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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020


大婚七日休沐转眼过去,贺灼又开始每日金銮殿、勤政殿、御书房、宗人府轮流忙。

        早出晚归都算是好的,有连着好几日奚杳天还没亮就起身,整座王府都不见贺灼身影的,夜深也是独自睡下,若不是他有次实在睡不着,与轻手轻脚准备到软榻上小憩半晌的贺灼打个正着,他都以为这位真夜不归宿了。

        奚杳这才惊叹于贺灼先前还得以往风杏楼闲逛的日子。

        不过自然,贺灼忙起来了,身为豫王妃的奚杳也别想闲着。今日这位夫人设宴,明日那位郡主游湖,统统都往豫王府递帖子。

        这时能有底气给王府递请帖的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奚杳不好推拒,也推拒不得。他在胭脂堆里笑里藏刀应酬几日,只感觉身心疲惫。

        女子们果真太不容易了!

        又一日,胡嬷嬷端来小厨房特意备下的燕窝,奚杳接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胡嬷嬷为他捏着肩膀,见他眉宇间尽是倦态,忍不住心疼道:“真是辛苦王妃了,往常你哪里这般劳累过?”

        胡嬷嬷为了在人前不叫岔,现下私底也是称奚杳为王妃了。

        奚杳浅浅笑道:“再苦也不过这段时日了。往后的日子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郢京中各世家大族就是揪准了豫王新婚不久这一点,都壮着胆子邀约豫王妃赴宴。无论如何,这段时间他们的面子奚杳都是要给的。

        不然女人堆里出来的闲言碎语,诸如大长公主教女无方之类的话,奚杳可不大乐意听见。

        再过段时候,这些人便不敢再如此嚣张了。

        毕竟那位豫王殿下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那可是全郢京有目共睹的,万一豫王妃厌了,吹一吹枕边风,那位殿下一个不高兴,怕是一家都落不得好。

        胡嬷嬷也知晓这个道理,叹了一声,尽职地捏肩捶腿去了。

        奚杳差不多喝完一盏燕窝,贺灼便也带着满身湿意入屋,他将外袍褪下交由荆云后,便直接在奚杳身侧坐下了。

        不需要贺灼多一个眼色,胡嬷嬷便自觉悄无声息退下了。

        奚杳侧头问:“外头落雨了?”

        “起雾了。”贺灼清着嗓子说。

        郢京中秋前后正是秋雾浓郁的时候,奚杳也知道,不再多问,抬手倒了杯茶递给旁人。

        贺灼喝了茶,方觉喉咙舒服了些。

        他糟心道:“今日是梁山书院秋验,今上关心诸生,派我前去旁观,谁知是一群狗屁不通的玩意。”

        奚杳侧头讶异地看着他。

        梁山书院算郢京中有名的书院了,也出了不少科举人才,怎落到他这里就是狗屁不通的玩意了?莫非这次参加秋验的诸生当真愚钝?

        贺灼对他说:“百几学生,竟还不如一介女流来的畅怀。你可还记着左家那个左谢儿么?”

        奚杳:“自然记得。”

        选秀时,左家女左谢儿落了选,但好歹是从小养在正房膝下的,多少还有价值,而今左家还在为她物色夫婿。

        秋验不论男女都可参加,也容易得才子才女名头,梁山书院开放,即便不是书院中人也可一试,是以每年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许多世家弟子也会参加,左谢儿去了怕也是为了相看未来夫君。

        贺灼说:“她倒是有才情的,整番秋验下来比过了无数男儿,只可惜……”

        只可惜生在了左家。

        他问奚杳:“听闻太常卿夫人不日将有赏菊宴?”

