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阿毛的故事 2

　　天启七年，后金天聪元年（1627）正月十三日，后金军抵达鸭绿江畔，拆除了明军设立的警戒哨所后，在姜弘立的带领下渡过鸭绿江。过江后，阿敏让韩润潜进朝鲜边城义州，约为内应，第二天，阿敏直抵义州城下，在内外夹攻下，义州很快失守，城内朝鲜和明朝的屯军系数被屠。

　　随后，济尔哈朗让后金军换成朝鲜军服，冒充朝鲜军向毛文龙的铁山进发。这次突袭相当于一次斩首行动，成功了，那这次行动的大部分任务也就完成了，然后喝着小酒唱着歌地慢慢蹂躏朝鲜，然后打道回府。只是令他们失望的是，毛文龙和他的主力部队根本不在铁山驻扎，而在皮岛。

　　毛文龙见后金军势大，只好避其锋芒，让毛有俊率领千余人护送铁山百姓大撤退，没想到济尔哈朗脚程特别快，毛有俊还没来得及撤退，后金军就围了上来。

　　毛有俊率领明军奋勇抵抗，战至最后一人，最后自刎而死，铁山满城被屠，毛文龙一家大大小小男女老幼三百七十余口被杀。

　　皇太极之所以挑寒冬时节对付毛文龙，完全是靠天吃饭，他想再来一次“觉华岛战役”，踏着坚冰突袭皮岛和云从岛。

　　天气确实帮了后金军的大忙，乘着坚冰，他们进攻和铁山仅三里之隔的云从岛。这一次毛文龙没有退缩，双方在冰面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由于部队伤亡惨重且无法渡河攻取皮岛，见占不到便宜，阿敏只好退而求其次，决定拿朝鲜试刀。

　　阿敏：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东边日出西边雨，西边损失东边补。

　　朝鲜真的不经打，朝中的“有识之士”已经提前预见自己必败无疑，于是偶做抵抗然后作鸟散状。李倧想让明朝再来一次“抗金援朝”战争，可这太不现实了，明朝现在是自顾不暇，连辽东都出不去，大规模登陆作战又不现实，唯一的希望是驻守在皮岛的毛大帅能够派兵解危。可是毛大帅此时的心情很沉重，一家老小凑凑接近一个营的人数被杀，后金军的这些战斗成果都是在朝鲜人的引导下完成的，可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毛大帅心想，救你妹啊。

　　阿敏一路势如破竹，平壤守军不战自溃，后金军长驱直入，渡过大同江，抵达中和。

　　此时的朝鲜内部分成了主和派和主战派，主和派的人已经断定了抵抗无用论，事实摆在眼前，都省了举例论证，有什么比一路溃败更让人“心悦诚服”的呢，于是他们不失时宜地抛出了《缓祸论》，就是与后金议和，用停战来争取喘息的时间。

　　主战派的人当然不同意了，他们针锋相对地认为应该将主和派的人拉出去剁了，再送给明朝，以表明自己的君臣之义，然后“竭一国之力，以充溪壑之欲，屈千乘之尊，亲接犬羊之丑，此皆鸣吉为之也。凡有血气者，莫不愤惋。”

　　甚至有更为激进的主战派认为主和派抛出的《缓祸论》犹如南宋的秦桧，误国，祸国。

　　可是，李倧见自己大有被赶进大海的危险，为了保住李氏江山，只好接受主和派的主张，美其名曰：此乃缓敌之策！

　　下面开始讲故事了！

　　话说一“恶霸金”走在路上，见一手无缚鸡之力却有抓鸡之力的“瘦弱朝”，情不自禁地就走上前，暴风骤雨般地对其进行了长时间的拳打脚踢，打完了之后好像还意犹未尽的，大有再来两脚的架势。

　　“瘦弱朝”捂着基本还能辨别的脸，说道：你这人怎么无缘无故就打人，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这种恃强凌弱的卑劣行径，是不道德的；还专门欺负老实人，你个天杀的。如果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可以当面提嘛。算了，我也不想追究法律责任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你走吧。

　　为什么不追究责任，怎么说也要告他一个故意伤害罪。可是大哥，追究责任也要靠实力的，小心人家再补两拳，不信你看，朝鲜的命运就和这位“瘦弱朝”一样。

　　当时阿敏驻军在中和，李倧就遣使过去了，下面就是他的一番说辞。

　　“贵国无故兴兵入我内地，我两国原无仇隙，自古以来欺弱凌卑，谓之不义；无故杀害人民，是谓逆天。若果有罪，义当遣使先问，然后声讨，今急返兵，以议和可也。”

　　意思很明白，无缘无故地打我，这算哪门子事情，你先回去，有话好好说，万事好商量。

　　无缘无故？阿敏知道李倧还没摆正自己的位置，端正自己的态度，当年努尔哈赤搞了一个“七大恨”伐明，于是他学着努尔哈赤搞了一个“七大罪”往朝鲜头上一套。

　　这个所谓“七大罪”，纯粹就是一些陈年旧事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夹杂点政治纠纷组成的。

