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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一十 涌动


  言风到底喜欢我多少呢?

  我不在意,也没有想过。因为无论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都无法承受。对于目前的状况,唯一能做的,就是安心接受他的关怀和宠溺,比如他微笑着递过来的花儿,还有被我追打着,却只有躲闪没有还手……

  “你这个骗子,竟然拿生生死死的事情来吓唬我,是不是非要我揍扁了你,你才能学得乖一些?”我追着他,拳头攥得紧紧的,举得高高的,落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很轻。每一次追上、捶打,都飞溅起碧绿色的水花,在金色的漫天沙土衬映下,就像是离地悬浮的翡翠珠儿,美得惊心。

  可这些,都抵不过言风嘴角噙着的笑容,还有眼里亮闪闪的欢喜。他笑得很美,容颜像个情窦初开的女童,心头却早就有了世间最细腻的爱意。有时候灵巧地像个兔子,总能闪开我的每一下捶打,有时候却笨拙地像个大鹅,摇摆了几下,却还是躲不开我的拳头。

  “好潭儿,好潭儿,别再打了,你就饶了我吧。”他一边跑一边讨饶,衣角带起了无数水花,“我原本只是怕你踩了水着凉,后来觉得有趣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捉弄你一下。其实,其实也没有恶意啊。再说了,我这不是帮你把所有心思都理顺了吗,你连遗憾都没了,还不是要感谢我?”

  不知哪里跑出个石头,绊倒了言风。他脚下不稳便跌到了,我正好追到跟前,高高举起拳头对准了他的脸,道:“还敢胡搅蛮缠,让我感谢你?我看,跟你这样油嘴滑舌的人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口舌,倒不如一拳揍扁了你这花朵儿死的好容颜,免得你再凭着俊美皮囊欺骗别的好姑娘。”

  “揍吧,揍吧,我倒宁愿被揍扁,也不想听你这些伤人的话呢。”他眉头轻皱,泪珠在眼眶里盈盈欲落,小脸儿极其惹人心疼,桃红粉唇一扁,道:“若说是别的,我还有些心虚,可说到情感欺骗,那真是冤死了。我或许心狠手辣,但从没什么无端惹了情债的故事。自从见了你,整颗心子都牵在你身上。不过是随口玩笑逗趣儿两句,却被你说是凭着皮囊欺骗感情。我……我这一腔心思,可算是白费了吧。你若觉得哪里受了哄骗,大可以立马离我而去,我言风也绝不会上门再扰你的清净了!”

  他说的声泪俱下,我有些内疚,只好偷偷将拳头放下,尴尬的搓了搓手,讪讪道:“你逗我一会,我也惹你一回,这算是扯平了吧。我被你骗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都没哭,你好歹也是男子汉,怎么竟然哭起来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吧,都是我的错。就算被你骗着说中了毒,只要揍两拳解了恨便可,不应该说你欺骗感情什么的。是我错了,你别哭了好吗?”

  “你真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以后不会再犯了?”他眨巴着亮晶晶的泪眼,粉唇微嘟,问道:“你是不是再也不会说我骗你感情,或者在心里这样揣度了?”

  他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我心里却颤了颤。以前从未体会过言风的感情,就连来这墨阳山也是抱着旁的心思,却不想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啊。不可否认,在我内心里一直觉得言风带我来这里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对我好也是出于某种打算,从未真的把他的情感当一回事。就连以前的亲近和今天的玩闹,也不过带着麻痹自己的情绪,半是放松,半是敷衍吧。他这样直白的问,我才发现自己也有这么多不人道的地方,他和我有仇不假,可难道就因这个,他的感情就不值得尊重,不值得珍惜吗?

  我不是没有感受到言风真挚的热情。就算他有别的心思,但他清澈眸子中的充斥的爱恋不会说谎,他细腻关照的一举一动不会说谎,边闪躲着我的追打边小心护着我的小动作不会说谎。感情,不该被无视,甚至践踏吧。

  内疚的情绪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顺从自己的内心,双手撑地,轻轻落了个吻在他额头,道:“我知道你的情意,以后不会再说那些浑话了。感情是绝不能亵渎的,就算我心有所属,也绝不会再说那些伤害你的话。风,我不想骗你,我现在无法……”

  无法爱你。

  这四个字若是出口,他那样爱撒娇的人会不会再哭呢?

  不知道了,我没机会知道说出口会有什么结果,因为那个人已经用自己的唇舌堵住了我的嘴。言风一贯这样聪慧,他肯定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也很明白那几个字出口之后会给自己带来如何直白的伤害,所以他比我快了一步,恰如其分的阻挡了还未出口的利言锋语。我不敢想他在想什么,因为那张柔软的樱唇紧紧堵住了我的嘴,鱼儿一样滑腻的小舌搅得我无法说话,就连脑子也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终于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会泛起“终于”这两个字,就像是我期待这个吻已经很久了一样。

  也许是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吧,那时的他出现在一片狼藉中,却依旧白衣胜雪风姿翩翩。风一般飞舞的气刀撕碎了我为数不多的幸福,也割裂了我和他全部的可能。血色弥漫的时候,我和他,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了。也许还有他当着我的面杀死别人的时候吧,总归记不清楚了。反正每一次他出现,都会有一些不好的回忆填充进我的脑海,连带着这个油嘴滑舌的无赖凶手,也一并被打入了不可逆转的绝境。

  我还是背负着无法逃避的责任,不可放弃,不可闪躲。那么,这个吻,就成为他在我脑海中那些血色回忆中的唯一一个异类吧。

  仅仅用鼻子呼吸有些憋闷了,管他的呢。本来空旷的背后何时被沙土填满了,管他的呢。双手被抓紧按在脑后了,管他的呢。

  身下有黄沙缓缓滑下的声音,耳畔还有溪水欢悦流淌的声音,更明显的是他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在鬓角在腮边。没想到他娇弱的身体里还藏着这样一颗汹涌的心,并不是个只会撒娇和无赖的男姑娘啊。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姑娘,言风气得跳脚的模样,秀丽的头发跟着身体的节奏跃动着。真是可爱极了。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他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也笑了笑,问道:“你笑什么?若是等一会我不行,可全都是你这一声笑害的。原本人家可是出了名的厉害呢!”

  “哦?出了名的啊!敢问姑娘,你这花名是在哪里闯出来的?”

  “还敢调笑,看我吃了你!”说罢,他又用一个吻堵死了我的全部心思,像是连胸腔里为数不多的空气,带着脑里子最后一点理智一并都带走。

  只剩下情和欲,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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