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C95.凧⑤
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呢?
是不是真的没有鬼怪的肆虐?人和人之间有没有更友善一些?时代的科技会更一步吧?教育和生活水平提高了吗?几百年后的日本,大家都在做什么呢?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把一切旧日的事物抛之脑后,世界变化太快了,快到很多人来不及感叹一辈子就结束了。
从小木川唯就有个毛病,具体表现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她特别感兴趣的。
普通人总有那么一两个兴趣爱好吧?像是读书、听音乐、下棋、游泳、打球……木川学得杂、学得浅,样样都会一点,样样都平平淡淡。
用浅井隼人的话形容就是:做什么都没主见。
而小百合老师形容得比较难听:学生2b24就是个没有思想的人,脑子里面装的全都是屎。
曾经这个世界上让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太少,但让她讨厌的东西很多。因为讨厌的东西多了,才衬得她好像喜欢一些东西。
不过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讨厌是平白无故的。
就像木川讨厌新城家,讨厌浅井家,讨厌伊藤家……大人讨厌,同龄人讨厌,就连小孩也蛮讨厌的。
一旦在外面和小孩子起冲突,家长们闻讯而来,问怎么回事。孩子就会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打我,她抢我东西。”
然后一旁的养父母就会上来给她两记响亮的耳光,以证明能量守恒定律,她甚至懒得解释——木川讨厌解释,因为她知道解释没有用,而且也没人会帮她。
荒谬的是,大人们经常会骂她走路不抬头,说什么要抬头挺胸,要体态轻盈优美。但当别人都穿着白得发光的新鞋,而她总是穿着一双破烂帆布鞋时,她不知道怎么抬起脑袋来。
讨厌冬天之后是春天,讨厌公交车,讨厌人群,讨厌别人,讨厌笑,也讨厌自己,当然,在这一切中最讨厌的还是人际交往。好像每个年龄阶段都有讨厌的事情令人记忆深刻,能让人产生热爱的东西却甚少,有一段时间木川喜欢音乐,后来又发现她并不那么喜欢音乐。
她对生活的基本要求就是,离讨厌的东西远一点就好。
但在15岁的分水岭后,她就逐渐察觉不到那些强烈的讨厌情绪了。
一来是因为同理心的原因,二来是她逐渐学会降低对生活的预期,尤其是对别人,木川唯向来都不抱有很高的期待,这样就不会轻易感到失望。
尽管讨厌的东西越少,意味着喜欢的事情也越来越少,不过木川还是挺高兴的。
以她这种极端的情况为例,小时候喜欢钱,是因为买不起贝壳巧克力和小面包,常常饿肚子,所以讨厌贫穷。后来觉得攀比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对钱就不再有兴趣。
社会人的世界里少了许多“我愿意”“我喜欢”多得是“我可以”。
每个人都愤世嫉俗,每个人又同流合污。
科普书上讲锋面系统,冷气团靠近暖气团叫冷锋,暖气团靠近冷气团叫暖锋。无论是冷锋还是暖锋,过境之后都会天晴,然后在天晴后,两个气团渐行渐远。
世界和世界之间也是这样。
讨厌和喜欢以一种稳定的数量和概率出现在生活里,很难改变。虽然很难改变,但可以尽力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至少现在,除去木川唯讨厌的那部分,剩下的她都可以接受。
春日的下午,天气太好,街道太满。
石见银山弓身穿过人群,在拉面店的空座上悄悄坐了下来。他没来得及打量一下周围,便立即被斜前方的小巷口吸引住了。
仓桥街位于市内繁华街区,离火车站并不算远,道路两边栽种着粉色的桃树。花朵和枝叶与花蕾搅成了一团,有些花蕾绽放开来,蕾苞上印有相间的纹理,一些花瓣的边缘翻卷过去,越发显得凌乱不堪。
道路尽头有六级石阶,上面雕刻着精细的樱花图案。而就在石阶下方,或站或倚靠着三个让人眼熟的男人。
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石见的头脑里一片混沌,他默默盯着三人看了一会——首先感到吃惊的,是富冈义勇与往昔迥然相异的神态。以前他绝对不是这副模样,阴暗、忧郁和有些冷漠的眼神,和以前毫无二致,只是言谈举止确实是有了很大变化。
那家伙居然在笑?
石见银山下意识多看了几眼,结果立刻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那个男人抬头看见他,只顿了两秒便很快朝他招手示意。
石见没躲过社交,很是无奈地走过去:“各位下午好,是在这里等人吗?”