　　“当年，我军攻打瓦尔喀时，你军无故越界与我军对峙，这是第一罪；当年，乌拉贝勒布占泰经常欺负你们，你们认为他是我国女婿，就请我国调解纠纷，调解成功后，你们竟然连个谢谢都没有，这是第二罪；我们两家本来并无仇隙，你们却做明朝的帮手来打我们，你家打手被我活捉后，我们不仅没杀他们还进行了优待，你们还是连个谢谢都没有，这是第三罪；天恩浩荡，将辽东和辽东的人民赐给我们，你们竟然收容毛文龙让他占据岛屿，当辽东百姓被他蛊惑与引诱时，我们仍希望和你们修好关系，所以让你把毛文龙抓给我们，你们竟然不愿意，这是第四罪；辛酉年（1621），我们来抓毛文龙，我们只是搜捕明朝人，并没有骚扰你们，只是希望两家和好，不要伤了和气，你们竟然没有一句好话，这是第五罪；毛文龙是明朝将领，你们给他土地，让他耕种，还资助粮饷，最后受伤的还是我们，这是第六罪；先汗死时，明朝和我们是敌人，还在交战状态，尚且还派人前来吊唁，你们竟然一个都不去，这是第七罪。”

　　阿敏东一句西一句地扯出了“七大罪”，大有打你不是没理由的意思。李倧看着阿敏给自己定的罪，于是进行了逐条辩驳，然后阿敏再进行逐条驳回，两人就这么玩起了辩论赛。

　　二月二日，阿敏终于绕了出来，提出了议和的条件，大体就是朝鲜断绝和明朝的关系，与后金结成兄弟之盟，后金为兄，朝鲜为弟。如果不答应，就只好用强了。

　　李倧感到一阵头痛，不仅头痛还心绞痛。朝鲜一直和明朝维持着宗藩关系，守君臣之礼，视后金为夷狄，也跟着明朝一起叫“奴”、“酋”，但现在自己突然间和被自己视为低一个档次的夷狄结为兄弟，那自己不也变成夷狄了？还要和明朝断交，那比夷狄还要夷狄，那也太下贱了，他感到一阵耻辱，国家的尊严荡然无存。

　　他回信给阿敏，断然拒绝了和明朝断交的要求，并提出与明朝和后金同时交往，因为这并不矛盾。好了，这也是阿敏能想到的结果，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因为他根本就无意议和。后金军再次开拔，前进到了平山。

　　李倧拖家带口地逃到了江华岛，并不断地遣使请求议和。而这时皇太极因担心明朝和蒙古人会趁机打家劫舍，让阿敏赶快结束战斗，议和回撤。阿敏只好派刘兴祚去江华岛提出议和的条件，经过一连串的恐吓，李倧算是明白了，接下来将是一场拉锯战。

　　为了营造良好的谈判氛围，李倧给阿敏送上了大量的好处费：木棉布一万五千匹，绵布两百匹，白苧布两百五十匹，虎皮六十张，鹿皮四十张，倭刀八柄，鞍具一百个。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谈判，朝鲜迫于后金的军事压力，基本满足了后金的结兄弟之盟、入质纳贡、去明天启年号的要求，唯独在和明朝断交这一条上坚持不让，最后阿敏让步，没有强求。

　　三月三日，阿敏让刘兴祚、巴克什库尔缠为代表，乘船来到江华岛，和李倧歃血为盟。五日，库尔缠带领二十人先行回国，向老总皇太极报告战斗成果。

　　留在朝鲜的阿敏，也不管自己已经在合约书上签了大名，纵兵掠夺了三天，然后后撤至平壤，并单方面宣称“大同江以西，不可复还”，因为他贪图平壤的财富，有在朝鲜自立为王的打算。

　　由于天气一旦转暖，后金军就有可能被困鸭绿江以南的危险，所以皇太极不断地催促阿敏尽快撤军，但阿敏总是一再拖延。

　　而在这时毛文龙也没闲着，因为天启给他布置了家庭作业。

　　“奴兵东袭毛帅，锐气未伤，深慰朕怀。丽人导奴入境，固自作孽，但属国不支，折而入奴，奴势益张，亦非吾利。还速谕毛帅相机应援，无怀宿嫌，致误大计。”

　　天启的意思是朝鲜人自己带路灭朝鲜，这个虽是自作孽，但一旦朝鲜落入后金的势力范围，受伤的还是我们自己，所以毛大帅你就不要小家子气了，率军随机应变，不要误了大事。

　　头头都发话了，还能怎么着，上呗。

　　此时毛文龙东江军的形象，和新中国抗美援朝时志愿军的形象相差无几，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全凭着一腔热血，奋勇杀敌。毛文龙不顾后金军强势，依然发动反击，在朝鲜境内搜捕敌人，五战五捷，粉碎了阿敏企图占据朝鲜另立山头的打算。四月五日，阿敏只好黯然撤军。

　　走？哪有这么容易，在己方优势难得如此明显的情况下，毛大帅是不会轻易撒手的。难得心情好，于是他决定为阿敏开个联合欢送会，让其朝鲜多月游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传集诸将，面授方略，度地远近险要，发兵设伏，出奇夹击，俱约至十三日齐至义州鸭绿江边，水陆公开截杀。”

　　这一仗，后金军死伤六七千，明军杀固山三名，牛录八名，俘获了千余匹战马和骡子。更使得阿敏的镶蓝军主力精锐尽失，两年之间无法形成战斗力，阿敏更是杀出一条血路才逃回本土。

　　这次战役的激烈程度，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在《鞑靼战纪》说，此次战役之激烈为中国所未曾见。可见，发起狠来的毛大帅也是很可怕的。

　　皇太极的这次军事行动，基本可以用失败来形容，因为战前的一大一小目标均没有实现。不仅没有除去毛文龙这个他们的心腹大患，反而还损兵折将，虽然得到了朝鲜的一纸合约，但从朝鲜后期根本就是敷衍了事的态度上看，皇太极捧着的就是一张废纸，没多大实际用处。

　　不过要是从权利斗争的角度去思考，皇太极还是有斩获的，阿敏的镶蓝旗，阿济格的镶白旗，两旗的力量均被削弱，尤其是阿敏，以后看你还横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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