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情不知所起
纵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然而秦兆月依旧是面色从容波澜不惊的模样,看不出丝毫的烟火气息。
裴骄没什么耐性地在一旁叽叽喳喳嚷道:“兄弟啊,你这是从哪儿找来了个仙女回家啊,你瞧这冻死人的表情还有尖成三角的下巴……”
裴骄这人总是这么聒噪吵闹还热爱自我表现,尤其是在美女的面前。然而这形容词用得差劲得不行。
秦兆月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而别致的比喻,忍不住笑了起来。
忽然裴骄神色一凝,狐疑地问道:“你俩到底是怎么和好的,明明那天他颓废的不成样子,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看到他在女人身上花任何心思……”
“咳咳……”顾岸一手握拳,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飘来荡去,“女人这两个字我听着不舒服,你能不能换个称呼?”
“好嘞!”裴骄答应得非常爽快,“这事儿容易的很,我是你大哥,你找的媳妇儿理所当然就是我的妹妹!”
明明是一个很纯洁的词汇,然而从裴骄嘴里说出来却总让人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裴骄非常专注而好奇地盯着她,“那么妹妹啊,能告诉大哥你是怎么拿下这混小子的?他可是常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
他询问的态度非常认真,仿佛是在请教一个异常艰深的学术问题。
秦兆月思索了片刻,最后将目光投向了顾岸那抹高挑而挺拔的背影上。从他和学姐强制性分手的那个下午,再到他们共同签订的那纸契约……往日情景都历历在目。
时间仿佛沙漏一般,纵然点点滴滴都悍然印在记忆之中,却总会发现光阴匆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逝着。
“只是因为一个契机。有一次我高烧不退,然后他照顾我……”遣词造句是她非常擅长的事情,秦兆月落落大方信手拈来,一气呵成地概括完毕。
反正掐头去尾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秦兆月并不觉得这样的描述有什么不妥当。
“所以妹妹你就这么宽容大度地原谅他了?”裴骄立刻捶胸顿足,“兄弟啊,你真是找了个好媳妇儿啊,你看看你以前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都不在意啊……”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立刻刹车拐弯将话题扭回正轨,“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嗯?什么事情,我怎么没听说?”顾岸母亲面色不虞地追问过去,障眼法和急拐弯在她面前就是纸糊的。
裴骄在她的迫人气势下哼哼唧唧了半天,发现顾岸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面露难色地开口说道:“还不是他接手的那个cos社,在那个美女如云的社里面,他这么一棵英俊的青草肯定已经被吃的渣渣都不剩了。伯母啊,您是不知道现在cos社被传成了什么样,圈子里乱得很,可以说是鱼目混杂群魔乱舞。”
“而且自从他大二的时候做了社长之后,除了那次失恋主动喊我喝酒,基本都不现身,一看就是把我们这些哥们儿都忘光了,只有等到真的有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搭理两下。”他讲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仿佛顾岸欠了天大的人情一样。
之前听到关于社团那番话的时候,秦兆月心里就已经窜上了不好的预感。果然,裴骄话音刚落她听到了社长大人满含怒意的声音。
“裴骄,就算在你眼里我有那么一点好名声,你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一切贬得体无完肤……”
短短一句话却让顾岸咬牙切齿了半天,懒散惯了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面色微青,唇瓣紧抿,棱角分明的线条显得分外凌厉。
最后终于将头扭向一边,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处于爆发边缘的火气。
阴郁的情绪几乎在他周身凝结,看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处于乌云密布的阴霾之下。可见这次顾岸是真的被惹毛了。
她一直觉得,社长大人就像一座屹立在苍穹之的巍然山峦,即使是在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周身也总是围绕着层叠而迷蒙的雾气,宛如无数道难解的谜题丝丝缕缕地将他包围得密不透风。对于秦兆月而言,他是完全看不懂的谜题,让她根本无处着手进行揭秘。
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顾岸的社交,工作与生活与秦兆月的几乎没有交叉点,如果非得找出相似的地方,大概只有同是服装设计专业以及同在一个社里能勉强算是共通点。然而同一个专业里相隔两届,如果不是因为在同一个社里的话,学长与学妹只不过是玩笑性质的称呼,而她的名字之于他也不过只是单纯的代号而已。
很早之前,在选拔赛上看到顾岸的那一刻,秦兆月就已经隐约察觉到,顾岸是她的人生里一场始料不及的意外。
他们社所参加的漫展基本都是大规模的,无比宽阔的场地一旦分成无数个区后,宛如潮水一般涌进的人群依旧将各个角落都挤得水泄不通。在搭建的舞台上远眺过去,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cos社是连接二次元与三次元的桥梁,深得广大宅友的喜爱与追捧,这一点从各地举办的漫展就能窥见一斑。
然而无论怎样炙手可热,在圈外人眼里这只是花哨又烧钱的一场春梦。
花落知多少,梦醒了无痕。
围观人士往往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和评价,笑称这只是一场挂羊头卖狗肉的皮肉交易。
自从参与进这个圈子,秦兆月切身感觉到了这一点。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单纯地将cos社看成普通的兴趣社团,将演绎二次元人物的作为一个过渡和积累经验的手段,并没有将cos看成尽力去经营的事业,然而外界投来的视线总是带着意味不明的暗示,有的甚至染上了情/色与欲望的色彩。
这样的有色目光猥琐而下流。
她不禁想到,倘若换成那些沉浸于二次元甚至以全部心力来经营cos的宅男宅女来体会这种辛辣讽刺的视线,不知道他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然而无论他们是勃然大怒还是反手一掌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cos本身带有的浪漫主义色彩已经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腐蚀得失去了原本的形态与初衷,太多的事情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道而且正在以全速与初心背道而驰。
