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与她百岁之后

　　因不久前才下过雨的缘由，路两边的青叶愈加苍翠欲滴，上山的石板上也是湿漉漉的，华袖浑不在意，步伐轻巧的不停上台阶，只是她前面儿走得快，后面就走不动了。

　　仰头望着数不清的台阶，华袖默默的看向一直迁就着她脚步的墨阙寒，后者淡淡看了她一眼，心里暗叹，做了个手势道：“歇会吧，之后慢慢走。”

　　华袖忙点点头，花绾在一旁供人休息的石凳上铺了层软垫，隔绝了石板的清凉。华袖坐在上面，手心捧着一杯凉茶，长舒一口气。

　　“本王让你练的武式，练得如何了？”她身子太弱，不仅让他晚上不敢太过，平日里也总觉得她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染病，偶尔他也会想，这般娇弱的身子，孕育生子太过辛苦了，还须得好好调养。

　　华袖想起早就被她不知塞到哪里去的书册，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说：“唔，练过几日，只是不大参得透其中奥妙。”

　　“那明日起，跟本王一起早起，本王教你去练这武式。”墨阙寒不容置疑的下了决定。

　　华袖乌澈的瞳孔放大，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与他一同早起，那不就意味着她睡不了懒觉并且还得日日去练那累人的武式，愈想她愈是难以接受，心思转得极快。

　　“我每日还要打理家事，再早起学练武式，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不时还偷瞟一眼墨阙寒。

　　墨阙寒思考一瞬后，道：“那便换做傍晚吧，至于家事，本王会让梓嬷嬷和你带来的秦嬷嬷好好辅助你。”

　　华袖欲哭无泪，看来这每日学练武式，是躲不了的了。

　　走走歇歇大半个时辰后，他们才见到古朴庄严的寺庙，红砖黄墙的庙宇静静矗立在那，站在牌匾之下，隐隐能听到肃穆的念经声。

　　跨过高高的门槛，疏阔的大院中央立有一鼎，鼎中数支香，烟雾缭绕。华袖接过轻竹递过来的香，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上完香，一位身材清瘦、年纪尚轻的小沙弥走过来，道声佛号后说：“方丈已等施主许久，特另贫僧前来，为施主引路。”

　　墨阙寒“嗯”了声后，对华袖说：“你先去庙中转转，本王办完事后再来寻你，切记莫要离开寺庙。”

　　华袖乖乖应了，眼见着他离开后，她望了望四周，“嗯…我们先去大雄宝殿看看吧。”

　　只是，她左转右转了许久，也未找到那大雄宝殿。他们来时并未亮明身份封锁道路，因此寺庙里还有其他香客，只因雨后路滑，来人很少。路上遇到了几位香客，轻竹去问了，回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重仰什么都好，却也认不大清楚路，正一筹莫展之时，华袖在旁边庭院中瞧见了一位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背对着他们正扫地。

　　走到那小和尚身后，华袖出声说：“小师父。”

　　那和尚闻声转过身来，道了声佛号。看清他面容的第一眼，华袖竟觉得有些熟悉，但这小和尚眉清目秀，她确实不曾见过。

　　女子长盯着人看为失礼，华袖敛了神思，温声问：“劳烦小师父，我们想去大雄宝殿，奈何迷了路，可否请小师父为我们一行人指路一二。”

　　“自然，贫僧刚好也要到大雄宝殿去添香，请几位跟我来吧。”小和尚双手合十，看着面貌、听着声音，年纪不大，看着只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有着超乎他本身的成熟。

　　“劳烦了。”

　　那和尚在前领路，默不作声，华袖也不喜与不熟悉之人搭话，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倒是花绾问了句：“敢问小师父法号为何？”

　　“贫僧法号弘善。”

　　开了口，花绾就不停地问了下去，“那弘善师父何时皈依佛门的？”

　　“贫僧记事时就已在寺庙了。”

　　闻言，华袖瞪了花绾一眼，寺庙常会收留弃婴，这位弘善师父可能就是此类人。花绾也想到了，即便弘善和尚没有回身，她还是对着他的背影悄悄道歉。

　　有人相助，大雄宝殿自然很快就到了，华袖与弘善和尚道谢，弘善回礼道：“施主客气了，这是贫僧应做之事。”