        太常卿属正三品,正是奚杳这段时日要应付的官职之内,他们的请帖奚杳一般是有过目的。

        奚杳想了想,回道:“是的。”

        贺灼手指曲着,微微一动,说:“这几日上朝,我发觉刘家舍人受过左家几次会见。”

        奚杳闻言,沉吟一番:“刘家舍人……”

        贺灼提醒到:“正是有少府监的那个刘家。”

        座上少年这才被点醒。

        那刘家而今主家的是一对孪生兄弟,弟弟较之哥哥更具手段,年纪轻轻便爬到从三品少府监的位置上,几乎是三品大员之上最年轻那几个了。哥哥刘旌在弟弟帮扶下也是熬到五品中书舍人。

        那刘少府监平日虽说不提有多大作为,但胜在于朝中跟脚稳,凭着一张嘴结交无数,各州各府都有他的门路。这人虽年轻,手腕可比一些老姜还利落。

        且他身居要位,管着征收山海的事,立场不定,近日又有升调的兆头,是许多大小党派都想要拉拢的人。

        毕竟日后,这可能是一位二品甚至一品的存在啊。

        不过左家有些聪明,知道刘少府监不易说动,得先找上性子弱弱、摇摆不定的中书舍人。

        奚杳点点头:“我会在宴上多留意的。”

        他而今可是“左党联合大长公主府安插在豫王府的人”,若是左家朕有意让左谢儿嫁入潜力巨大的刘家,就得在这种宴会上让左谢儿在刘老夫人面前刷好感,想必不会多瞒着他。

        谁知贺灼说:“不必留意,但务必把左家那女儿推出来。”

        奚杳皱皱眉:“你这是要帮左家一把?”

        贺灼双唇一抿,轻轻笑了声:“我要帮,只怕有人不会领情。她要嫁进去,我便要她嫁进去便是了。”

        “不过——”贺灼垂下眼睫,启唇道:“刘珝骁为人慎重,不让自家人轻易结交,若让他知晓左家秘密找上了哥哥,指不定会暗中防备。”

        刘珝骁正是那位从三品少府监。

        贺灼想了想,忽而转眼看向身旁人,问:“你说我安排江过卿与他见上一面如何?”

        奚杳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路:“?”

        又关江过卿什么事?

        贺灼笑说:“江过卿也有一副好口舌,若这二人遇上指不定能来一场一见如故的戏码。且刘珝骁管着征收,江过卿恰巧又钱多,叫江公子去给他送送钱,或许还能承一份恩。”

        奚杳:“……”

        不管如何,三日后奚杳便带着王妃仪仗应邀到了太常卿府上。

        一干女眷见过王妃,拥着中心几人去往菊园。

        王妃仪仗被留在外头,院子里顿时轻松许多,太常卿夫人率先道:“王妃能赏脸前来,妾身心中甚是惶恐。”

        “夫人说笑了。”奚杳淡笑着,被人引至凉亭中坐下。

        一圈品阶高的夫人们也进了亭子,其余的便坐在外头。亏得秋日凉快,不得又是遭罪的。

        女人们从菊花本身聊到与菊有关的诗文,最后由胭脂聊到首饰,奚杳听得索然无味,眉目一敛转了一圈,忽然勾了勾唇,看向亭外一个端坐的少女:“我方才见吟诗时那姑娘不错,是哪家小姐?”

        他百般无赖道开了个口。

        帮左家牵扯出开头来。

        在场最尊贵的王妃开口说话了,其余人只能停下口头话题,纷纷看了过去。

        左夫人一瞧,这不是她膝下那个二房女左谢儿吗?

        她便回道:“乃是拙女。”

        “夫人过谦了。”奚杳便笑着说:“我观方才左小姐才情不凡,甚合我意。”他观着众女眷的神色,左夫人一声不敢,便有人机灵地将左谢儿引至凉亭中。

        奚杳上下看了眼,藏匿心下所有思想,说:“果真是好姑娘。”

        左谢儿不愧是左家从小按宫里规矩培养的女孩,礼数滴水不漏,当即谢了恩。

        其他夫人见豫王妃欢喜,一个劲地夸,看得凉亭之外其余的世家小姐们好不羡慕嫉妒恨,个个暗地里咬着帕子冒着酸水。

        不知听那些或真或假的夸张多久,奚杳这才听到坐得稍远一些的刘老夫人开口:“左夫人有此一女,着实令人羡慕。”

        奚杳:感天动地。

        见终于引出了刘老夫人,豫王妃看到曙光,最后一把推波助澜,预备功成圆满了:“夫人何须羡慕?夫人膝下承欢的几个孩子也是不错的。”

        在场左党:我真的很想当场谢谢豫王妃!

