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34
起雾了。在这里的每一个清晨，南蓉都有种恍若新生的感觉。因为，也许每一次闭上眼睛都不能再次醒来。刚开始她还有点失眠，虽然已经筹备了很久，但是到了现在她还是觉得这样的行动是不是太过莽撞。
距离他们进入这里已经过去了五天，中间他们遇到了很多尸骨，以及一些污染者的残留。
虽然隔着一层水幕，这样的污染无法侵染他们，但是只是看到，南蓉就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不舒服。这样才是正常的，那么多前辈们都埋骨于此，不可能她这么轻松就走进去。
但是明宇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一直都很平静，仿佛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今天起雾了。南蓉回头看，昨天他们经过了一片水母海，灰褐色的水母飘荡在空中，下面的触手上挂着暗红色的血｜肉，或者是人类的，或者是别的什么污染生物的。虽然他们没有主动发起攻击，但是只是从这些水母中走过，也让南蓉憋住了呼吸。
它们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随着微风浮动，如果不看触手上面挂着的东西，看起来其实没有那么可怕——相较于其他的同等级污染生物而言。
他们休息的地方在高处，远远望去，那片水母的空地在夜晚似乎在发光。
但是在天亮起雾之后，那片水母的地盘似乎是消失了。往前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可视距离不超过五米，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明宇，也看起来格外遥远。
南蓉抬起手，想要稍微驱散附近的雾气，却被明宇阻止了。
“应该就在附近，我们没有走错。”
在大雾中，南蓉什么都看不清，哪怕是空气中满是雾气，雾是由水汽凝结，但是也没有水元素能够回应她。明宇直直的看着某个方向，仿佛他能够看穿这样的浓雾。
隔着一层薄雾，南蓉看不清明宇脸上的表情。
“走吧。”收拾好之后，明宇率先牵住南蓉的手，“不要随便松开，如果在大雾中走丢了会很麻烦。”
南蓉点点头，明宇连防护罩都不让她开，这让她非常的不安。但是她没有不相信明宇的理由，明宇的权限比她高太多，也是这次行动的队长。
他们牵着手，明宇走在前面，安静笔直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南蓉只有在靠近才能看见一点——这条小路很平整，路的两边却都是a级的污染物。
如果是平时，只要系统提示附近有超过b级的污染生物，南蓉一定是有多远跑多远。但是现在，这些a级的污染生物好像看不到他们，明宇的眼中好像也看不见这些污染生物。
南蓉本来想提醒明宇的，但是明宇什么都没有说，她也只能跟着明宇往前跑。
越往前面走雾气就越浓厚，哪怕是拉着她的手的明宇，好像只要一松手，就要随时消失在这样的雾气中。
南蓉也回握住明宇的手，害怕失散在这样的雾气中。如果她打开防护罩会发生什么？她可以驱散很多低等级的污染生物，哪怕真正被污染了，她也可以治愈自己。
但是穿越过那片水母的平原之后，这里就看不到更多的污染生物了。虽然护目镜系统一直在提示，但是她肉眼看不见。
没多久，明宇停下了脚步，南蓉也跟着停下来，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前面有很多的水。
“……是湖泊吗？”表面上静止不动的一大片水，只能让人联想到湖泊了。很多湖水其实很深，所以南蓉也没有觉得很奇怪。
“这里应该叫做‘深海’。”明宇说，“起码在我得到的情报里面，这里确实被称作‘深海’。”
“但是我们没有待潜水的装备。”南蓉说，如果有地质变化，他们要去的地方很可能被湖水淹没了，下水打捞也算在学校学习的范围，南蓉并不陌生，更何况她的能力还跟水有关系。虽然暂时还做不到能送两个人下去潜水……
“不需要潜水装备。”明宇温柔的说。隔着一层雾气，南蓉甚至看不清明宇的脸，但是她感觉明宇好像是在笑。
嗯，经过那么多危险走到了这里，确实应该微笑的。
“那我们是要从哪里过去呢？”南蓉继续问。她想悄悄的松开手，却被明宇拉到了前面。
“放开我！！！”南蓉也不管什么不能出声防止惊到污染生物了，她现在觉得这个不是她的明宇。
她的明宇，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什么时候，明宇已经被污染了，是什么时候？对了，今天出发的时候，明宇就不让她打开防护！
明宇捂住她的嘴巴，他的脸离得那样近，南蓉隔着护目镜看到明宇那双平静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脸都开始扭曲。
不应该是这样的。南蓉想，她跟明宇认识了多少年，明宇最吸引她的就是这一点，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很快的冷静下来。这也是他被选为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的愿意之一。
“不要害怕。”
南蓉听到明宇这样说。
在从前，明宇大概不记得的时候，他也对南蓉这样说过。
在不久之前，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他又对南蓉这样说。
现在，他还是这样说。
人类被污染之后依然能够保持理性与情感吗？南蓉的眼泪掉了出来，虽然想要杀死飞絮的时候，把高念珍赶下车的时候都果断又残忍，但是当她看到不知道也没有被污染，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明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哭。
没办法反抗。南蓉知道自己不是战斗人员，跟明宇的实力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防护罩还是打开了。雾气稍微消散了一点，南蓉还是无法隔着护目镜看出明宇的真实心情。
明明他们一起长大的，南蓉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了解他的人。
明宇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差不多是抱住她，用这样姿势，明宇轻易控制住南蓉，然后带着她走进湖中。
防护罩对他没有任何作用，仿佛他没有经受任何的污染。
湖水的颜色倒是很清澈，湖底也没有什么脏污，但是南蓉现在没有任何心思去观察周围了。
进入水中之后南蓉能感觉到有水在回应着她。水波随着两人的动作扩散开来，一圈一圈开始发光，明宇也没有任何异样。是她的能力等级还不够吗？还是污染明宇的污染生物等级太高了呢？
她之前还担心直接接触湖水是否会被污染，现在湖水告诉她不会。
湖水已经淹没到她的胸｜部，明宇终于松开了手。
“飞絮没有死。”南蓉闭上眼睛肯定的说。“你是故意的，对吗？”
一直平静的明宇似乎犹豫了一瞬间。“我不知道。”他微笑着回答，然后摸了摸南蓉的头，就像从前的每一次，“每一件事，我都顺遂你的心意。”包括送我喜欢的女孩去死，让她死在绝望与痛苦中。哪怕她活下来也会恨我的。
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那看来，我是早就被选好的祭品。”南蓉不知道该不该高兴一点。原来不是明宇算计的她，想要让她代替飞絮去死。
而是她本来就会成为被献祭的那个，所以在之前，明宇一直都很容忍她。
“你还是明宇吗？”南蓉问。他们太过熟悉，因此她的招数对明宇根本没用。在这之前，她也没有防备过明宇。
“如果，你觉得，我不是明宇会让你高兴一点，你当然可以这样觉得。”明宇平静的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捂住南蓉的手上，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有着水能力的少女最终也回归到静默的湖水中。红色的液体开始慢慢往外扩散，在血色沾染到自身之前，明宇已经回到岸上。
明宇面朝湖中心的方向跪下，恭敬的低下头，默念祷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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