　　华袖抬眼时，无意间瞧见了弘善的双眼，微微一怔，看着年纪轻轻的人，眸中却一片安宁，这就是方外之人才会有的眼眸吧。

　　墨阙寒寻来时，华袖跪在右边的蒲团上闭眸祈愿，站在她的不远处，看着她眉目宁静的模样，墨阙寒也心宁神静，方才从方丈那里听得的事带来的烦扰也烟消云散。

　　庄严的大雄宝殿内，香烟淡淡，经声沉沉，不知何处吹了一阵风，撩起虔诚跪在佛像前的女子的发丝。不远处的玄衣男子，静静凝望着她，仿佛要将女子纳入眼里，刻入骨间。

　　许完愿，从蒲团上站起来，正好好裙裾，一转身，华袖就看见了墨阙寒，她唇角微翘，几步走过去，一副娇俏的模样问：“公子在等谁？”

　　“等我那不省心的娘子。”孰料，墨阙寒竟然顺着她的话意接着说。

　　华袖抿了抿唇，接着问：“公子为何觉得尊夫人不省心？”

　　墨阙寒微微挑眉，“挑食、身子弱、容易迷路、贪凉，可不是不省心。”

　　华袖不曾想他竟然真的说出一堆缺点来，忍不住有些恼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墨阙寒接着说：“但我仍愿，与她百岁之后，同穴于归。”

　　华袖红了眼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几步走过去扑进他怀里，略微哽咽道：“今生今世，我可缠定你了。”

　　可他想要的不仅是今生今世，下一世，再下一世，他都希望能伴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枯荣与共，倘若他提前知晓下一世身边的人不是她，他宁愿选择放弃转生。

　　这样缠绵的话语他说不出口，只能紧紧将她锁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相守，而这一辈子，还很长，方丈所说的劫数并不一定会发生。

　　高高的庙宇台阶之上，一双璧人抛却世俗礼教相拥与此，丝毫不顾及旁人眼光。缓步而来的方丈见到此状，默念佛号，但眼神却是欣慰至极。

　　“相辅相成的贵极命格，命中注定的夫妻，只需放下，便能有成啊，善哉善哉。”老方丈转过身去，原路返回。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华袖甫一见这层层台阶就犯晕，好容易歇好的腿脚似乎也开始发抖，但眼看着暮色暗沉，再不下山就要在此住下，那墨阙寒翌日上朝就不大方便了。

　　咬咬牙，华袖迈下台阶，墨阙寒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下台阶，眼底压了笑意，揽住她的腰肢，微一提气，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重仰忙带人跟上。

　　有墨阙寒的轻功相助，很快华袖平稳的坐在了马车上，等她的两个侍女被女暗卫送来，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回都城。

　　路上，华袖与他说起在寺庙遇见的那个弘善和尚，墨阙寒在她说完后，方道：“你见他眼熟，可有想起何人？”

　　华袖摇摇头，“是眼熟，但我并不记得见过他，并且他说他自记事就在福安寺生活，我以前可从未去过那里。”

　　“你再好好想想。”

　　华袖果真认真想了，她将近来认识的人全都过了一遍，还是想不起来，苦恼的看向墨阙寒时，灵光一闪，随之脸色□□，“我怎么觉着，他像是那人……”

　　墨阙寒一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猜得准了，颔首道：“是他的儿子没错，只不过，恐怕他们彼此不知。”

　　华袖拽住他的衣袖，“那他生活在寺庙里，是你？”

　　“对，是本王。”握住她的手，察觉到手温清凉，他微皱了眉催内力给她暖手。

　　华袖没在意他这一动作，还沉浸在惊讶中无法自拔，墨阙寒就等着她自己回过神，许久之后，才听得她艰难道：“难道，你是想，某日换了……”

　　她没有说下去，墨阙寒却懂了，摸了摸她的耳垂，面色沉肃，心底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愉悦感，他不用说太多，她就会懂。

　　按规制，王爷与王妃各有院落，然墨阙寒直接将华袖接进了他所居的明枫堂，虽仍有人怀有微词，但谁都不敢说墨阙寒一二。回到王府，墨阙寒送她回明枫堂后去了书房，华袖还有些回不过神，指尖刚触到杯壁，梓嬷嬷拿来一张烫金请帖，她打开看了，先是一怔，后是一笑。

　　“德筠郡主邀我逛园子，这是要唱出戏给我瞧么？那可正好，我还想着什么时候闹出点名声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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