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九 天谴至

　　在这个变幻出来的空间住了这么久，不光是不知道时间流逝，就连一丝多余的光线都没有，更别提风霜雨露了。可是，此刻我不光感受到了微风流动，甚至感觉到了夏天雷雨前那种暗沉的憋闷，恍然只觉得自己身处即将落雨的郊外。

　　气压低的可怕，微风变成了呼啸的狂风，吹得我在气泡里都坐不稳，一连翻滚了好几个圈。而比这更让我心惊的是那熟悉的声音，和紧紧压在心头的恐惧感。这种感觉，上次感受到是在汉水逍遥居，那也是此生仅有的一次，却再也不想经受第二回。面对上天愤怒的谴责，无论凡人还是大妖，都一样的压抑无力。不过，此刻我却欣喜起来。

　　天谴雷劫！就要来临了吗？

　　沐霖舍生求死是我不想见的，可她引爆自身招来天雷却是再好不过。虽然心疼她将魂飞魄散，却也高兴纪冰也不能继续作恶了。

　　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强，就连在气泡里的我也觉得呼吸不畅。远远有沉闷的雷声低哑轰鸣着，身边一切幻象都开始战栗开裂，纪冰脚下虽然还算稳当，手里却有些吃不消了。一边是沐霖不断暴涨的发团，一边是天雷对魂魄妖孽天生的克制，都让她有些力不从心。

　　劈啦！一道细小的闪电劈了下来，击在发团上，冒出一股灰黑色的烟雾。

　　硕大如丘陵的发团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接着就听沐霖哈哈大笑，道：“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死就死吧，这样轰轰烈烈地死了也挺好，最要紧的是你也逃不过了，哈哈哈。纪冰，能和你一起死，虽然抵不上我们姐妹几个经受的苦楚，却也心满意足啦。我因你而死，你也因我而死，这算是报应吗？哈哈哈哈！”

　　伴随着沐霖的叫喊，更多的雷电不停劈下，大多都击在发团上，只有一两条偏颇的落在地上，始终并无一条朝纪冰劈过去。沐霖被一道道闪电击中，痛苦的哭嚎起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可算对得起鬼哭狼嚎这个词了。我不禁有些心疼这个可怜的姑娘，生前那样凄惨，就连残魂陨殁也要这样凄厉，真是天道不公啊！

　　沐霖在急速催动自身功力，引来了天雷之后，已经不再只停留于扩张自身了。一条条粗大的发辫从发团里延伸出来，朝着纪冰裹缠而去。看来她是想将冲自己来的闪电牵引到纪冰那边去，可惜分身乏术，数次尝试也不能成功。纪冰还是用丝绦紧紧束缚着发团，不让沐霖有什么大的动作，言风也配合的用鳞扇飞削着沐霖延伸出来的一股股发辫。我看的心急，生怕沐霖烧焦了，纪冰也没任何损伤。怎奈何我没有他们隔空传音的本事，就连出这个气泡也是无能为力。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候，气泡竟然一下子碎裂了。我看着擦身飞过的鳞扇，有些惊异地朝言风看去。他目光紧紧盯着沐霖，右手隔空接住飞回的鳞扇，顿也不顿，再度挥击出去。就在这空档，我看见言风将小指朝他腋下指了指。按理说，言风的道行绝不会出现误差打中什么的状况，而且激战中小指绝不能分离与其他手指做出什么动作，而这个动作清晰明白，绝不会是我看错。他果然……

　　强压着心头激动，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大洞出现在他斜侧身后，那里的幻象已经完全破裂，外面热烈而欢悦地彼岸花在黄沙映衬之下，显得分外美艳无匹。而要跑向这个地方，除了最初的一小段路程之外，其余部分都是纪冰看不见的，言风的身体恰如其分的遮挡着，只要我小心移动，酣战中的纪冰什么也不会发现。

　　沐霖一边被天雷劈中，痛苦的哀嚎着，一边丝毫不松懈想要卷住纪冰的心思。言风还是重复着切割的手法，阻止发丝往纪冰身上蔓延。两边，我都帮不上忙，这种级别的战斗，对于我这种道行的初入门者，简直就是送死。可是就这样逃离，也是实在做不出来。最要命的是，看着言风义无反顾的站在纪冰身边，并且始终往前半个身子，我心里真真是难受。也许他是为了遮住我逃跑的路线吧，可更多的不就是为了保护纪冰吗？他救我，或许是有情，可这样舍命相护，才是真爱吧。

　　天雷虽然绝对克制鬼魂，但对于妖类也是致命的。言风纵然道行高深，却也难以抵抗雷电之力。他这样舍了性命为别的女子，在他心里，终究还是她重要一些吧。

　　心里犹豫，脚下自然迟疑。刚猫着腰跑了几步，就听纪冰一声厉呼，道：“贱人，休得跑！”

　　惊慌之下正要逃窜，只觉得腰间一滞，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使劲一带，往后面抛去。空中翻转了好几圈，这才狠狠摔在地上，此时已经落后与沐霖一大截，距离那个可以逃脱的破洞也就更加遥远。身处与世隔绝中良久的我，这会子看着外面光辉灿烂的光景，实在无比渴盼，但此刻想要逃走，却也不再可能了。我忽视了言风眼中一闪而过的焦急，干脆抖出骨鞭站在沐霖身边。现在的境况中，我逃不了也不想逃，就算自己能力绵弱作用低微，也该参与战斗，死了也是解脱。

　　战斗往往是电光火石之间，纪冰一瞬间分神捉我，沐霖的发丝就已经将她团团围住，纵然有言风鳞扇挥舞不断，却也抵不住沐霖的包围了。灌注全部灵力的发丝，仅仅气刀割扯不断，鳞扇又回转不及时，一时间纪冰身边几乎也团起了个一人多高的发团，引得雷电频频落下。

　　一道道闪电越来越密集，电光也强盛起来，纪冰身上本先的阴气终于被激发，一股苍凉阴郁的气息散放出来，将沐霖这里的闪电吸引走了大半。

　　骨鞭和鳞扇交锋，更加阻止了许多发丝被割，纪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包围起来，转瞬就不能看见身形了。这会子，终于换成纪冰惨叫哀嚎了。

　　我心头窃喜，耳中不停炸响的雷鸣也变得可爱起来，带着无数希望不停劈落。身边的幻象已经破碎了大半，现在四处都是金灿灿的沙地，映射着光芒入眼。抬头看看天上，浓黑的乌云翻滚着，酝酿出一股一股白紫色的闪电。看着情态，最凶狠的那一道电光，就快要劈下了吧。

　　两团大小差异黑色发团被紧紧连接在一起，只要其中一个受了闪电，雷力也会顺带着传导到另一个发团上，每一次雷击都引得沐霖和纪冰痛呼震天。

　　这两个阴毒气失足的团子引走了雷电的所有注意，我和言风反倒成了不被关注的小角色。我趁机跑到言风身边，道：“跟我走吧，天雷已经来了，他们谁也逃不了。”

　　言风手中不停，眼神也不曾离开沐霖的发团，道：“你赶紧走，墨阳山罪孽太重，再迟就来不及了。”

　　“你不走吗？”

　　他摇摇头，道：“生死皆是因她，也算有是有终了。”

　　噼啪！

　　一道光芒刺目的闪电劈下，震得我脚踝都麻了。眼看着乌云里酝酿的更大电光，想起初入墨阳山的时候深井所见，我突然脊背发寒，抱着言风手臂，道：“别傻了，她一直耍弄你的，为她死了不值得！”

　　言风手中一顿，侧脸苦笑道：“情爱，岂会因为对方身份而收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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