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C78.无双⑤
木川唯就是这么随口一提，她并没有把这种普遍现象归咎于是谁的错，反倒是说完之后不死川实弥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店内的空气凝滞，白发青年愣愣地看了她半响，他似乎是想下意识拒绝去接受这件事，像是想要逃离却又被无法摆脱的东西给逼到绝路。但一瞬的空茫过后，他的吊梢眼再次翻涌起狠戾的光，张嘴想要反驳。
“嗯，然后我们就可以跳过复杂的社会问题了。”
木川唯却把话题一转，神情放松又懒散，她摊开双手示意对方的目光看过来：“那么接下来你所看到的是大正年代第一鬼杀王带来的精彩表演——现在我的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对吧？”
“啊？”不死川满脸懵逼。
“很好，这位观众已经为大家确认过了，谢谢你的参与。”她朝他露出了煞有其事的笑容。
“……你有病吗。”
木川姑娘不搭理他，自顾自说道：“快看！在这位鬼杀王小姐的手中居然出现了一朵盛开的黄色康乃馨！”
在少女自吹自擂的旁白里，她的右手竟然真的凭空变出了一朵单生的康乃馨。黄橙渐变的花辫紧凑，花冠呈半球形，花萼长筒状，一看就是冬季见不到的娇贵品种。
“恭喜幸运观众不死川先生获得奖品！大家鼓掌祝贺！”
黑发少女直接把花塞到了不死川手里，然后啪啪带头鼓掌，力气贼大，声音超响，让店主都为之动容。武藏不禁也噼里啪啦鼓起掌，还顺道喝彩：“好！”
———《禁忌二重奏》
好个屁！
不死川眼角抽搐地瞪向了这个起哄的家伙，店铺老板浑身一僵，悻悻垂下手。
木川站在窗户旁边，从富冈的这个角度刚好能完整地看见她的脸。风从夹角处吹进来，少女披散的发丝被扬起，配合头顶昏黄的灯光，神色居然被衬托得有些黯然，这种表情竟然会在她脸上出现，还挺让他意外的。
木川唯偏头一看，发现他裹紧了羽织，连手都缩回衣服里了。
木川问：“你冷？”
富冈义勇不明所以地点头。
“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故作神秘地说，“其实我也冷。”
富冈义勇：“……”
“要走吗？现在也挺晚了。”付完钱后，炼狱杏寿郎提议道。
“嗯，你们确实该回家了。”木川表示赞同，她走到门口边回头说话边拉开大门，语调上扬，“今天真是———”
暴风雪漫天飞扬，颗粒巨大的冰雹顺势兜头盖脸，外面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被。密集的飞雪伴随着暴风甚至形成了漩涡，街道上的沿街垃圾桶已经倒在十米外的树根下，不远处海鲜馆的玻璃门碎成了几块，视野糊得压根看不清方向。
木川唯顿了三秒钟，又唰的把拉门重新扣死。
她转过脸闭着眼睛，发梢狼狈地往下滴着雪水，刘海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全身布料或多或少淋上水珠，眉毛还沾着雪花：“…有没有好心人拿条毛巾给我。”
本来这话说着只是缓解气氛，结果还真有人用纸巾轻轻按住了她的整张脸，动作很温柔，像是在给小猫小狗擦脸，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方手上的茧子磨得有点痛。
全程闭眼被抬着下巴大概十秒钟左右，随后那人慢慢松开手，她马上别开脑袋嚷嚷着好冷跑去暖炉旁边。
等木川再往原先那个方向看的时候，正好发现炼狱杏寿郎拿着一团纸巾要往垃圾桶里丢，她飞速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盯着火苗映射的光。
“嗯！道路基本都瘫痪了。”炼狱反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着对其他人说，“看来要等雪变小才能走了！”
不死川烦躁地靠着店内的长条沙发坐下来，啧了一声没有反驳，看样子是赞同了他的意见。
