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每天晚上宿舍夜谈的时候,林妮和韩佳的话题都会绕到她们的男朋友身上。
最近,路橙橙也接受了一个男同学的追求,她笑着说,自己打不过就加入她们。
时聆本想当个安静的听众,却突然被路橙橙cue到:“时妹,你老听我们讲,我们也想听你讲讲自己的故事哎。”
林妮:“嗯?时妹有情况?”
“她喜欢一个学长。”
时聆:“不是……”可惜她连辩解都很无力,瞬间被林妮和路橙橙的讨论声盖下去。
韩佳也从自己床上探出头来:“时妹,劝你还是不要对学长动什么心思哦,我认识的学长都一个比一个渣。”
路橙橙:“怎么说?”
“你想啊,他们很擅长利用低年级的女生对他们的崇拜,勾得她们对他死心塌地,这种人往往都有女朋友的,还是喜欢到处撩骚,脚踏好几只船。”
“说的也是啊……”林妮摸了摸下巴,“时妹,你了解这个学长吗?可不要最后被他骗了。”
“没有。”时聆垂下眼睫,涩声说,“他不喜欢我。”
路橙橙愣了愣:“你暗恋啊?”
韩佳和林妮的音量顿时减到了零。
“没有被骗就好。”韩佳欣慰地说,“不过,你怎么能受得了暗恋别人的,我想想都吃不了这个苦。”
“是啊,为了对方一句话,脑内上演一百零八个小剧场,至于吗。”
“听我的,时妹,勇一点莽上去,他愿意接受就皆大欢喜,不愿意咱们就去找下一个。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遍地都是吗。”
“……”
暗恋需要勇气,可对时聆来说,坦白需要更多的勇气。
大概是心里从来不觉得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吧,哪怕是经常看到室友和她们的男朋友黏在一起的场景,时聆也实在想象不到这幅场景的主角换成她和柏宁是什么样的画面。
她像是站在悬崖边上,只适合远远地眺望他的身影,再向前一步,就会立刻满盘皆输。
集训的第一次考核,她拿到了最高等级。本来还很轻松的心情,因为这次宿舍夜谈再次纠结成一团。
阿辉说柏宁是八月底走的,也就是那个雨天之后。
他为什么突然离开,她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信息。
她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安好。
所有无力的来源,与他的为人无关,更不是因为凌舒南说的那几句话。柏宁对她已经足够好了,只是他永远不可能喜欢她而已。
-
两周的时间转瞬而过,这段时间里,依旧没有柏宁的任何消息。
十一假期集训学校没有放假,时聆每天在模拟演播厅待着,手机关机放在宿舍,一待就是一天。
似乎只有足够的疲惫,才能让她不去想那些自己无法掌控的人和事。
一场秋雨过后,梧桐的叶子在地上铺了一层。
晚上,时聆踩着落叶最后一个回到宿舍,脱下被水沾染得潮湿的鞋子,找出换洗的衣服,等林妮从浴室出来。
因为无聊,她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一开机,三条程暖青的未接来电瞬间弹出来。
时聆回拨过去,程暖青很快接起来:“时妹,你今天一天去哪了,怎么一直关机?”
“学校在训练,没带手机。有什么急事吗?”
“那倒没有,就是好奇……你先别挂电话,我微信发你了!”
“嗯,好。”
程暖青已经把图片发了过来。
宿舍信号不太好,时聆点开图片,小圆圈加载了很久才显示加载完成。
图片中央是一张明信片的背面,上面印着香山红叶。
时聆:“这是?”
程暖青:“想不想知道正面写了什么?”
时聆:“是……给我的?”
程暖青:“对啊,一个星期之前寄到学校里来的,咱们学校不派发信件,这还是班主任去传达室拿快递的时候发现的,收件人写的是你。”
时聆:“谁会给我寄明信片啊?”
程暖青面露古怪:“这我还想问你呢,柏宁是谁,为什么给你寄东西要寄到学校里来。”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倒流向心脏,时聆觉得心脏几乎要停跳了,眼皮颤了颤,“你说谁?”
