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发现船顶有人的时候, 藤冈隆道心中一惊。
从餐厅的雇佣兵那里已经有会时间没再收到新消息，猜测事态发生了变化，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那群办事不力的废物，直接启动了两名直属下属。
现在来到这里, 正是为了等下的逃离做准备。
不过这份小心翼翼, 在发现船顶只是一个穿着宽大兜帽斗篷、身形纤细的少女时, 又瞬间消散了许多。
不过即使如此, 仍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他观察几秒，直到确定对方真的没有发现自己, 不再犹豫, 脚下在梯子上用力一踩利落跳出。
“站在那别动，现在转过来面对我！”他厉声低喝。
被这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声音和待遇惊住一瞬, 反应过来, 小泉红子几乎勃然大怒，借着宽大斗篷遮住大半脸庞，毫不犹豫就要转身。
同时微微抬手，做好了召唤雷电作为惩戒的准备。
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就算了, 一个普通人，居然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并未出现。
愣了一瞬, 小泉红子才想起自己之前在某人的胁迫下做出的“不会对普通人主动出手”的誓言, 顿时恼恨得咬牙切齿。
该死的蝙蝠！
“很好, 另一只手也举起，然后就保持这个姿势, 慢慢走过来。”
将她抬手的姿势误认为示弱, 眼看视野中预定的接应地点明石海峡大桥越来越清晰, 藤冈隆道倒是心情很好, 立刻毫不客气地做出了下一步逼迫。
红魔女并未照做，一时酒红的眼眸中冷意更盛。
其实对于红魔法正统继承人来说，要绕过誓言在种类繁多的魔法中想办法让这个男人付出代价也没多难，只不过要看她是否愿意付出这份损耗。
心下稍作抉择，就在她即将做出决定的前一刻，耳熟嗓音的低喊忽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僵持。
“趴下——”嘶哑的声音此刻比平时声调略高，几乎难得显出这样的急促。
小泉红子微微一愣，但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肩上突然传来的麻痹感激得踉跄了一下，狼狈地跌撞着后退了好几步。
在她退后的同时，一只蝙蝠镖脆声摔落在地。
而藤冈隆道几乎对身后突然出现的黑影毫无察觉，自然也就完全没有防备，瞬间被按着趴卧在地，脸部在地面撞出了沉闷一声响。
就在两人都从原地离开的同时，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呼啸风声，一枚指节大小的子弹挟着尖利炸响、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在空气中一晃穿梭而过。
凭借着优秀的动态视力，玩家一开始就避开了子弹的路径，此时迅速顺着来向往远处搜寻着可能的狙击点……
桥下看到了一艘快艇，但是距离太远了，而且高度不符，排除；桥身之上太过空旷，只有零星的车辆正在通行，位置对应不上，排除。
她最后将目光转向了离这边有一段距离的灯火通明的大厦，微微眯起眼估算了下大概射程，神色稍显凝重。
……这个距离，至少也得有650米以上了，狙击手很自信、也确实有着出众的能力，会是哪方派来的？
是已经得知消息的警视厅，还是——
“旁边！”耳边突然响起红魔女几乎显得破音的尽力呼喊。
眼角余光瞥到刀刃反射出的冷光，高速运转的思维陡然停滞了一瞬。
距离太近了，电光火石之间，玩家只来得及抬起手臂用臂甲挡了一下，让刃尖的方向从心口偏离开来，堪堪擦着肋骨之下深深斜刺入了血肉之间。
下一刻，她反手捏住对方的手腕施加压迫，及时阻止了对方试图拧动旋转的动作，然后疾步后退拉开了安全距离。
“哈哈，”偷袭得手，藤冈隆道骤然挣开压制脱出身来，欣赏着自己的成果，甚至爽朗地笑了两声，“今天我来教你一课，小蝙蝠，无论何时都不应该对敌人放松警惕。”
涉世未深的红魔女，此刻不禁脸色一沉：“卑鄙无耻。”
“只要活下来的就是拥有一切的赢家。”藤冈隆道不以为然。
他从怀里掏出手-枪，毫不犹豫将枪口对准了兜帽下已经不自觉露出半边脸庞的绯红长发少女，冷笑道：“在离开之前，就让我这个好心人送你们两个先上天堂吧。”
小泉红子脸色阴沉地再次抬起了手臂。
玩家已经在指尖捏紧了两枚蝙蝠镖、蓄势待发。
“不用太感谢我，毕竟……”藤冈隆道阴森笑着，往前走出了一步。
下一刻。
“砰——”