武藏叹了口气：“给你们添麻烦了啊，这段时间天气太奇怪了，本来还以为要开春，现在又降温。”
“不！老板您太客气了！我们反而要谢谢您！”炼狱大声道谢。
富冈义勇继续抱着胳膊斜倚在墙边，没有发表异议，他瞥了一眼木川湿漉漉的裙子，扭头对店主说：“这里有毯子吗？”
“有倒是有，就是有点旧了，如果不嫌弃的话。”武藏从储藏间拿出来一条灰色的毛毯递过去。
“给你。”富冈对木川说。
她也不推脱，接过披在身上。然后整个空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几人若有若无地打量了他们数秒，但没人发出一点声音，只有门板被大风吹得吱呀作响。
木川的黑发还是湿的，看上去像是光滑的羽毛，凌乱地贴在脸颊旁，衬得她的脸苍白又小巧。
千寿郎就坐在她右边，犹豫了一会，抬头对她笑：“你的食指比无名指长呀。”
少女愣了一下，把手掌举到面前研究：“确实，好像小时候就一直这样，不过据说这种特点的人在性格上是【自信满满的治理型】，企图心强，同时也喜欢单打独斗。”
“诶？那如果像我哥那样无名指比食指长呢？”
“这大概是【为人亲切的实践型】，处事圆滑，通情达理，在新的环境马上能与人打成一片，经常被许多人围绕，善于处理问题。”她说完后，也对小少年露出笑容，“我超会看手相的！你把左手摊开，我来给你算一卦。”
千寿郎暗暗松了一口气，把左手摊平。
“你的【感情线】止于中指和食指之间，细心、善良，给人温柔可靠的印象，性格比较简单，不喜欢被人误会，也很讨厌猜忌别人。所以未来要小心被欺骗。左手手掌的生命线向拇指向上延伸的线就是【桃花线】，恭喜小千弟弟！即将迎来人生最受欢迎的时期，马上就能碰到喜欢的女生……”
木川有条不紊地分析完，刚打算做个年终总结就被嗷的一声嚎哭打断。她默然地扭头看着掩面哀嚎的店主，睁着半月眼问：“……这位小哥？你还好吗？”
“呜呜呜呜——”
武藏哭得很伤心，伤心得连富冈义勇都忍不住去看他。
“我、我手上没有桃花线！呜啊啊啊啊！”店主悲伤地扑倒在桌面上，语气里的悲痛让所有人都投以目光，“我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认识女朋友了！我都快30了还没结婚！”
他的控诉如泪如血，闻者动容，听者伤心，不死川把脸扭向墙面，很不厚道地翻了个白眼。
“你说啊小姑娘，我明明长得也不丑，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喜欢我的人呢！这真是太残酷了呜呜呜呜！”
面对这样的问题，木川唯战术后仰。她沉默了一会，才试探着开口：“也许是你的方法有问题？”
“什么方法？”店主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看着还有点好笑。
“比如对女生要尊重平等，你可以邀请她一起玩？”
“不是，我其实不讨厌自己一个人，只是大家都成双成对，都成家了，我父母就很着急，说我应该快点找人结婚。”武藏吸了吸鼻子，语气里还带着点委屈。
说实话，这位奔三的哥们抱头痛哭的场面实在是太稀有了，木川觉得他又好笑又悲惨，只得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就连这种暴风雪天，我都只能一个人呆着，未免也太惨了啊呜呜呜呜哇！”
他反而嚎得更大声了。
“闭嘴！吵死了！”不死川骂他，“大男人哭哭啼啼，太没出息了！”
武藏立刻降低音量，但表情还是很委屈，望向不死川实弥的眼神里都是羡慕：“你有漂亮妹妹认识！你才不会懂我！”
“你说什么？！”
“哼！”
眼见着鬼杀队最暴躁的一个家伙即将被激怒，木川唯接过话茬：“别听他的，其实在坐的各位都是单身达人，没什么区别。”
店主小哥的眼角还挂着泪花：“真的？”
“太真了。”木川真诚点头。
“你也是？”
“当然。”
他顿了顿，憋出一句：“那你会喜欢我吗？”
“应该不会。”
武藏遭受重创，再起不能。
不死川在阴影里翘起嘴角，对木川的语气还有点嘲讽：“和我半斤八两。”
炼狱杏寿郎双手环胸，一本正经道：“该有的一定会有的！要相信自己！不过唯小姐确实不会喜欢你！”
