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衡阳王氏只是一个小官僚家族,按理说,是绝对攀不上定北王江晟戈的。
但是王氏祖父曾经在定北王的边疆一役中为送信牺牲,江晟戈心里觉得有愧。
偏偏王氏倾心于他,向家族表露,非江晟戈不嫁。
王氏祖父生前最疼爱这个孙女,最后江晟戈便娶了王氏做妾。
虽说是做妾室,江晟戈也从来不曾薄待她。
江晟戈作为定北王,一生只娶了两个女人。
正妻袁氏神仙眷侣,妾室王氏温良谦恭,一时间传为佳话。
只是没想到,定北王晚年却遗憾重重。
先是发妻过世,他心痛不已,无法专注于国事。先皇念他劳苦功高,特许他在家修养。
谁知,他闻名京城、惊才绝艳的嫡子江浮白在十六岁那年突然得上怪病,四肢无力,咳嗽不止,常年卧病。
遍寻天下名医而无药可治。
这种艰难时刻幸有王氏在身边服侍,为王府尽力,为江晟戈尽心,次子江由衣又逐渐出落成才,江晟戈晚年才有了一丝慰藉。
无论为江浮白考虑,还是为江由衣考量,王氏最终得以扶正。
阮清团踱步走在通往赫曦堂的路上,在心里细细把王府的人物关系又捋一遍。
“诶诶,姐姐,为何大家都如此匆忙?”
阮清团看着路上一波又一波的丫鬟小厮,随手抓住一个小姑娘,问道。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二娘娘今日要来府,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说完就挣脱阮清团的手要走。
“等会儿等会儿,”阮清团又拉住姑娘的胳膊,“姐姐,二娘娘是个好性子人,大家怎么看上去如此紧张?”
丫鬟左右看一眼,压低声音道:“二娘娘的好性子是对老王爷和小王爷的,对待服侍小王爷的人较真着呢,你还是赶紧去看看王爷有什么需要的罢。”说完就走了。
阮清团心下了然,王氏果然不是传言中所说的温良恭驯的妇人家。
能在另开府邸的情况下,把永定王府的下人把握的死死的,必然是一个有手段的。
想到羸弱的江浮白,阮清团心里又多一分同情。
好在江浮白只是个知道喝酒喝茶赏花听取的纨绔,若是他自强一分、聪明一分,痛苦也便多一分。
谁说糊涂不好呢。
阮清团轻轻叹气,往后厨走去。
炉上的火旺盛地烧着,热气引着阮清团不由自主地往上靠。
青藤蹲在地上,拿着蒲扇扇着罐中药,汤药咕嘟咕嘟地开着。
阮清团走到炉子另一边蹲下,伸手凑近罐子取暖。
青藤却仍旧神游天外,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第三天了,青藤已经魂不守舍第三天了。
“不舒服吗?”阮清团问。
青藤回神,迟钝地分辨了一下她在说什么,随后摇摇头。
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阮清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外面什么情况?”
“外面忙着呢,说是二娘娘来了。我又没有差事,在外面碍手碍脚就回来了。”
阮清团心想,所有人都去前院忙,后面空虚,无人把守,她正好再去葳蕤轩探一探。
就在这时,师唐却来了。
师唐走路没有一点声音,突然出现,把青藤吓了一跳。
阮清团却早有准备,虽然她功夫不如师唐,但是感知到院子进来一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装作一副吓到了的样子,不住地拍着小心脏。
“师唐大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呐,人吓人吓死人了。”
“是我走路没声音吗?明明是你们两个不知道在说什么太入迷了吧。”师唐低头看药罐子,随即对两人说,“今日前院忙碌,你俩至少得有一个跟着服侍王爷。”
阮清团忙摆手:“我不去,我初来乍到,看到这大场面腿都软了……”
青藤适时接过话茬:“自然是我去的,等会儿我给王爷送药去。”
师唐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行,人马上就到,别耽误时间。”
青藤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点头称是。
师唐走出后厨,飞身上树,很快到了葳蕤轩。
他轻轻吹出一声口哨,原本宁静的葳蕤轩,屋檐上立刻出现二十名黑衣卫士。
师唐交待道:“今日靠近葳蕤轩之人,无论是谁,务必拿下。”
“是。”
“记住,一定是进入葳蕤轩之后拿人,要当场擒获。‘
”是。“
黑衣卫士一声应和,随即又小时无踪,仿佛在王府,从来没有这群人存在过。
回到赫曦堂,江浮白正看着院子里新摆的寒梅,都是从葳蕤轩移植过去的。
鲜红点点,煞是好看。
“很少见王爷穿的这样鲜亮。”
师唐走近,见江浮白仍旧穿着白袍,只是白袍下摆却也坠着寒梅。
雪白之上的点点殷红,格外醒目。
江浮白轻笑:“无论是谁,今天总要见红。提前穿上应景的衣服,不好吗?”
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在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一样”自然,师唐却心中发紧,在这样的波澜不惊中感受到无限悲凉。
师唐在心里轻声道,希望小姑娘不要让王爷失望,若她也是心怀不轨之人,他必然要亲手取了她的性命。
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对伤害江浮白的人所做的那样。
赫曦堂后厨,阮清团搬了个竹质小马扎坐在炉火旁打瞌睡。
睡着几乎掉凳,猛的惊醒。
青藤还在那灵魂出窍般地扇火。
阮清团觉着等的花都谢了。
遂问:“今日这药熬的有三个时辰了吧?”
