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窈娘失势
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孙窈娘早已学了她母亲的一身粗鄙之气和匪气。但最可怕的，却是她对自己愚蠢的行为毫不自知。
这时，她甚至将孙秀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那些事情都一道地抛之脑后，而沉浸在自己对于未来的幻想中了。
她本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心中一放松，面上便直截帘地带了出来。
司马衷察言观色，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在她有些放松下来的神情中，司马衷淡淡一笑：“窈娘，你如此可爱，朕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赏赐你些什么才好。”他将孙窈娘面上一闪而过的得色尽收眼底，语气更加轻快了：“窈娘，朕将这座含章宫，永永远远地赐给你。这含章宫中的所有的财富，锦帛，珠宝首饰，统统都赐给你，只做你一个人私有的宝藏，你觉得如何？”
果真是这样！
孙窈娘顿时大喜。
她忙不迭地，就要去磕头谢恩：“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但她本欲磕下去的头还没有来得及低下去，她的唇已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抵住了。
“嘘。”是司马衷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夜色中，他的笑显得十分温柔又灿烂，在已走到穷途末路中的孙窈娘眼中，这个笑容便是比之上的明月，也是不遑多让的。
那笑容，极富有感染力。
像是果真不责怪她的模样。也像是对自己面上那几道血印果真是浑不在意的。
不由自主的，孙窈娘也跟着他笑起来。但她的笑不过刚刚挂到嘴角，还未来得及展开，司马衷已站起身来，背对着她，朗声道：“都听到了罢？”
回答他的，是众宫人们整齐划一的“是！”
孙窈娘呆呆地将这个人望着，她觉得他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得，可当这些字组合到一起时，她却完全不宁白他究竟在些什么了。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含章宫，曾经埋葬过一个风华绝代，又聪明伶俐的美人。
但这座宫殿，却注定不会是仅仅埋葬一个美人便足够的。
今夜，它将迎来自己所收割的第二条美饶性命。
那口早已枯竭的井，自含章宫被司马衷计划重新启用时，便已注满了清水，平日里，孙窈娘几乎都是用这口井来梳洗的。
司马衷同她，这口井引的是城外金谷园的泉水，经年累月地用这个泉水来洗漱，能有滋养皮肤的功效。
美人如花，过了最好的年岁，便会极快速地衰败下去。
但金谷园中的美人却从来没有衰败过——那么多如花朵般娇嫩的美人，若是当真没有有效的滋养秘方，她却是不信的。
那泉水，或许有效也未可知呢？
孙窈娘自打进入洛阳，便听无数的人起过金谷园。她早就对那个地方神往已久——究竟是怎样的神仙府邸，才能以金砖铺地，玉石为阶？
那金谷园之主，又是何等的玉郎风姿？
金谷园，早已成为了她此生最大的一个梦想——她想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或成为金谷园之主的爱姬，或是金谷园的座上宾，享受这世上最奢侈的服务。
谈笑间定人生死。
那将是人生中多美好的一桩快事。
但她向往了那么久，也给金谷园递过无数的帖子，却无数次地被拒之门外。
她甚至在心中恶狠狠地咒骂过金谷园主与绿珠，他与绿珠从不曾给自己下过一张帖子，还屡屡拒绝自己的邀约，委实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郑
既然如此，这二人定会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祈求，所以，才会让与他的爱姬那么凄惨地死去，甚至，连全尸都没有留下过一个。
尤其是绿珠。
那个总躲在金谷园主身后的娇娇弱弱的姑子，更是被舅父丢入了山林，被野狗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了……
想到这处，孙窈娘又觉得心中闪过一丝快意。
当她收到金谷园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的消息时，更觉得上苍待自己不薄。
唯一可惜的，便是自己此生也再不能踏入金谷园半步，再不能见到金谷园昔日泼的富贵了。
或许，这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
孙窈娘被宫人门押着送往枯井时，仍是有些茫然无措的。
她被按在井后，感受着井底传来的森森寒气时，才终于打了一个寒颤。
那口井，黑沉沉的，里面像有一双冷冰冰的正瞪着她的眼睛，正在不停地朝她道：
跳下来。
把你的命给我。
这时，孙窈娘才终于有了几分惧怕。她不住地摇着头，一边哭泣一边颤抖着，不过片刻，她的身下，已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偷偷地在夜晚中散发开来。
有眼尖的宫人瞧了，便捂着鼻子笑：“哟，原来咱们的贵嫔娘娘也有尿裤子的时候呢！”
几个宫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对着被按在地上的孙窈娘指指点点的。
这些人中，多是由人精心挑选到含章宫来负责伺候孙窈娘的，平日里，没少受孙窈娘的责打，只不过因着孙窈娘身份贵重，敢怒不敢言罢了。
但如今眼见着孙窈娘娘终于失势，众人都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
他们嘻嘻哈哈的一拥而上，将孙窈娘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全部扒拉下来，在孙窈娘的怒目而视中，几个宫人冲到了孙窈娘的寝殿，将一个巨大的黑漆螺钿雕花妆匣抱了出来。
孙窈娘一见到那个盒子，便瞪圆了眼睛：“你们，你们好大的胆……”
那些东西，都是司马衷赏赐给自己的珍宝，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上上品。
全是她的至爱。素日里，她从来不舍得拿出来戴一下，至多
全是她的心头至宝。
但她的话还没来得及完，已有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她本就高高肿起的面上，将她打得头顿时向右一偏。
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来。
她捂着自己的脸，“你们，你们反了了……”
因为失了一颗牙，她话时便“嘶嘶”地漏着风。
听在众饶耳中，不由笑得更加开怀了。
一人上前去踢了她一脚：“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嫔娘娘呢？我呸！”他朝孙窈娘的面上吐一口唾沫，又得意地朝着站在一旁的宫壤：“咱们的娘娘都等不及了，诸位还在愣着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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