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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吃完饭,  张招娣打开箱子,把自己给大家买的羽绒服拿出来。

        之前小琴看到苏以沫身上的羽绒服,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听到自己也有新衣服,  两只眼睛顿时亮起来。小亮和小华同样期待着自己的新衣服。

        张招娣给三个孩子发完,示意他们换上。她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偏心的。给闺女买的是今年最流行的新款,  给三个外甥买的是去年的老款。不过小琴三人从来没穿过羽绒服,  穿上身,  爱惜得不行,  刚刚还跑来跑去,这会儿穿上新衣服,  怕把衣服弄脏,  站在原地爱惜地摸了又摸。

        苏爱红有些羞愧,“这也太破费了。我都没给小沫买呢。”

        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苏以沫,  就当是见面礼了。

        苏以沫愣了愣,看向妈妈,  张招娣冲她点了下头,  她这才接下。

        发完三个孩子,又给公婆各发一件。

        苏爷爷和苏奶奶都有些惊讶,  之前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现在居然给他们送新衣服,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苏爱国笑呵呵地,示意爸妈试穿一下。

        苏爷爷和苏奶奶也没客气,他们本来就是长辈,  穿儿媳买的新衣服怎么了?

        不过这衣服买的有点大,苏爷爷也没说什么,  农村人都是买大不买小,  衣服大了,  往里再套几件就是了。

        张招娣看着公婆欢喜的模样,眼里笑意渐浓。等着吧,明天她就去村里洗白,她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好意思说她和男人不孝顺。

        正所谓“大年初一,骡马闲一”,意思这天什么活都不用干,只要吃吃睡睡玩玩,开开心心就行。

        村民早上起来就开始贴对联,到了饭点,放鞭炮。

        吃完饭,要么待在家看电视,要么去村口溜达,跟回乡的父老乡亲唠唠嗑。

        苏爱国很外没回来,别人看到他都是一脸新奇纷纷上前打招呼,张招娣跟在丈夫身边,免不了被询问。

        村里人大多数都没出过远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县城。他们了解外界的渠道是通过报纸、广播和电视。

        报纸是偶尔传阅,电视只有村长一家有,村口的喇叭倒是天天响,但播报内容非常局限。

        鹏城离这儿相隔甚远,他们只听说鹏城发展很快,具体快到什么样,却是不清楚。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苏以沫也没闲着,她拿着刚买的炮仗在旁边玩耍。

        大年初一不兴走亲戚,所以小亮三人没有过来。不过也不妨碍苏以沫找到乐子,村里小朋友看到她有炮仗,争着抢着跟她玩。

        苏以沫不是吝啬的人,给他们每人发了一颗糖,这些小孩就以她马首是瞻,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爱国见女儿玩得挺好,立时放了心。来的时候,他还担心女儿不习惯老家这边的气候,会吵着闹着回家。没想到女儿适应得挺好。

        就在这时,又有人凑过来跟他打招呼,“爱国,好几年没来,不习惯了吧?”

        苏爱国看向来人,笑得拘谨,“还成。老家还是老样子。就是鹏城冬天短,也不太冷,我担心孩子太小,不习惯咱们老家的天气。”

        他一说,大家都好奇鹏城的气候,苏爱国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得知鹏城冬天最低温度只有5度,连冰都没有,大伙听了阵阵惊奇,又追问许多鹏城的事。

        苏爱国一五一十回答。

        等大家问够了,有人劝苏爱国以后有机会也带父母去鹏城见世面,“你爸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可得好好孝顺啊。”

        这样的话,苏爱国自打回来后,几乎每个人都对他说过,他神色自如点点头,“会的。”

        张招娣听到这话,猜到这些人的潜台词,不就是说他们不孝吗?他们不在家,公婆在村民面前肯定编排他们不孝呢。太可恶了。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在这时,有个大娘从道路尽头拐过来,看到苏爱国和张招娣两口子,顿时阴阳怪气起来,“哟?你们两口子在鹏城发了大财,舍得回来啦?”

