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33.二分之一⑥
数小时前。
“没有，好吧，没什么……”
面对着小樱，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按照那个红眼睛姐姐教我的说法：“很可惜，你做的事情妈妈已经知道了，这是真的，你把杂志拿走，想弄成是我做的样子，可是却没能瞒住妈妈。你去便利店买东西出去后，妈妈就回来了，我就站在玄关，听到了房间传来的妈妈的吼声，然后我才逃到公园，妈妈看出是你把花瓶弄倒了。”
小樱的脸变得煞白。
“不可能看出来啊！”
“看得出来的，我在玄关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她说，小说摆放的顺序不对了，是小樱干的！妈妈是这么喊的，所以她正在等你回去老实跟她赔礼道歉呢。”
小樱很困惑地看着我：“已经全都暴露了？”
我点点头。
“可是我不要像姐姐那样惹她生气然后挨打！”
我装作一样很困惑的样子，又对她说道：“那么这样吧，我代替你跟她赔礼道歉。”
“怎么做？”
“我们把衣服换着穿，就今天一晚上。我穿着小樱的衣服，小樱穿我的，到明早为止，我装作小樱的样子，小樱像我一样低着头走路。”
“不会露馅吗？”
“没事的，我们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小樱要装作我平时那样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行了，那样的话你就安全了，让妈妈发火也好，被她殴打也好，我都替你承受，小樱不用担心什么。”
我们在公园的厕所里换了衣服。小樱把身上带的东西全都拿下来，用手把头发弄得乱蓬蓬的，在穿上我脏兮兮的衣服时，小樱的脸紧绷着。
“这个衣服有一种怪味！”
小樱的衣服又漂亮又干爽，从袜子到手表我都换上了，又用手当梳子把头发整了整。能不能顺利进行还不知道，不过我还是扮出一张笑脸，对着厕所的镜子看了看，那真是个活脱脱的小樱。
看见那张笑脸的时候，我用手摁了摁嘴角，我的双眼流出了像水一样的东西，好像是眼泪或者类似的什么，我拼命地用水洗脸，不让小樱看到。
“在干什么呢？”
怎么等我都不出来，小樱站在厕所的入口很不高兴地说。
我们从公园走出来，向着楼房走去。由于夕照，楼房被染得红红的，高高地耸立着，站在楼下，我看着十楼的房间窗户。
刚才我骗小樱说妈妈已经回来了，她对此并没有表现任何怀疑。实际上我并没有确认过，不过妈妈应该已经回来了，说六点回来，却没有按时回来这样的事情，对于一向认真的妈妈来说，还从来没有过。
“小樱，你回家以后要像我平时那样表现哦。”
她像是不服气一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我目送她走向楼房的入口，然后靠在楼房前生长着的树干上，眺望着被夕阳染红的街道，刚才还在她手里拎着的便利店袋子已经转移到我的手里，袋子在我的膝盖旁边沙沙作响。
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从我的眼前经过，拉着长长的影子又离我远去。
小樱！听见有人这样喊着，我回过头，看见是住在一个楼里的阿姨，学习怎么样啊？还在用功吗？阿姨那样问道。
嗯，还行吧，我回答。这之后突然扑通一声，什么东西从高楼上掉下来，就听见阿姨啊地一声惊叫，穿着脏兮兮的衣服，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躺在了地面上，摔死了。
我回到屋子里，为死去的小樱写遗书，这是妈妈的吩咐。妈妈命令我要在警察到来之前五分钟内写完，我接受了命令，妈妈就说，“你是好孩子，妈妈最喜欢你了。”这是我无数次在深夜睡梦中才能听到的话。
因为是姐姐“若叶”临死前写的遗书，所以从书面的角度想一想还是很轻松的，只要把我想死这样的话写出来就可以了。
对于有栖川若叶的自杀，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夕阳西下暮色来临，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时候，我和妈妈在房间里接受了警察的询问，并适当地作出回答。
妈妈虽然还没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然后接受这个残酷的打击，我决定今晚就收拾行李离开家，到立花婆婆家里去。