等等…这三个柱在等人?如果非要研究他们的共同点,能在这个时间点、认认真真、不嫌麻烦地等在外面……
石见银山的眼睛迅速耷拉下来:“是在等木川小姐吧?”
“嗯。”富冈义勇点点头。
啊,果然。
石见因为认识木川,这段时间已经快被紫藤花家宅邸的人问疯了。只要提到红眼睛的少女,这位和有栖川若叶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就想扶额。
寒暄完毕后,他叹口气:“你们千万别听有栖川瞎扯,也减少点美女滤镜,如果想知道真实的答案,我很愿意回答。”
周围人都把木川唯当神供着,石见真想劝他们多睁开眼看看,别一天到晚把“完美”挂在嘴边——没错,说的就是某个盲目崇拜的若叶小妹妹。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不死川冷不丁问道。
于是石见很诚实地把相遇故事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单纯叙述。像是黄金的事情,还有三个鬼杀队少年的事情,以及朝仓的事情——他言简意赅地讲着故事,三人也听得很仔细。
末了,他总结:“嗯,就是这样,后来我又和她见过好几次,所以算是比较有发言权吧,千万别拿【完美】来形容那个女人,不然被她听见后果真的很恐怖。”
世界上还能找到第二个像他这样任劳任怨消除谣言的好人了吗?没有了!
下一秒,石见发现炎柱嘴角一直扬起的笑容加深了,对方的侧脸映照着春日的阳光,整个人靠着墙壁,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炼狱说:“我知道,她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性格可以说是非常别扭吧!喜欢耍人,经常说谎,而且还很任性!”
顾及到场合,石见并没有过多地表示出惊讶。富冈义勇在一旁的长椅上正襟危坐,静听着他们的谈话,不死川则是双手环胸望着天空,偶尔向这边投来视线。
——不过他们三人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
透过阴影闪烁着光亮的那双金红色眼睛,依然发出清澄、锐利的光芒。石见银山顿了顿,无可奈何地叉腰:“炼狱先生,既然这样我也不多说了,您得加油啊。”
“嗯?”
“虽然有栖川那家伙支持富冈先生,不过我是站在您这边的,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吧!”
——喂!怎么还夹带私货啊!不死川实弥无语地瞪了过去,结果人家小男孩假装没看见,还把头别过去,避开目光。
炼狱杏寿郎见状立刻大笑起来,他毫不掩饰地点点头,流畅至极、没有丝毫犹豫道:“谢谢!我会加油的!”
——炼狱怎么也是个恋爱脑?!
不死川立刻看向富冈义勇,只见那家伙正皱眉望向这边,似乎是对这种小家子气的战争表示不屑。对,这才正常吧!富冈居然有这么正常的一天,属实是刮目相看了!
“为什么不支持我?”水柱忽然开口。
……结果是在想原因吗!真是错看你了富冈义勇!你果然就是傻子!
石见银山倒吸一口气:“富冈先生,您居然能听懂吗?”
倒不如说这个小孩说话可真毒啊!
不死川觉得在场所有人都不正常,除了自己。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社交圈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全是这种类型的傻逼。
“你不是在说杀鬼的事情吗?”黑发男人歪了歪脑袋。
傻子!这就是个大傻子!
“……嗯,就这么认为吧,您保持现状挺好的,千万别改变啊!”石见最终下结论,“炼狱先生赢定了。”
“喂。”
听了大半天,不死川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小子,你还真能说三道四啊。那家伙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死川先生您还在这里呢?”
“废话!老子就没走!”
“啊……抱歉,我只是最近实在受不了有栖川那个笨蛋了,所以才想来和炼狱先生分享一下经验,顺便提供一些帮助。”装出大人模样的男孩故作成熟,实际上他也才十三四岁,看上去小小一只,弱不经风的。
几个月前他在森林里捉萤火虫玩,几个月后就在街上担心自己支持的cp有没有结果,长大还真是一瞬间的事情。石见是真的没想那么多,他的性格就是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和母亲坦白。
“虽然这件事和您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如果冒犯到您了还请见谅,我不想多管闲事,马上就走。”他说。
“等一下。”
不死川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和这种性格的小孩交谈过,尚未习惯与孩子交谈的那种生硬口吻稍许放低,他挑眉看着男孩:“怎么和我没关系了?”
“……咦?”
白发青年眼尾飞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散的惰意和微妙的不爽。
“如果和我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等在这里?”
“……”
这句话看似是和石见银山说的,实际上是跟谁对话,简直一清二楚。不死川用锐利的目光向炼狱那边望去,对这次的挑衅,他抱着与众不同的期待。
结果对方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
“啧,真无聊。”不死川实弥突然感到没趣,他垮着肩膀,拉长语调,“啊啊,只是开个玩笑,我对那家伙不感兴——”
“愈史郎,快住手!”