        刘老夫人浅笑着:“孩子么,终归是叫人不省心的。”她两个儿子都尚未有婚配。而今见了这左家姑娘,人是不错,但是内里心思如何便不知晓了……

        刘老夫人能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心思自然是深重的,当下也只不过笑着又沉默了。

        但左党目的已成,各自笑得更真情实意聊天了。

        今日中书省分配下来的事情不算太多,刘旌忙完手头的事便坐上马车预备回家了。

        临出动前,有小厮来说:“二爷在绝味楼订了一桌席面,特意让小的前来请大爷去吃顿饭。”

        刘旌眉心一跳。

        他向来和这个兄弟不和睦,除却公事,他们二人也没关系好到无事发生可以在同一桌吃饭。直觉告诉他,刘珝骁许是知晓了什么。

        但他不能不去。

        这个弟弟是正儿八经的从三品,自己在官场还得多依仗他,至少不能在这等小事下了人家面子。

        刘旌便让车夫改道去绝味楼。

        到了地方后,经小二指引,刘旌看到了二楼边上的弟弟。

        少府监大人脱下紫色的官袍,只一袭单薄的青衣形影单只地坐在那里,面如冠玉,听了小厮说大爷到了,才轻飘飘地瞥了哥哥一眼。

        有的时候刘旌真的恨极了刘珝骁这幅做派。

        刘旌走过去,兄弟俩面对而坐,一言不发地吃完这一顿饭。分明是只差了那么一盏茶时间出生的亲兄弟,比陌生人还不如。刘珝骁一年到头在他面前说的话甚至还不如在外头与下属一天说的话多。

        刘珝骁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勺清汤,搁下瓷勺,留下一句官衙还有事,便先走了。

        刘旌心下皱眉。

        刘珝骁分明未说什么,但警告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警告什么?刘旌咧唇讽刺地笑了笑。他刘少府监光风霁月,不屑与他人同伍,但不还是费尽心思往上爬?还不许他这个做哥哥的寻明另一条生路吗?

        刘珝骁出了酒楼,感到疲惫,坐上马车果真让人把他送回官衙。

        哪怕不提只言片语,他也知道左家与刘旌往来的事。他在官场经营多年,染了一身淤泥,却把身后的刘氏宗族护得极好,不轻易站党站派便是经历几年前那场夺嫡后他知晓,一旦站错位置,是一整个家族颠覆的命运。

        刘家不是陈家,没有陈太后和陈国公暗中扶持。

        刘家也不是左家,没有历经几朝的深厚底蕴。

        如今的皇帝也不是当初初登基的皇帝,他羽翼渐丰,必不再容忍异党。

        皇、左二党之间的明争暗斗注定要以另一方付出惨重代价才结尾。两党中的参与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刘珝骁不想冒那么大的险。

        但显然他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了。

        要么为敌、要么为友。

        刘珝骁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左党都出手了,皇党那边还远吗?到时他该如何做?还有可能潜在的豫党。

        少府监大人心烦意乱着,马车突然剧烈晃了晃,从车顶传来云靴踏过的声响,外头惊马之声令他一紧。

        外头好不容易安抚马匹,马夫听闻车中那位大人浅淡又带有些紧张余韵的问:“怎么一回事?”

        刘珝骁的小厮骂着:“不知礼数的江湖人!直接从二爷您的车上过去了,惊了马,还不道歉头也不回就走了!气死我也!”

        郢京是天下闻名的大都,不止世家大族、便是江湖中的能人异士也有不少聚集在这里,不过在矜贵的京人眼中,这些江湖人大抵是粗鄙无礼的。

        刘珝骁想起方才车顶的声响,皱着眉挑帘往外望。

        那青瓦之上,的确跳掠着两道追逐着的人影,看那装扮,的确是江湖人士所常见的。

        刘珝骁皱了皱眉。

        其中扎着高马尾的一人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回头看了他一眼,凌厉的剑眉之下是一双繁星般的双眼。

        刘珝骁愣了愣。

        这人他见过。

        在上两年朝贡宴会上,他是跟着江南金陵府的江家一块来的。

        他是……江家江过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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