚不爱他。或者说，如今已不爱了。他对于延晚来说算什么呢。算是一个绑架她威胁她的疯子，还是企图让她陷入栽赃嫁祸的坏人，也许都是。延晚在这种情形下还要溜出去见萧原，应当是很喜欢他罢，看来萧原也是。江淮景很少看他笑得如此爽朗，这样的笑像一把利刃，硬生生地插进他心中。

        江淮景麻木地踏入府中，家仆与他打招呼。他都觉得这些人影十分恍惚，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抛弃了，被所有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不敢去找延晚，也不愿见人。匆匆回了自己的房中，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气。

        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外面漆黑一片，侍女点上灯。江淮景还在心碎，他脑海中，好看的延晚一幕幕不断回放，在他的眼中不断旋转。他忽然怔住，慢慢起身推门，唤了侍女。侍女不知是何事惹得他心情又不好，小心翼翼地上前等候吩咐。

        “把延晚唤来。”他缓缓道。

        侍女不敢多问，领命下去。

        庭内寂静，静得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不一会儿，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踏着月色来了。

        江淮景未曾抬头，余光扫过那个倩影。

        不出他所料，延晚一言不发。她安静地低着头，像只乖顺的羔羊。可是偏偏，她不听自己的任何一句话，真是荒唐至极。她现在在自己眼前，但她喜欢着别人。

        半晌，他开了口，“今日去哪儿了？”

        延晚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默。

        “怎么不说话，”江淮景声音低低的，也很温柔。

        “去见萧原了。”没想到延晚能回得这么干脆。

        江淮景抬头看她。上次这般看她还是与她抢茶盏的时候，他看不懂她的心。如今，他还是不懂。

        “找他做什么，”他声音颤抖起来，“怎么，我这么对你又委屈你了，要找他诉苦才好？”

        眼前人不语。江淮景最受不了的现在就是延晚闭口不言，这让他觉得更加难堪了。她的不敢怒不敢言，让他更加难受上千倍万倍。他的目光从通红，到慢慢地收起了光亮，到最后变得凌厉，笼罩上延晚瘦小的身影。

        “你是喜欢他是么，”江淮景看着她，“从我的府上肆意出逃，只为了见他一面，”

        “是，”延晚抬头看他，“我从开始便被萧公子的真情打动，”

        “延晚，”江淮景的声音又冷了几分，“那你来找我安慰我又是什么，对我沉默又算什么，你从什么时候，心里就全是他的，”

        “有什么错吗江公子，”延晚红了眼，“我承认刚见你那几晚，我是萌生出过对你的喜欢，可是很快，很快我就知道，你不值得，你伤我辱我，我不止有不喜欢你的权利，更有爱别人的权利，喜欢萧原于我而言何错之有！”

        江淮景愣愣地望着她，眼前的人就像狂风中的一只风筝，马上就要挣脱束缚了。“你这就爱上他了延晚，”他不确信地望着延晚，“你懂得什么是爱吗，你有好好爱过一个人吗，”

        “我没有过，”延晚说，“但你也没有，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你甚至不懂如何对周围人好，我说错了吗！”

        江淮景这时一把扯过她的袖子，延晚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她只能涨红了脸挣扎，恶狠狠地瞪着他，“江公子，不要闹事，不然我就喊出来了。”

        “你喊啊，”江淮景红着眼，“让大家都知道你半夜来了我这里，跟我纠缠不清，看那萧原还如何娶你。”

        “江淮景你不要胡言乱语！”

        “我胡言乱语，”江淮景扯住她的领子，“那萧原看你的样子，怕是你不在我府上，就要当他的夫人了，你真当我看不出来。”

        延晚奋力一推，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踉跄地退后几步，紧张地喘气望着他。

        江淮景狼狈极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像一头饿狼，饥不择食，阴狠歹毒。但想必他在别人眼中一直是这样的吧，从没什么人对他真心过，都是陷害他重伤他。而现在唯一的一点光亮延晚，眼看着也要在他面前灰飞烟灭了。

        “你不是喜欢萧原吗，”他惨笑着，“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我偏不让你们在一起，”

        “江淮景，”延晚急了，“你冲我来，不要伤害萧公子。”

        江淮景苦笑起来，“怎么，你自己走投无路，还要替他说话？”

        “我告诉你，延晚”，他说道，“从现在起，跟萧原断了关系，留在我身边，我就给你这个月的解药，然后我们还像从前那般，之前的事我不会再提。”

        “不可能，”延晚一口否决，“江淮景，你不用拿解药威胁我，我知道那是你唯一的筹码，”

        “你以为，我只会威胁你，”江淮景嘴角敛出几分笑意，“你疼痛难受，那萧原不会和我一样心碎，亦或是，我也给他用上一样的点心，到时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江淮景，”延晚睁大眼睛望着他，“你这个卑鄙小人，你，”

        “我怎么，”他笑着，“我就是卑鄙无耻歹毒，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得到，不从我，你们就死在一处。”

        延晚眉头紧锁，眼睛通红地瞪着他。

        竟也这般好看呢，惹人恋爱，江淮景想。要是她能如自己所愿，就好了。可是她的性子，宁死不屈，他不是不清楚。他也不会真的再去迫害萧原，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不会再对这两个人做任何伤害，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留住延晚。他不能失去延晚，就像失去了时间上最后一点光亮，他承受不了。

        可是他又该如何？让两情相悦的人从此被他拆散。江淮景你可真自私，他这样在心里想自己，你舍不得延晚是吗，可是她跟你在一处，年年月月日日就如现在一般，警惕，憎恨。

        他看着延晚，我该怎么才能留住你，我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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