妈妈进了自己的房间后，我也躲进小樱的房间，她的屋子放满了可爱的玩物，显得一点都不素净。我感觉还是厨房垃圾桶旁边更好，我确认妈妈已经睡熟之后，就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塞进书包里。
走出家门，我跑向立花婆婆的房子，铃音看见了我，尾巴胡乱地摇摆起来，那旋转的劲头像是要掀起一阵龙卷风似的。
我紧紧地握住口袋里的钥匙，心里喊着“好，开始吧！”，告诉自己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不禁热血沸腾。
……
——那个叫若叶的女孩子怎么样了呢？
木川唯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想法，不过很快又像烟霞般散去。她的脑子无法理解这种感情，在记忆里，发生在女孩身上的事情就像是一部电影，就算看见尸体，也没有什么真实感。
沿着中野区出发往东部海岸附近，有一家名叫“浦岛”的温泉，恰好距离吉原边界只有五公里。
泡温泉的客人可以到一旁的小屋观赏扮演龙女与浦岛太郎的舞蹈表演，还有歌妓会不停地唱着童谣的旋律：“昔々浦岛は助……”
从东京都出发，在火车硬座上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抵达了东台区。环顾四周，车站异常荒凉，只有一个介绍景点的告示牌，上面写着“浦岛温泉”的字样。
木川出了车站，竟没有见到旅馆派来招揽游客的人，连旅客都没有几个，她去问路，车站里的人扬了扬下巴，告诉她浦岛温泉离这就几步路，不过要小心。
“小心？”
“啊，你是外地人吗？这附近有个叫岛津恶三郎的家伙，见到好看的女人都会夺了去，你晚上最好别出门。”
诶。
……这个恶三郎，好像在哪里听过。
暮色渐浓，由于是冬季，黄昏来得比较早。木川走了不到三四分钟，就看到路旁有不少温泉旅馆，每家旅馆都摆出了招牌，但楼下的门面主要是土特产商店和饭馆。其中一家的入口处挂着铃兰花形状的装饰灯，还写着“浦岛温泉欢迎您”字样的招牌。
举目四望，周围尽是山地和小片的稻田，没有半点城镇的样子，附近几乎没有别的游客。就算没有预约，木川都受到旅馆的热情欢迎，被领到二楼尽头最好的房间。
房间是套房，年代久远的壁龛立柱黑得发亮，墙上挂着脏兮兮的字画，榻榻米都掉色发红了，但这房间毕竟有十叠大小，还附带四叠半的会客室。
她先去洗了个澡，浴室里贴着的瓷砖略有脏污，不过，身体一泡到热乎乎的所谓“温泉”里，心情就好起来。
旅馆的女店主送来晚饭时，木川套上浴衣，宽大的下摆拖到了榻榻米上。店主毕恭毕敬地感谢她今晚入住，并为未能奉上像样的晚餐致歉。
“请问您是否会介意隔壁住人呢？”对方问。
黑发少女摇摇头，并不在意这一点。
“那我们就让新客住在您的右边房间了，请好好放松一下吧，武士大人。”
她嗖地一下扭过头，红眼睛亮亮的。
女店主微笑着鞠躬：“看您放在桌上的佩刀正是江户时代有名的工匠打造而成，想必也是个厉害人物。”
很会说话啊。
晚餐的生鱼片嫩滑可口，煮鱼鲜美入味，蛤蜊汤、烤鱼、活虾拼盘，还有鲍鱼和章鱼，用新鲜食材做成的料理，果然只有靠海的地方才能吃得到。
在计划里，木川明天会先去逛逛乌月神社，在神社游览一个小时左右，再花只需三十分钟就能抵达最近的海滩，去海边小屋吃午饭。
然而就在她正剥橘子时，发现了异样。
窗户旁设有扶手，现在虽然拉上了障子，不过少女进屋时曾从那里眺望过，只看得到一片稻田和黑色的山峦。
她打开拉窗，山地正在夜空下沉睡，黑幽幽的山脚下，七八个光点晃来晃去，不知是灯笼还是电筒。漆黑的山麓上，灯笼的橙色火光与电筒的苍白灯光交替闪烁。
女店主从楼下走上来，解下围裙，恭敬地坐在门槛边：“附近发生了凶杀案，还请您夜间多加小心，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凶杀案？能具体说说吗？”木川的眼睛被灯光吸引住了。
女店主眉头紧锁，用当地方言解释道：“正在搜查的人是本地的警察和镇上的青年团，警察收到消息，说被害人的尸体就埋在那边山脚的杂木林里，所以才会全员出动，展开搜索。”
“被害人是男是女？查明身份了吗？”木川问。
她摇头道：“不知道性别，也不清楚是哪里的人，连姓氏都不清楚。”
“那这桩凶杀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大概一年前。”
“一年前？连案发时间都清楚了，难道凶手已经自首？”