“我说,给你寄明信片的人落款叫柏宁啊,怎么回事,你不会不认识他吧。”程暖青噗嗤一声,“算了算了,你这孩子是练习练傻了吧,我拍给你看看。”
【我现在在京市,这三个月应该不会回榕城。之前答应过你的明信片。柏宁。】
小小的一张明信片上,只够他龙飞凤舞地写这么多。
他的字迹劲瘦,笔画拉得很开。时聆有点意外,因为没想到他的字居然能写得这么好看。
时聆依稀记得,他说过以后有机会会给她寄明信片来着。
她自己都没有当真,没想到,柏宁居然真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第一次收到纸质的信件,是柏宁寄来的。
尽管明信片不在她手里,时聆还是捧着手机,盯着那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就好像屏幕里开出了花来,难以名状又令人雀跃的开心。
几周后,程暖青给她发来了第二张明信片。这一次,明信片上的地址在澳门。
隔着差不多的时间,柏宁的明信片总能如约而至。积攒在程暖青手里,慢慢地也有六七张了。
锦平,申城,随着寄出的地址越来越多,时聆渐渐意识到,这些都是柏宁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难不成他这人,还有什么故地重游的爱好?
柏宁寄来的明信片上,大部分都只有一个地址和落款,没有内容。
只有一张,被什么东西烧了个边角,上面他写了两行字。
【烟灰掉下来烧到了纸,懒得挑图案了就没换。小孩子别学我。柏宁。】
-
八月底的一天,柏宁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他想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杜顺平的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我那几个舅舅都是难缠的角色,尤其是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尤其是他有一笔我舅妈都不清楚的去向不明的财产。”
柏宁:“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想让我帮你们家争那笔遗产?”
“我就直说了吧,我感觉你也是个可怜人,所以想提醒你,你要是势单力薄,最好别过来趟这趟浑水。”
柏宁嗤笑一声,杜家的事,原本就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不知为何,柏宁那些天的梦里,总是出现六岁那年纺织厂爆炸,父母双双身亡的场景。
像是在他梦中生了根。
反反复复地提醒他,他所有苦难的源头,尽都归结在那一天。
如果不是杜顺平,这些苦难原本与他无关。
柏宁半夜里醒来,睁着眼睛思考到天亮。
第二天,他把酒吧的事务托付给了马亮吉,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做什么,独自坐上了往北方的飞机。
杜家人摆明了想让家宅不宁,他就让他们看看,这趟浑水他蹚不蹚得起。
这一行,他的目的地不是老家林榆,而是林榆所在的h省的省会都游。
飞机降落在都游机场的停机坪,柏宁靠着舷窗,想起记忆中已经面容模糊不清的母亲。
那个年代,北方的男女青年流行进城务工。柏秋高中时,被家里以“女孩子上学没用”的理由逼着辍学回家。
亲朋好友里经常有人去都游打工,柏秋跟着他们,也成为了务工潮中的一员。
柏秋在林榆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到了都游的纺织厂,初来乍到,几乎引起了全厂男青年的瞩目。
她的美貌同样也被当时已有未婚妻的厂长公子杜顺平注意到了。
他蓄意诱|奸了柏秋。
尽管事后他装作无事发生,还是被他的未婚妻发现了端倪。
杜顺平的未婚妻气得发狂,又不能真的跟杜顺平闹掰,只能对柏秋疯狂地展开报复。在某个下着大雪的冬夜,柏秋被她带人赶出了纺织厂。
杜顺平自私懦弱,眼睁睁看着柏秋被赶走,一声不吭。
柏秋离开都游回到林榆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落后的城镇,外界消息闭塞,流言却传得飞快。
美貌女人,未婚,肚子却一天天大起来,这些关键词随意排列组合,足以触动每个人每一条八卦的神经。
流言沸腾了一个月,最后以柏秋结婚终结。对象是住在她家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宁晖。他先前一直在都游打工,柏秋被赶出来后,又送她回林榆。
柏宁出生后,宁晖和柏秋举办了婚礼。他牵着新婚的妻子来到宾客面前,告诉所有人他们几年前就开始自由恋爱,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慢慢地,人们接受了这个说法,几年过去,也不再讨论柏秋和这个孩子的事。
他们也在林榆安了家,眼看生活要走上正轨,柏宁的父母就在纺织厂的那场粉尘爆炸事故中丧生。