……你这说了还不如不说！后半句是在杀人诛心吗？安慰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安慰了！
看着悲痛万分的店主，木川决定还是做个人，认真劝他：“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不好或者一个人就输了，在未来的一百年里，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不婚主义者，他们认为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能过得比谁都幸福。幸福是由自己来决定的，不幸也不是任何人的错。”
“……不结婚也没关系吗？”
“啊。这就跟梦想一样，它们随着时间流逝，会变得越来越重。有的人会在途中失去自我，也有人会觉得放弃更轻松，所以无论是选择放弃婚姻还是放弃梦想，都不是坏事。”
木川唯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毫不退缩地看着他，红色的眼睛闪着淡淡的光，连眼下的卧蚕也像在笑一般弯曲起来。
“……你说得对，是该好好想想了。我去后面休息室，你们就等雪停再走吧。”店主小哥摆摆手，转头掀开蓝色的长暖帘，想了想又扭头对木川再次笑笑，“谢谢你。”
他的身影消失后，店铺再次变得安安静静。
鸡汤使者木川姑娘感觉这段时间自己都要脱离反派身份了，她长长地叹气，吐槽道：“我该开个心理咨询室，说不定哪一天真能遇到鬼舞辻无惨上门治疗。”
还记得以前被收养那会上家教课，请来的老师是个大学生，给她讲“组织行为学”的课。课上讲到了“破窗理论”，意思是一栋建筑一旦有一扇窗破了，就会有更多扇窗被破坏，指组织中的不良行为会引发更多人的效仿。
然后那个家教老师嗤笑一声，举例道：破鞋也是。
他一向爱出风头，也许以为自己是全日本唯一看过《源氏物语》的文化人。“破鞋”这种专门用来羞辱女性的词语，当年依然没有脱离其语境。
人们总是热衷于发明各种各样的标签，一方面标榜自己，一方面贬低别人。
就像她跟店主小哥说的，结婚生子很正常，选择不婚也很正常；发生性关系很正常，不想谈恋爱也很正常。
而真诚、勇敢、幽默、正直、温柔，都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可能条件，但“完美”并不是。如果要“选择”，喜欢的人应该拥有更可贵的品质。
“唯小姐。”
她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对方咬字清晰声音洪亮，但她既没有回头看炼狱的脸，也没有看桌对面富冈的脸，只是平静注视暖炉的光线穿过玻璃，形成一束一束的细丝——那是丁达尔效应。
“……我想吃巧克力。”
她突然说。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两块普通的硬糖从桌上推过来。唯姑娘抬起头，看见不死川做出了个递的姿势，表情上还有一点不情愿：“只有这种，爱要不要。”
“真是猛男必备啊。”她音调上扬。
谁都能听出这句话里的调侃意味，但由于他们一分钟前才看见黑发少女脸上的奇怪表情：那复杂到看上去不应该会出现在一个17岁的孩子身上，她的眼中不是平静的血海，而是另外一种波澜翻涌的赤色，像漩涡，又像黑洞。
所以不死川对于她这种显而易见的挑衅口吻权当做没听见了。
没得到预料中的反应，木川唯有点失望。她耸耸肩，剥开糖纸，放进嘴里：“快点唱歌熬过这个无聊的夜晚吧。”
说完，就鼓着腮帮子看向不死川。
“……”
他妈的。
不死川实弥差点气笑了。
他额角青筋直跳：“你以为我是鬼舞辻无惨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很夸张地笑了出来：“你很有梗，前途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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