从顾岸接手这个社团的时候就已经立下了非常森严的规矩,一旦触犯轻则取消短期内的一切活动,重则直接踢出社团,这种严厉粗暴的行为一度导致军心不定人人自危。
动用这样的铁血手腕就是为了防止任何污点影响到社团苦心经营的名声。蚁穴溃堤事情已经数见不鲜,含沙射影的事情传多了很容易被不明真相的人信以为真。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些随意而不负责任的猜测造成的影响之大涉及的范围之广,甚至连社长大人都未曾幸免。
她抬头望向四周,有些茫然与惆怅。
即使听到了这样的诋毁,酒红色的指甲随着修长的手指随意挥了两下就把这件事件简单揭过了。顾岸的母亲并没有将这样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因此对顾岸有什么意见。
这样的认知让她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
看起来作风强势,气势迫人,但是总能照顾到最细微的情绪并适时地给予妥帖的帮助,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温柔而敏感的。
顾岸是这样,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秦兆月在惊艳于她的美貌之余又多添了三分敬意。
看得出来,裴骄这个人并没有太多的坏心,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加上顾岸本来就是工作狂属性,对于很多事情抱着若有若无的微妙态度,即使被误解了通常也没有太多反应更不会为自己解释。
就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当初才把她推出去为他挡各路蜂拥而来的桃花。
作为他的左膀右臂,秦兆月觉得有必要为自家社长正名。
顾岸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一把拉住了她,而后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在提醒她不要轻举妄动,但是她并不是一时冲动啊。秦兆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尽数憋了回去。
尽管一字不提,剩下的那些微妙愁绪依旧徘徊在心头,无法明说。
裴骄继续笑闹了一会儿后终于掩不住汹涌的醉意和沉沉的睡意,歪歪扭扭地往客房的方向走过去。
随后顾岸的母亲点了两名男仆让他们跟上。
裴骄一走,整个房间立刻安静下来,显得空旷了许多。
大美人笑眯眯地拉了秦兆月的手:“我还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这里就让他单独待着吧。”说完她就踩着悠闲的步伐走出了房间。
而后她回头看了秦兆月一眼,她立刻会意地紧跟上去。
从身形上来看,顾岸的母亲保养得非常用心。线条匀称而柔美,充满了成熟的风韵。
两人通过盘旋而上的楼梯缓步往下一楼走去,最后在一扇米白色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我的卧室,在里面讲话没有人会打扰,更不会被其他人听到。”她笑盈盈地说着,而后从一串钥匙中挑出一支打开了门锁。
紧闭的门扉无声无息地为两人敞开。
顾岸的卧室也同样是门锁紧闭着的,秦兆月忽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这让她不由得想到,整幢别墅就像一个戒备森严的监狱,关押着很多露出獠牙的嗜血猛兽。只有沉重的铁链和遍布的门锁才能让它们暂时静默下来。
进门后果然应声落锁。
她平复了下思绪,抬头后恍然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红霞之中。整间屋子全部以红色系列为基调,然而非常大气。火红色的窗帘与玫瑰色被套,显得层次分明有错落感。被面上面盛开着大面积的绣金牡丹,远远望去,仿佛在一片金光中窜天而起的明亮焰火。
红色总会给人以压抑感,然而这样的房间充满了活力和张力,总让人想起红枫伴着霞光的灿烂秋季。
顾岸的母亲总是举止得体,优雅成熟。此刻她就站在秦兆月的身前,显出了另外的一面,仿佛展翅的凤凰一般彰显着傲然而华贵的美丽。
她移步到妆台前,从漆着红色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只精致而小巧的平安符。
一尘不染的光滑镜面中映出了她窈窕柔美的身姿,然而她的脸上却透出让她难以理解的无奈与忧愁。
大美人抽出一叠长方形的纸,写下一串数字后“哗啦”一声干脆利落地撕下,而后她将秦兆月唤到身前,将支票和那只纤巧的平安符一起,郑重地放到她白皙柔嫩的手心里。
她双眼含笑:“很久以前,自从你被顾岸破格收进社团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我派人注意这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现在顾岸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掌握起他的行踪。”
“有一天,我听说他破天荒地将工作上的事情丢到一边,破天荒地拉着裴骄进了一家酒吧里的包间。裴骄那个傻孩子单纯以为他是失恋,然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查,我看得比谁都清楚——那不是失恋,只是求而不得辗转反侧。不过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他容光焕发,心情非常不错的样子,和下属之前报告给我的情况判若两人,那时候我就明白他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际遇。我猜,他是喜欢上你了,恐怕这一点他自己都不知道。”
秦兆月安静地听着顾岸母亲仿佛叙述故事一般,以旁观者的视角讲述她所感受到的一切。
她一直很安静地倾听着,只是到了最后一句的时候不由得轻轻地扬起了唇角。
她笃定道:“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肯定很荒唐,他应该不会愿意承认的。”
“那你喜欢他吗?”美人用清亮如秋水般的眼眸看向她,毫不避讳地反问道。
这样的问法既直白又一针见血。秦兆月沉默了好久,久到让人以为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才终于轻声说道:“我曾经……确实暗恋过他。”
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的心境早就同以前大不一样。
顾岸不能坦然承认喜欢她,她又何尝能够轻易地回到往日的心境。
不过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看待这个回答的话,这大概确实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
大美人轻叹了一声,随后凝视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但你却是第一个能够牵引他情绪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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