他们过世后,柏宁被两家的长辈轮流照顾。亲戚们可怜他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平时也对他多有偏爱。
而一切终止在他七岁那年。
那年务工潮的热度已经渐渐冷却下来,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从全国各地背起行李回家。
就在这时,一个从都游返乡的打工人,不仅带来了几年的积蓄,还重新带回了那个已经过时多年的传闻。
知道柏宁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后,宁晖的父母再也不愿意见到柏宁。
而他的外公外婆,听说女儿在都游的遭遇后,急火攻心,没过多久就相继离世了。
一个月后,他被余莹莹的爷爷奶奶收养。
-
而不久之前,杜顺平的外甥女告诉他,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肝癌晚期,已经命不久矣。
杜顺平一辈子无儿无女,去世之前良心发现,没有别的愿望,只想见他一面。
听他外甥女的意思,似乎,还给他留下了一笔遗产。
而他为什么犹豫许久,最后决定动身。其中一个原因,柏宁自己也不愿意承认。
有时候,记忆力太好也是一种痛苦。
当年纺织厂爆炸之后,抚恤款的款项迟迟没有下发。林榆人迷信,很忌讳把骨灰盒摆放在家里。而就在那时,柏宁的外婆家收到了一笔来自都游的匿名汇款。
他们是用那笔钱置办了墓地,安葬了宁晖和柏秋的骨灰。
也是那笔钱,最后安葬了柏宁的外公外婆。
长大一点后,他忽然就明白了,那笔汇款究竟来自于谁。
如果他真的能刀枪不入,有颗比铁还硬的心就好了。
这些不该记得的东西,偏偏他都记得。
杜顺平的外甥女开车,直接带柏宁去了病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萱。”她打量了一眼副驾驶上的男人,“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柏宁从昨天开始都没休息好,合着眼补觉。孟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么惊艳的大帅哥,平时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唉,只可惜跟她有血缘关系……
柏宁闭着眼,已经感觉到她的视线,淡声道:“开车看路。”
“……”孟萱悻悻地把头转回去。她已经感觉到,这是个聪明人,轻易不好糊弄。
她主动表态:“我姓孟,不姓杜,你把我当成他们家唯一一个正常人也行。”
“嗯。”他不亲近,也不刻意疏远距离。
柏宁心里很清楚,按照h省的风俗,孟萱她母亲分不到杜家的遗产。
正因如此,她才把希望放在了他这个身份特殊的人身上。
这个时间,病房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在陪护。
孟萱根本不打算搭理这位所谓的舅妈,冲杜顺平耳边说:“你想找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杜顺平已经生命垂危,浑身插着管子。孟萱大声重复了好几遍,他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女人见状立刻站起身来,试图用身体把柏宁挡在杜顺平看不见的地方:“老杜,你身体不好,今天就先别见人了。”
“我说舅妈,你管了我大舅一辈子,怎么临死了都不放过他?要不你跟着他一块下去吧,换个地方接着管他。”
“他见谁都行,就他不行!!!”杜顺平的妻子厌恶地盯着柏宁,满脸怨毒。太像了,她一看到这张脸,过去的记忆就接二连三地涌入脑海,仿佛还能看见当年那个女的的样子。
柏宁漠然地对上她浑浊的眼睛:“怎么,难不成你也找我有事?”
“你——”
“你尽管大声嚷嚷好了,走廊外面很多患者家属,大不了我打开门让他们也听听。”
杜顺平的妻子险些气得站不住。
孟萱见状,也跟着添油加醋:“舅妈,我劝你还是出去静静吧,这么多年你但凡跟我舅生个一男半女,今天都不至于站在这里发脾气。”
“你……你……”病床上突然传来声音。
病房里乌烟瘴气,躺在床上、连动动都费劲的杜顺平,居然硬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杜顺平六十岁不到的年纪,被病魔折磨得已经没了人形,浑身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你好。”柏宁站在床尾的位置,跟他打了声招呼,“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情绪最好不要太激动。”
杜顺平没听到一样,扎着留置针的那只手拼命往前,伸长了想去够柏宁:“……孩子,孩子……”
柏宁皱眉,暂时没跟他去计较这个称呼:“什么事,你说。”
“你能……叫我声爸爸吗?”
(https://www.tyvxw.cc/ty28081786/41536016.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