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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三 此生无怨尤


  其实,玉骨和毒液之间并没有真的接触,而是在距离玉骨半寸的地方强行转移了方向。就像河水遇见三昧真火那样,还未接触就赶紧逃开,似乎怕接触了就会被毁灭。

  毒液以玉骨为圆心炸开一个扇面,我们就藏在这扇面后面小小的空间里,暂且保住了性命。将言风的那根玉骨和我手中这根交叠逞十字横在身前,完全阻挡了所有喷涌过来的毒液。胫骨对于毒液的克制虽然让我们暂时缓了一口气,但更大的担忧也随之而来了。

  绕开玉骨的毒液并没消失,而是顺着逃离玉骨的弧线继续往前流去,哗啦啦如洪流一般涌进了冥飏湖。清澈的湖水顿时炸开了锅,翻滚着斗大的气泡,碧绿之色被黑紫侵蚀,逐渐变成浓黑的液体。毒液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湖底的水草也迅速萎顿焦黑,一条条煞白的鱼骨从水里泛起来,整个冥飏湖瞬间就成了屠宰市场一般。所有生灵都被无情夺走了性命。

  虽然无辜性命集体猝死,可这并不是我焦急的原因,真正让我焦急的是湖水和毒液相遇之后沸腾一般翻滚,整个湖面瞬间暴涨了数尺,本来距离湖边还有十几步的我们,现在已经毒水已经堪堪在身后了。而那纪冰丝毫没有停止喷吐的意思,反而看到湖水和毒液沸腾还十分开心,更加鼓足了力气喷吐。相比刚才,她脚下的毒蝎缩小了一大圈,却并非身形减缩,而是像放久的蜜桃,皱巴巴的委顿了下去,似乎身体里的汁液都被抽空了。看这情势,我们几人从头到脚被淹没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不过,再被没顶之前,只怕双腿早就废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待毙!

  “珞珈,湘如,我数到三,我们一同往左侧的小丘上飞去,你们调用好灵力,我话音一落,就全力飞驰,听到了吗?”我侧脸对身后的他们道:“转移的时候,你们最好速度一致,别差错太多,我怕控制不好毒液飞溅的方向,造成意外!”

  珞珈用衣带将林叙捆在身前,在搂紧了大宝,对湘如道:“咱们一同修炼许久,我虽比你慢些,但速度你是知道的,你就依着我的速度吧。”

  湘如嗯了一声,道:“白姑娘,我和珞珈会配合好的,你放心吧。”

  “一!二!”我尾音未出,就将我的那根胫骨抛了出去,利用骨头天生的弯曲度划出一个弧线,正好敲击在纪冰脸上。她一愣,自然断了喷吐,毒液也跟着断了流。

  此时我正好说出一个“三”来,身后的珞珈带着他们快速往左边小丘奔去,我手指一动,那胫骨又在她头脸上狠狠打了几下,这才飞回。带再次握回胫骨的时候,我们已经安全跑到了沙丘上,在看刚才站立之地已经成了冥飏湖毒水覆盖之下,均是惊魂未定。回想刚才这一击若是差上分毫,那可就全军覆没了。大幸所有谋划都在我预料之中,我们再次脱离了危险。

  纪冰双眼已不再是人类的眸子,甚至不是兽禽一类的眼神,而是像甲虫一样漆黑朦胧,仿佛也覆盖了一层透明鳞甲。我暗叹一声,这女人终于还是彻底毁了自己,完全变成了懵懂混沌的低等生物啊。她眼神呆滞的东看西看,终于发现了刚才打她的东西在我手中,便低低嘶吼一声,愤怒地摩擦了几下身上的甲片,嘴巴一张,又吐出一股毒液来。

  “潭儿,下面咱们怎么做?”珞珈放好了林叙,过来接过我手中的一根胫骨,和我并肩抵抗毒液,为身后的人们争取出一片更大些的空间。他腰上衣物破损露出一个海碗似得深邃伤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道:“我们不能一直这样防御,纵然一时躲到了沙丘上,但毒液催动之下湖水还会翻倍,就算是墨阳山最高的山丘也撑不过去半个时辰。到那时候,只会是如同湖中小鱼一样,留下一副残骨而已。若要度过此劫,还是要想个破敌之法啊!”

  环顾四周,只怕半个时辰都是估算多了,我焦心道:“纪冰现在不要命的挤压身下毒蝎,看那蝎子的身形,只怕还有这样多的毒液要喷涌出来,我们决计是等不到他们自己力竭而亡了。可是若要破敌,也实在无什么好办法。她一身铁甲,打上去毫无反应,此刻已经是神志尽失,也没有讲理谈判的可能,这……这真是……难道真的要亡了吗?”

  “不如拼一拼。”珞珈眼神坚定的望着毒蝎,沉默了许久,道:“趁着现在蝎子身体里毒液充沛,将这骨头塞进那女人嘴里,让她进出两难,恐怕还有机会。”

  “怎么冲得过去?毒液飞溅的这样厉害,只要一击不成,就再无生还的机会。”我看了看毒蝎还高扬着的尾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而且,万一她嘴里不喷,尾刺再喷怎么办?”

  “总要试一试啊,难道就这样等死吗?”珞珈看看身后,道:“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毒蝎体内毒液喷涌的少了,便是堵上也不会有什么作用,而且你看林叙,树芯只剩下这么一点,只怕撑不了多久。再不赶紧回去让我师父医治,恐怕就……”

  “已经来不及了。树芯毁成这样,就算是山主也没有法子的,回去也来不及。”湘如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却已经没有哭泣了。她紧紧搂着林叙,轻轻抚摸着他的面颊,声音平静非常,道:“他有情有义,为了救我们舍生忘己,这样的人不该受苦。他还有大宝要照顾,他还有大河山川要游览,他还说要带我去青川镇上的林府小住,看看那些奇花异草,他怎么能死。他若死了,我也了无生趣,他若能活,我便此生无怨尤。”

  湘如的语气不是悲叹不是质问,倒像是诉说一个很久之前的故事,平静得有些吓人。她抬起头看了看珞珈,轻轻一笑,道:“回去不要告诉山主和卿音,就说我和林公子玩去了,不肯回来。”

  我正疑惑她这番话,却听珞珈喝道:“不要!湘如你冷静一点!”

  只见湘如笑得凄美非常,衣袖抖动,手诀回转,就消失在了我们面前,随之一只娇俏可爱的小松鼠就从衣物中窜了出来,一双眼睛水汪汪似乎满含着泪水。小松鼠毛茸茸的尾巴抖了抖,一对小爪捧在胸前,小嘴一张,吐出一个圆溜溜的小珠子,这珠子光芒内敛晶莹剔透,就像一滴天未明时的晨露。虽没有万丈华彩,却晶莹可爱,让人忍不住怜惜。

  珞珈急得频频回头,却又不敢放下手中玉骨,只能大喊,道:“湘如,他还没到那个地步,你把内丹吐出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好好吞在腹中!湘如,我和林叙多少年的兄弟了,我不会故意害他的,你别做傻事啊!大宝,大宝,快拦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大宝愣了愣,急忙去扑松鼠,但那松鼠灵巧非常,稍稍闪身就躲过了大宝,顺势前扑跃到了林叙脸上,举着小爪子看了看珞珈,将珠子放进林叙口中,随之自己瘫倒下来,落在林叙胸口,轻轻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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