        张招娣已经不记得这人是谁,苏爱国却有印象,她是村里的大娘,为人刻薄,言语尖酸,生的两个儿子都不怎么孝顺。听说今年过年,两个儿子又没有回来。估计也是怕了她的脾气。

        大概是同病相怜,这人跟她妈关系最好,两人经常一块赶集。

        张招娣见她不善,也不跟她客气,笑眯眯打招呼,“哟,栓子妈,你家栓子、柱子又没回来啊?”

        栓子妈脸色难看几分,骂骂咧咧,“生他们有什么用。一堆讨债鬼,每年回来都要惹我生气,我就跟他们说再惹我生气就别回来了。不回来拉倒,我懒得看他们。”

        这是死要面子呢。谁不知道栓子和柱子不回来是怕被骂。大伙也就是笑笑,心里想法各异。

        父母辈的认为孩子栓子和柱子不孝,一把屎一把尿将他们拉扯大,也给娶媳妇了。他们半点不记得好,全记得嘴坏。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孩子辈的则持相反的态度,他们认为栓子娘嘴太坏,两个孩子也是伤透心,才不肯回来。

        不过心里怎么想,大家当面不会说。

        他们不说,但栓子妈却不放过这个好机会。她没机会批评自己的儿子,难道还不能骂骂另一个狼心狗肺的苏爱国吗?也算是给她的好姐妹出气。

        于是栓子妈又拿枪带棒说苏爱国不孝,“当初你被亲生父母扔在医院垃圾筒里,是你爹娘好心好意将你拉扯大。你呢?去鹏城打工,好几年才回来。你对得起他们吗?谁家孩子像你这样不孝……”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其他人脸色都变了。心里都想:你算老几啊,当着面你就骂人家不孝。

        苏爱国被人当面骂,脸色一僵。

        其他人担心大过年打起来,赶紧打圆场,“大过年的,您这是干什么?爱国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劝,其实不就是肯定苏爱国真的不孝吗?明着劝诫实则坐实了他不孝的罪名。

        苏爱国抿了抿唇,按照回来之前媳妇教的说辞,“我们不回来,也是没办法。到了年底,工厂加班。我待的又是国企,请假太多那要是被辞退的。”

        这话半真半假,但这些村民却是信了。为国家工作肯定要严格一点。要不然待遇凭啥这么好?

        张招娣见丈夫囫囵着说完,相当配合从兜里掏了汇款单,然后一一亮给他们看。

        农村人的收入大多数来自于地里的粮食。粮价又便宜,一年也就能落下两三百的结余。大家也都知足了,毕竟现在的日子可比以前好过。

        但是当他们看到张招娣的汇款单,一个个羡慕得眼珠子都快下来了。

        七十年代有过扫盲班,这些人识字率也许不高,但是最基本的阿拉伯数字和苏富贵这个名字还是认得的。

        国企工厂发工资很固定,机械厂都是二十号发工资,汇款单的日期都是二十号。

        张招娣从兜里掏出三四十张汇款单,上面的日期都是二十号。汇款数额有多有少,但是没有低于一百的。

        如果按一百来算,一年就是1200,比一家人种五亩地的盈余都多。

        而且苏富贵两口子没有额外花销,两人既不生病,也没有负担,这些钱属于净得。

        孩子都孝顺成这样了,他们两口子还在村里散步苏爱国不孝的消息。这还要怎么不孝?

        众人八卦心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汇,有人等不及追问张招娣,“你婆婆不是说,之前你打电话过来,不打算给他们汇钱了吗?这怎么又汇钱呢?”

        张招娣心里暗骂老妖婆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叹了口气,“没有。结婚后,我跟着爱国去鹏城,那时候我没有工作,又怀了孩子,公婆让我们把工资都寄给他们。结婚前都是这么干的。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要养活,所以我就跟他们商量只寄一半回来。他们就把我骂了一通,说我没良心。天地良心,我再怎么孝顺,也不能饿死我自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大过年的,她也不能哭,但是言语颇有些颓废和无可奈何。

        她说的合情合理,就是父母一派的老人都不能说她错。毕竟男人养老婆孩子是应该的。怎么能为了孝顺父母,就不给自己的妻子钱呢?