在第二次呼啸袭来的子弹里，背对迎接了狙击子弹的藤冈隆道脑后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大洞，随即，整个脑袋宛如一块熟透饱满的西瓜轰然炸裂。
红白的汁水四溅开来。
直到最后一刻，他眼神里仍带着冷鸷的笑意，以及刚刚生出几丝的，愕然而难以置信的绝望情绪。
……
抬头从狙击镜里移开视线，黑发蓝眼的青年眉眼微垂，神情里只有与往日里温和截然不同的漠然，连感慨都没生出几分。
大脑被击中、绝无一丝生存可能。
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场景，他对着手机屏幕考虑几秒，飞快编辑出一封邮件发送了出去。
[目标确认死亡，准备撤退。
——苏格兰威士忌。]
随后，黑发青年娴熟地拆掉狙击枪放回背包，清扫掉自己来过的痕迹，踏着暮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厦的阴影之中。
飞行船内，餐厅。
在重新恢复照明的空旷空间里，手机接收到邮件所发出的微不可查的低鸣声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尤其现在……
“不要乱动啊，铃木小姐。”
披肩发的电视台主持人小姐，骤然发难时没有遇到任何戒心的防备，于是成功用手臂一把锁住了铃木绫子的脖颈，同时抬起枪口对准了她的太阳穴。
扫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宾客，以及刚刚被绑起堵嘴的黑衣男人们，铃木次吉郎陡然震惊：“你们也是他们的同伙？”
“不要把我和那些用钱雇来的蠢货混为一谈，”披肩发女人微微笑着，眼神轻蔑，“现在，立刻按照约定把钱打到那个账户里。”
在她身后，寸头男人举起了枪口对准铃木次吉郎，不耐催促：“你只有三分钟的时间，这次再耍小动作，我们会直接开枪。”
看了眼一声不吭的侄女，铃木次吉郎忍着怒火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转账给你们，但是如果绫子受了任何伤，你们别想拿到一分钱。”
“那你就该动作快点。”披肩发女人没好气。
往他们身后瞥了眼，铃木次吉郎眼睛瞪大了一瞬，却咬牙忍住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拿起手机操作了十几秒，忽然将屏幕拿开一点，随手展示给两个劫匪看：“喂，你们的账户被停止使用了。”
“什么？”第一个出声的是披肩发女人，她甚至比寸头的男同伴眼神更加震惊，几乎失声喊了出来，“这不可能……！”
“谁……不！”寸头男人紧随其后发出了一声痛呼，跟她一起跪倒在地。
在两人骤然矮下去的身形之后，松田阵平环顾一圈餐厅内的情况，微微皱眉。
“不在这里么？”
低声自语一句，他从怀里取出之前缴获到的尼龙绳，弯腰用专业手法熟练地将两人分别绑了起来。
随后，手指飞快跃动将自己所见编辑成简短的邮件发回警视厅，卷发青年不再留恋，转身就走。
“……请等一下。”
终于确定这也是自己这方的援助者，铃木绫子强撑疲惫出声喊住了他，抱着一丝希望询问，“这位先生，不知你是从哪里过来的，有看到一个黑发蓝眼睛的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吗？”
在她殷切的注视下，卷发青年脚步微顿，回首投来了不带什么情绪的一瞥：“你有见到一个穿的黑漆漆看起来像只蝙蝠的古怪家伙吗？”
“像只蝙蝠……”铃木绫子一怔。
反应过来，她毫无隐瞒地将刚刚的事情如实告知了一遍。
“……知道了，多谢。”倾听完毕，松田阵平微微颔首对她示意。
直到此刻，他才回答了那个问题：“我正是要去带她回来。”
重新转身，很快恢复了稍快的步速，卷发青年的身影几息就消失在了走廊之中。
飞行船的顶部。
嫌恶地匆匆扫了一眼倒地的无头尸体，小泉红子稍稍犹豫，还是上前扶住了高大的黑色身影，只是语调仍显别扭：“喂，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听出她无法完全掩饰的担忧与淡淡恐慌，玩家也没有再开什么玩笑。
低头打量几眼，她抬手轻轻攥住了半露在外、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晃动的刀柄，另一手用了点力气按在肋骨之上。
“至少不是这次，也不是现在。”
如此说着，在小泉红子惊愕的目光之下，她抬手利落将还带着血迹的刀刃从腹部扯了出来，然后单手紧紧按住了伤口。
“喂，你别胡来啊，这样会失血过多的吧！”
小泉红子手忙脚乱，慌张地抬手想要去堵住那块被黑色布料遮掩而看不清的伤处，却很快就被挡了回来。
不识好歹的家伙，绯红长发的少女后退一步，在兜帽下露出了气恼的表情，却又因无意间转眼瞥见的东西愣了一瞬。
没看错吧，这家伙的血……