青藤低头看一眼:“是该盛起来了。”
说完便起身端药。
“诶小心!”阮清团惊呼。
“哗啦”一声,药罐在地上摔个粉碎。阮清团眼疾手快一把捞过青藤,躲开迸溅的汤药。
汤药溅落之地滋啦啦响,滚烫冒烟,若是落到人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青藤似乎被吓到了,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青藤姐姐,师唐大人唤您去前院伺候。”外面小厮停在老远处请青藤。
“告诉师唐大人,我就来。”青藤回神,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找回了精气神。
“我晚会儿再重新给王爷熬药。”青藤看向阮清团,“刚才谢谢你。”
“这里我来收拾,你走吧。”阮清团有些无奈地看着地上,青藤有些反常,但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细究。
青藤一直不走,她就没办法离开这去葳蕤轩。
青藤终于点点头,沉默着走了。
阮清团蹲下身子将四分五裂的药罐子捡起来。
突然她看着手上的碎片,与普通的药罐子有些不一样。
花盈楼近两年身体不好,阮清团有时候回到春风阁也会亲自给阁主熬药,她见过花盈楼的药罐子,用了许多年,但是内里也没有江浮白的泛黄。
看罐子外表,毫无磕碰,最多也只是用了两三年,但是罐子内里却陈旧如十年药罐。
阮清团将碎片包起来放到一旁。
随即她拿来抹布,将地上的药包捡起来,细细研究。
都是一些珍贵的补虚药材,并没有什么不对。
青藤这样看重江浮白,又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又怎会在江浮白的药里做手脚。
阮清团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疑。
她快速地将地面杂物拾干净,然后拿起抹布准备把汤药擦掉。
她擦了几下,发现地面不对。
汤药有腐蚀性。
这药有毒!
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阮清团不露声色将一切收拾妥当,继续坐在小马扎上烤炉火。
青藤走进来,脸色有些苍白。
“既然你在院子里无事,我将王爷的药熬上,你且照看着。”
阮清团伸了个懒腰,又打个呵欠:“没问题,没问题,姐姐在前院受累了。”
青藤将新药罐放到炉火上,阮清团立刻起身:“我来添水!”趁着添水的功夫,又看了药包,确实没有问题。
毒性究竟来自哪?
她添完水默默退到一旁,做出百无聊赖的样子。
青藤没有多逗留,把药熬上交代两句就离开了。
人走了一会儿,阮清团看了一眼炉子上的药,把盖子拿掉,就可以让药自己在这多熬一会儿。
她去去就回,不耽误功夫。
上次为了试探葳蕤轩守卫情况,她特意从正门入,果然守卫潜伏。
这一次,她要从空中试探。
她飞身上墙,一路往葳蕤轩去。
不一会儿,她便到了葳蕤轩隔壁院子的墙上。
她托起一只信鸽,将鸽子脚上挂上一管显眼的信卷。
她手一松,鸽子从葳蕤轩正上方飞过。
若是葳蕤轩有江浮白的人,不可能有人公然从王府往外放鸽子却没人拦截。
若是鸽子顺利飞过葳蕤轩,她便可以安然进入。
鸽子飞到葳蕤轩侧墙上空了。
鸽子飞入葳蕤轩院子上空了。
鸽子飞过葳蕤轩正堂上空了。
鸽子飞过葳蕤轩了。
隐秘在无人知晓角落的黑衣卫士低语:“大人,要不要截。”
黑衣卫士首领摇头。
鸽子顺利飞过葳蕤轩,往王府外飞去。
在阮清团看不到的地方,鸽子刚刚飞过王府正门门匾,便被一个不显眼的石子击落。
王府没有一只苍蝇蚊子能不着痕迹地瞒过永定王府外围的黑衣卫士。
信鸽脚上空白的纸条,悄无声息地落入江浮白手中。
阮清团匍匐在一旁观察,一切风平浪静。
她慢慢起身,眨眼间便到了葳蕤轩的侧墙上。
黑衣卫士:“大人,有人来了。”
“不要轻举妄动,要在院内拿下她。”
“是。”
阮清团在侧墙观察一会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葳蕤轩内部。
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布局跟赫曦堂有些像,只是内院种了好些叫的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树。
院子内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确认无人。
阮清团盯着院内,准备落脚。
黑衣卫士的长剑已经纷纷拔出,蓄势待发。
突然,阮清团一闪身,往南边的院子去了。
“大人,她跑了,要不要追?”
“师唐大人只说要抓进院子的贼人,她应该只是路过。”
“路过?”
阮清团这边却是一边跑一边懊悔。
她远远看见青藤在与什么人会面,那人看身型有些熟悉,却又觉不是王府中人。
她本想视而不见,却总觉或许与江浮白有关。
青藤如此看重江浮白,却又在他药里下毒,究竟是受谁人指使。
脑子还在疑惑着,脚下却已经生风似的来到了两人会面的地方。
就这么错失了进葳蕤轩的机会。
算了,葳蕤轩不会长脚跑掉,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
但是江浮白还不能死。
阮清团还在找角度企图看见下面与青藤会面之人,听一听二人说了什么,却见那人戴着面纱,看不真切脸。
而师唐这边早收到消息,悄悄向江浮白耳语。
江浮白手中攥着一张白纸条,没说话。
师唐:“一晌午的折腾,原来是替王爷抓内奸了。”
江浮白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才缓慢抬眼,“但是,你在高兴什么?”
师唐:……
这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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