        大伙看着苏爱国的眼神带着同情,心里想的却是: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半点不心疼孩子,居然想饿死人家。

        这会儿苏奶奶不在,于是就有人问栓子妈,“之前爱红妈不是说爱国从来不往家寄钱吗?这汇款单怎么说?”

        栓子妈脸色难看,硬邦邦道,“我哪知道。兴许这汇款单是假的呢?”

        张招娣还没反驳,有个识字的老人就反驳了,“这怎么是假的?咱们村还有别人叫苏富贵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村是华国成立之初,新建的村子,以杂姓聚居,整个村子就一家姓苏的,哪来的同名同姓。

        栓子妈被怼,心里不快,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好像她才是始作俑者,她脸拉得老长,“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也是听爱红妈说的,钱又没寄给我,我怎么知道她在说谎。”

        见她没有否认,其他人对着苏富贵和苏奶奶指指点点。

        别人家孩子不孝,父母为了给儿女留面子,拼命给他们描补。

        苏家可好,反过来。明明孩子很孝顺,月月寄钱,他们只字不提,总是在村民面前诉苦,说自己当初不该替别人养孩子,这是养了个白眼狼,翅膀硬了,孩子就飞走了。

        大家纷纷改了口风,说苏爷爷和苏奶奶不该如此。

        苏以沫玩够了,适时跑过来添了一把火,“我妈还给爷奶、姑姑、表哥、表姐、表弟各买了一件羽绒服。可贵可贵了,一件要好几十呢。”

        众人一听,连连夸奖招娣是个大方的主。

        有不满苏奶奶为人,拉着张招娣的手就劝她以后别这么实诚,“你每月寄给她钱,他们也不把你们放在心上,何必那么孝顺。”

        张招娣故作胆怯地看了眼丈夫,“可他们毕竟养活了我男人。咱们做人得讲良心。他们对我们不满,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们工资低,只能靠加班赚钱呢。”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可怜。苏爱国一脸古怪。他真的不习惯媳妇这么示弱,还是更喜欢看她在家耀武扬威的样子。

        苏以沫看着妈妈的眼神都不对了。好家伙,妈妈这是跟谁学的?居然学会绿茶那一套!

        张招娣这话一出,这些实诚的村民们纷纷站在她这边。

        “谁说你们工资低?爱国每个月寄一半回来,比村长他哥的工资都多。是你公婆贪心不足。亲生的都没你们孝顺。”

        看一个人孝不孝顺有多个因素,比如听不听父母的话,经不经常回来探望老人,这些都是小方面,大方面就是给钱。

        常人说钱能解决这世上99的问题,自然也包括孝心。

        显然苏爱国每个月寄这么多工资就代表他这人有孝心。而且村里最孝顺的村长他大哥,也只是把父母接到身边养老,每月给的零花钱肯定也不会超过十块。苏爱国绝对是村里顶顶孝顺的娃。

        苏爱国和张招娣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连连说他们还不够孝顺,还能再进步云云。

        村民们听了心里越发肯定这夫妻俩是个宅心仁厚的好人。

        时间不早了,苏爱国和张招娣带女儿回家做饭,言语也是藏不住的孝顺,“平时都是他们老两口自己做菜。咱们好不容易回来,年前我就去街上买了牛肉和羊肉,我要回去收拾,他们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得炖久一点,把肉炖得烂烂的才行。”

        牛肉和羊肉可不便宜。谁家舍得吃这么好?!

        其他人目送他们离去,有位老人羡慕得眼眶通红,“真孝顺啊。”

        “可不是嘛。”

        张招娣到了家,和丈夫一块做吃食。一个负责烧火,一个负责烧,苏以沫站在门口指挥。免得他们浪费这么好的食材。

        苏奶奶看着就心烦,穿着张招娣新买的衣服出去嘚瑟了。

        巷子口,其他人还没离开,他们过年也会吃点好的。但可舍不得像张招娣这样,又是牛肉,又是羊肉,又是猪肉。他们过年只做一道肉菜,里面放各种配菜,一大家子聚在一块,美美地吃上一顿。

        苏奶奶穿着新衣过去时,大家叽叽喳喳的交谈声瞬间消失。

        栓子妈看到苏奶奶有种被人愚弄的憋屈感,她头一个发难,对着苏奶奶就阴阳怪气起来,“哟?老嫂子,你这新衣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见过呀?”