稍作犹豫，为了看得更清楚，她弯腰将地上的犹存血迹的刀刃捡了起来仔细打量。
“前面就是大桥，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吧，”虽然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示意般往后瞥去一眼，玩家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警视厅的直升机快到了。”
“你得马上就走。”
“嗯……”小泉红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才回过神来。
欲言又止，最终她只是挥了挥手里的血刀，然后抬手召出了扫帚，心虚地加快了语速：“这个我就带走了。”
早就跟系统确定过、装备蝙蝠装甲的情况下、血液并不会暴露自身dna信息，玩家对此完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借着大桥的视线遮蔽，红魔女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而玩家站在原地恢复了几秒体力，就咬牙重新站直了，通过被打开的顶部通道入口重新回到了飞艇内部。
但也没走出多远，感应到腰部装甲对伤口的压迫止血已经有些撑不住，她急忙停步，原地倚着通道一边的栏杆坐下。
此刻已经顾不上像平时一样回到绝对安全区域，匆匆打开系统一键卸掉装甲的瞬间，她直接把自愈效率拉到了最大。
——然后就被铺天盖地的剧烈的酸涩麻痒的神经反馈完全淹没了。
“呜……”
我恨你，无良系统……难以自控地哽咽出声，她眨眼感受着一瞬间涌出的生理泪水，在心下第无数次连篇痛斥。
无论多少次，果然还是适应不了这种感觉，简直是比痛觉更难忍耐一百倍的地狱折磨。
也许伤口只用了半分钟就已经恢复如初了，但那阵在神经上来回传递的感觉余韵久久还回荡着流连不去，以至于她一时完全动弹不得。
也可能是有段时间再没经受过这种强度的刺激，以至于阈值降低了？
胡思乱想着分散注意力，玩家靠着栏杆稳住身体，将脸完全埋在膝上等待这后劲过去。
然而糟糕的是，大多数时候现实总是事与愿违。
就在她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时候，熟悉的脚步声突兀在不远处响起，然后由远及近快速靠近了过来。
“有纪，怎么坐在这里……他走了吗？”
一边询问着，松田阵平站定，弯腰就要拉她起来，但随后就因她不肯抬脸的古怪行为生出几分疑心。
“刚刚发生了什么？”蹲下身，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瞬间就察觉到了那阵掩饰不住的轻微颤抖，他的心立刻绷紧了。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一边用目光来回打量仔细搜寻可能存在的伤处，他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恼火，“那家伙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虽然已经明白蝙蝠侠的形象是不会太受欢迎的，但眼看再不出声就要被自己抹黑一笔，玩家不得不替自己找理由解释了一下。
“没有……是之前的药效。”
眨了几下眼驱散泪意，她放慢了语速压住喉间异样，低声道：“他刚刚去了上面，红暹罗猫的真正首领在飞船顶上，刚刚我还听到了枪声……”
一边说着，她自然地垂手捏住裙子侧腹的部分，若无其事往伤口的部分扯了扯、试图遮住可能泄露的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肌肤上血迹。
然而她手刚动作，对面的视线落点就转移了过来，于是不由稍稍紧张了一下，话音顿停。
出乎意料地，却没有被询问什么，卷发青年只是低头沉吟两秒，随即利落地抬手脱掉外套覆过来，严实地将她盖住大半。
还挺暖和的……玩家低头看看自己，又有些不明所以地抬眼。
然后没过两秒，就因突然的悬空感和骤然提升的高度诧异睁大了眼瞳。
“哎？”下意识抓住他肩膀找到平衡，她茫然出声，“为什么突然……”
“我就不去那里了，警视厅的直升机马上就到。”
“还有，”稳稳抱着人往客舱的方向走，松田阵平神色微沉，嗓音因压抑的情绪微微带了几分哑意，“有纪，我们得好好谈谈了，关于你和侦探的问题。”
垂眼时目光触及她比平时苍白许多、难掩虚弱的脸庞，他顿了顿，语调不觉又缓和几分。
“……等你先睡一觉，完全恢复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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