“不,珠世小姐,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混蛋!”
“下次见!”
一段嘈杂的对话打断了不死川的声音,他猛地停住,因为某个话题中心人物正一脚踏在前面的围墙上方,飞快翻过来。
木川唯就像个利索翻墙的小男孩,手脚麻利跳过来,一本正经地隔着墙大喊:“我劝你善良,就算岁数已经临近古稀,也不要丢失童心啊!”
对面立刻传来回复:“谁临近古稀了!你这个丑女!敢牵珠世小姐的手,我要杀了你!”
木川扯着嗓子说话:“你这个人真的很机车诶,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子吵架,我看你是真的不懂。”
对面大骂:“快滚!”
黑发少女总算才闭上嘴,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转过脸,结果正对上四张默然的脸。
“草,你们怎么不出声?”她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瞥见石见银山,表情立刻变得得意起来。
石见下意识想逃,但被少女一把按住脑袋,无法挣脱。
“哟,这不是石见吗,别来无恙啊。”少女得意洋洋地和他打招呼,“最近我太有名了,你应该被问得很勤吧?要不要我把名片给你,下次如果大家再问起某个【厉害姐姐】的事情,你就直接分发名片,怎么样?”
石见银山的脑袋上蹦出一个巨大的号,他嘴角抽搐地推搡她的手,很不情愿:“你还有名片,我真想把你打成名片。”
“啊,不提倡使用暴力。”
“……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吧!”
这时候,灶门兄妹才从房子的正门退出来。炭治郎看见石见,立刻很高兴地喊:“是银山吗?好久不见!”
木川才松开手,任由灶门炭治郎拽着石见银山叙旧。
“刚才怎么了?”富冈义勇问她。
“哦,没什么特别的,我给珠世小姐加了个buff,不知道管不管用,希望她不会和无惨一起死——”说着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就把珠世弄哭了。”
“……”
祢豆子插话道:“珠世姐姐被感动哭了,愈史郎特别生气,拿刀追着唯姐姐要砍她。”
可以想象到那个场面。
木川唯非常自豪,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眉飞色舞:“太好笑了,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忠犬的性格,像养了一条狗。”
在场几人都知道她说话的调调,对于这种暴论习以为常,也知道她完全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炭治郎接上:“愈史郎其实也很感谢唯小姐啦,不过他就是那种性格。”
“哈、不要提那个画面,我会暴笑如雷。”
“……你已经笑了很久了好吧。”
石见银山默默和炼狱杏寿郎吐槽:“谁能想到,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可是完全不笑的状态,我那时候还以为这个人面部表情坏死,就跟富冈先生一样。”
炼狱也认真和他讨论:“真不容易啊。”
“而且那时候她就喜欢欺负我,现在居然还没改!我就是食物链最底端的那个人,我怎么这么惨!”石见哀嚎道。
看着木川唯脸上的笑容,不死川在想,可惜现在冬天已过,假如在去年秋天之前认识她就好了。那他现在就能以这种态度迎接她的到来。
她好像并不在乎会给别人留下什么印象,在遇上她之前,他也是这么想的。要是当初第一句话不是质问,而是正常的交谈——
“木川。”
她抬起头:“怎么了?”
“没事我就走了,之后晒鬼舞辻无惨那天再喊我。”不死川实弥很平淡地和她告别。
“哦,我知道了。”她也很平淡地回应。
白发青年双手插兜,肆意地扭头朝前走。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心里考虑着下一个问题。
这一次,他显得有些迟疑。他把自己一直注视着远方的目光稍稍错开,从街道印上阳光痕迹的墙壁移向紧闭着的毛玻璃窗户,视野在这里被挡住了,于是他只能数着石阶上雕刻的樱花图案。
石阶一共六层,他漫无目的地数着六朵樱花:我喜欢她、我讨厌她、喜欢、讨厌、喜欢——讨厌。
是讨厌。
果然,他就是很普通地在这个故事里掺合了一脚,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不死川!”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他回过神,扭头看见少女的脸。对方追过来,很自然地拿着一个粉色的盒子递给他,认真而稚气的眼睛宛若接二连三飞来的发出光亮的星星。
她说:“忘了给你,我刚才买的樱花饼,谢谢你的鲷鱼烧,这个就给你带回去和弟弟一起吃吧。”
小盒子上分明是一朵巨大的樱花。
要命。
……他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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