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二十二 魂帛

　　这个女人，不去梨园做当红花旦，真是可惜了。她惊叫着退了好几步，指着我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完全像是真实反应。可惜，接下来的话语，还是少不了惺惺作态。

　　她用丝绦捂着嘴，惊叫一声之后，同情地看着我，道：“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子啊。哎，我们姐妹为何这样命苦呢！先是我死别挚爱，又是你苦苦暗恋，难道天下女子都是我们这样情路不顺吗？好妹妹，有你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只是萧郎说并不中意于你，只拿你当普通朋友呢。我就这样将他交托给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刚才说的话，我不好再次推翻，只能说：“只要你真的有意让他开始新生活，我有信心在这一年内让他对我有好感。只希望你到时候别反悔！”

　　“这倒是个好主意，一年之后，如果萧郎对你有留恋，那我也好放心的离去了。这一年，我会尽力帮你的，你自己也要争点气啊。”她轻轻怨叹一声，道：“可这也不行啊，我明明已经送你离开了，怎么还能让你出现呢？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嘛。我在萧郎心中，可一直是诚实善良的。万一这回为了你坏了印象，谁来赔给我呢！不行，不行，这样行不通啊。”

　　我恨不得将刚刚吞下去的那口老血吐出来，喷在她假模假样的脸上，顺带大骂一声“装什么大家闺秀啊，你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骗子”。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许我胡来，只能忍气吞声道：“那你说怎么好呢？我这也没有主意了。”

　　“不如……你变化了容貌留在这里，就说是我的侍女吧。”她眉尖一挑，笑得心满意足，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了！一来，你可以日日看着他，照顾着他，就增加了产生好感的机会。你这样聪慧可人的姑娘，再有我的撺掇撮合，一年之后他必当留恋。二来，你摆脱了原来的容貌，也就不再是他心中的普通朋友啦，这不就是新的机会嘛。好好好，如此甚好，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变换样貌？别说我不会这样的术法，就算是会，也从未想过变幻成别的样子啊。

　　我这边略一犹疑，她便柳眉倒竖，瞪了过来，道：“犹豫什么？莫非你说仰慕于他，想要留下他好好开始新生活的那些话，都不过是哄骗我的说辞吗？罢了，罢了，就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嘴里的情啊爱呀都是随口说说的，哪里能当真！真是不该信了你，还帮你想办法！”

　　她一边嘟嘟囔囔唠叨着，一边使劲挥动丝绦，带出一个绿泡泡来。

　　我以为自己会被再次装进去，正想用骨鞭对抗，却发现那泡泡里躺着的正是言风。看他胸腹一起一伏，似乎是在安眠，间或还有轻微地鼾声浮动。

　　正在疑惑时，她用丝绦将泡泡缠住，道：“留在墨阳山，也是迟早要去阴界双宿双栖的，不如现在就走。趁着他昏睡，直接带了过去，等他醒来时阳气被吞噬干净，还省得死亡的苦痛呢！我知道你小姑娘家胆子小，一心想离开这里。你也别怕，我们走了，这里自然还原本来模样，你还是在紫玉洞口的台阶上呢，半分危险也不会有。只是，我也要警告你，做不到的事情，别再夸下海口了。萧郎早入阴界，也是你说谎害得！”

　　她说罢就要走，我闻言惊惧，急忙伸手去捞，却穿过了绿泡泡，捉了个空。难道言风真的这样被浑浑噩噩带去阴界，过那种见不得天日的生活吗？我觉得不管言风是否愿意去，至少要让他清醒着做决定啊。就算他醒了之后，还是跟着她去了阴界，也好过这样在我面前被拖走。若他就这样走了，只怕我终生都是揪心。

　　念及此处，心中不由得急切痛苦，急的我脱口而出，道：“别，别啊，我变幻了就是，你别这样带走他！”

　　她脚步一顿，手中丝绦松软收回，绿泡泡缓缓的漂浮在空中，只随着言风的呼吸轻微波动着。冰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将丝绦甩了甩，道：“看来，你果然有情啊。那就赶紧变化了，准备给主子们烧洗澡水吧。日后好好伺候着，可别疏怠了哪里。虽然你是变幻来的，可我为了演得逼真，也是好真的拿你当侍女对待。这是为了你好，你也别怪我什么哦。以后呢，叫他山主，叫我夫人，行为检点矜持些，别越了规矩。”

　　我恨的牙痒，却也只能点点头。

　　就在我以为事情商定妥了，可以休息一下时，她扔过来一张锦帛，道：“这是你我的一年之约，按个血印吧，免得你这满口雌黄的小丫头再骗我。这种契约，你没有见过，我也不妨告诉你，此书一签，对双方均是约束，任谁违反了都会立马暴毙，魂飞魄散的。你好好看了条款再签，别说我诓了你。有了此书，你也可以安心。”

　　手握着这轻薄如云霞的锦帛，我有些胆颤。这东西名叫魂帛，世间极少存在，我也是听师父提过一句。此帛是神佛光辉所制，签在其上的言言字字都有神佛见证，一旦按了血印，就是压上了全部神魂，违约之后也将用全部神魂作为代价。这锦帛在黑暗中散发出阵阵佛光，绝不会有假。她能拿出这个，果真是神通了得，手段非常。

　　我看着魂帛上所述，都是我们约好之事，她一年内绝不能带走萧默，我也必须做满一年奴仆，按血印即为生效。虽然心中有些紧张，我还是咬破中指按下了手印，再将锦帛丢给她手中。看着她也按下手印，这才放心，道：“这一年，我会尽力做好的。只是，我并不会变化之术，该如何伪装呢？”

　　“尽力？回答本夫人的话，还敢用尽力这样的字眼，你是找死吗？！记住了，拿出拼命的志气来，说些‘奴才一定完成夫人交代’什么的，再敢说尽力，看我不好好打你！”她边说话边将魂帛收好之后，抛来一对白眼，道：“还有，下次说话前，先恭恭敬敬道一声‘禀夫人’，然后再开口，别没大没小的乱张嘴。血印按了，你可就正式成了我的奴仆！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魂帛一签，再无回转的可能，我去忍不下这口憋屈怨气，虽然打不过她，但我也不怕她再拿言风威胁我。心中无惧，便也理直气壮道：“我是要做你一年侍女，却不是一年的奴才，你尽管叫我名字便好，别用这些侮辱！”

　　“哦？叫你名字？”她嘴角维扬，笑得阴邪，道：“侍女都是要主子赐名的，这你总该知道吧，我嫌你本命难听，也不想叫一年之后折损了你，就干脆赐你个好名字吧。换个名字，也不会引起了萧郎别的思虑，你觉得如何？”

　　“劳烦你赐名也是辛苦，不如我自己想一个吧。”按照她的阴损，肯定不会是好名字，我便抢先胡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虽没有桃花美貌，但取个夭折之意，也算对应。反正这名字一年之后就会夭折的，你就叫我桃夭吧。”

　　“狐媚子就会取些狐媚子的名！桃夭？你以为自己真的是美人儿吗？”她随意朝我挥挥手，道：“罢了，随你怎么折腾吧，这一夜我也乏了，你去烧水来吧。我和萧郎要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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