        苏奶奶挺直脊背,理了理衣摆,“哦,才买的。”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他们可是听苏家小丫头说了,她妈妈给家里人都买了一件新羽绒服。苏奶奶这身不就是羽绒服吗?乡下集市没有卖羽绒服的,因为这东西轻飘飘的,价格还贵,农村人讲究实惠,宁愿买棉袄,也不愿买羽绒服。

        这羽绒服十之八1九是张招娣买的,但是她明明知道,却不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其他人眼神交汇,却没有出声反驳,有人又问,“爱国今儿回来,给你们不少钱吧?他都好几年没回来了。怎么也得孝敬你们啊?”

        没能从儿子手中要到钱,苏奶奶憋了一肚子气,见对方问了,她立刻向对方诉苦,“哎,哪来的孝敬啊。他们一分都不给,还问我们借钱呢。把他拉扯大,娶了媳妇,都三十的人了,居然还让我们贴补,你们说我当初把他抱回来干嘛。”

        这话苏奶奶以前也经常说。那会儿大伙也都同情她,可这会再听她说起,个个都觉得她面目可憎。

        栓子妈是个急脾气,阴阳怪气起来,“是啊,我们也不知道你抱他回来干啥。不就是为了养老送终吗?既然他不孝,回头我就劝他以后甭回家了,免得每月寄钱回来,还捞不到半点好。”

        苏奶奶听前面两句还觉得栓子妈今天吃枪1药了,口气这么冲。可听到最后一句,她脸色顿时变了。

        浑浊的眼珠不可置信瞪着栓子妈,好似在说“你怎么知道”。

        栓子妈哼了哼,“刚刚你媳妇把汇款单都拿给我们看了。月月寄,每月都不少于一百。可你从来没提过这事。我们还冤枉爱国不孝,你怎么好意思?!”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是。每月寄这么多钱还被你数落不孝,那咱们这些晚辈是不是该去死啊?反正都不孝了。”

        这些是年轻人说的,老一辈的人还知道给苏奶奶留面子,语气要婉转一些,劝苏奶奶以后别这么行事,“爱国够孝顺的。他是工人,上头让加班,回不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每月不是寄钱回来吗?你们又没病没痛,有这么多钱,该吃吃该喝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就是。千万别寒了孩子的心。孩子们在外地打工不容易。”

        苏奶奶臊得老脸通红,她想为自己辩解,可是其他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一言我一语劝她善良些。

        苏奶奶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被所有人谴责,她感觉自己好像脱光了身体站在雪地里任人打量。羞耻感让她再也待不下去,深一脚浅一脚回了家。

        灶房里传来那一家三口欢乐的笑声,好像是张招娣夸儿子做的鸡肉特别香。还有那个小丫头片子嘴里也是甜言蜜语,把她那儿子哄得都找不着北。那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吃,也不知跟谁学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苏爷爷站在堂屋门口,看到老婆子回来,有些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苏奶奶顾不上在心里骂那一家三口,给老头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进了屋。

        关上门,苏奶奶把刚刚在岔路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苏爷爷也是吃了一惊,他刚刚抽了一口烟袋,这会咳得撕心裂肺,苏奶奶赶紧给他顺背。

        苏爷爷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推开老伴的手,在原地徘徊,低头想事情。

        苏奶奶有些急了,“怎么办?”

        苏爷爷瞪了她一眼,“慌什么!我们养大了他,这是积善行德的大好事。有本事让他们也养个别人的孩子。这些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奶奶不像他那么乐观,村里那些婆娘嘴那么碎,她敢说不到晚上,村里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事。他们在村里生活,少不得要被这些人议论。人活就为一张脸。这脸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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