“并没有，似乎是警察下午收到了匿名信，说那里埋着尸体，我们看到那些灯光，也都心惊肉跳的……凶手多半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所以才透露了尸体所在地，好为死者祈点冥福吧。”
黑发少女撑着脑袋思考：“应该不是这么回事。一般来说，罪证未被发现的状况虽然对凶手有利，但如果自己杀了人，尸体却一直得不到处置，凶手肯定会有半途而废的感觉。不过，对方既然有胆告诉警察，就绝对有自信认为他们不会查到自己头上来。或者也可能是个多人团伙，其中一人像你说的那样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与同伙决裂了，总之，写匿名信给警察的应该不是主犯。”
“不愧是武士大人。”
木川姑娘坦然地接受了夸赞，她丝毫不觉得害羞，反而有点骄傲地露出了臭屁的小表情，随即又很快收敛，恢复往日的面瘫脸。
正好晚餐之后消食，这么想着，她披着短褂，穿着旅馆的木屐就出门了。
朝山的方向走了十米，旅馆街就到了头，路旁的景致转而成了灯光昏暗的农舍，路的尽头同一条横向的大道相交。
木川唯来到交叉点处，行走在狭窄的田间小道上，谨慎地避免木屐被杂草和石头绊住。走着走着，对面的山越来越近，灯笼和电筒的灯光越来越亮，搜索队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没过多久，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用电筒照向她，光束来回转了两三圈，示意她止步，前面似乎禁止闲人进入。
“找到尸体了吗？”少女一点也不怕生，找到站岗的警察就问。
“还没有。”警察瞥她一眼，奇怪地答道。
草丛和树林间晃动的灯笼表明，警察还没有任何发现。各种声音传来：“来这儿找找”“换个地方吧”“这里再挖一点”……
由于看不见人影，就会给人灯笼在说话的错觉，气氛有些阴森。
“警察先生，”木川无视对方的情绪，继续问，“听说警方收到了匿名信，请问是用明信片还是用信笺写的呢？”
警察摇摇头：“这不能告诉你。”
他看出木川是外地来投宿的游客，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对于来这里的温泉消费的客人，他们报以一定程度的善意。
“匿名信上是否画有标明尸体位置的地图？还是含糊其辞地说尸体就埋在山脚一带？”她继续发问。
“这也不能告诉你。”
从警察口中没有打探出消息，木川站在那里眺望晃动的灯笼，不时挪动位子，变换角度。然而，搜索队转来转去，却迟迟没有发现尸体。
她的兴致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反派那种喜怒无常随心所欲的性格起码被她学去了九分，少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决定回去睡觉。
绕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逐渐远离刚刚的搜查队，耳边只剩下啪嗒啪嗒的木屐声。
啪嗒——
啪嗒。
木川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又是一声重叠的脚步声，伴随着窸窣的草叶晃动的声音，漆黑的山峦阴霾叠嶂，几乎没有任何明暗的变化，黑乎乎的一团。
啪嗒。
脚步声近了，她直直地望向斜前方的小径，远处搜查的灯笼三三两两地往镇上漂移，就像是在举办什么节日庆典。
唰——
眼前的树丛被一双手扒开，幽深的黑暗中露出一线烛光，青年的人脸移近面前：黄色的发，末端却是鲜红，浓黑色的眉毛，金红色的眼睛，怎么说呢，给人一种夜间出行的猫头鹰即视感。
对方穿着鬼杀队的队服，外面披着末端火焰纹的羽织，身体左侧插着日轮刀——又是这些家伙，没完没了了。
木川唯紧紧蹙着眉心，有点不愉快。
在她的视线范围内，青年的双眼由于惊讶微微睁大，金红色的圆眼睛仿佛两个小太阳，他大概没想到这么晚了在这种地方会遇上人吧。
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一种不为人知的绚丽色彩，先是一愣，而后不着痕迹地打量几秒，无意识开口：“……是…人类？”
木川嘴边露出一个假笑，眼睛里毫无波动。
“我是你爹。”她说。
(https://www.tyvxw.cc/ty27940759/4376641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