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七 她不是好人

　　有什么东西轻拍着后背，我猛的打了个寒颤。瞬间侧身扭转，朝前扑出去，顺势单脚回踢，想要连消带打，躲开这莫名的碰触。

　　不料，踢出去的脚被一层厚重的东西阻隔着，怎么也使不上劲。身子也没能扑出去，只是撞在一个硬物上，发出咚的一声。我心中大惊，连忙伸手去推开阻挡着脑袋的硬物，却怎么也推不动。

　　“睡觉也这么不老实，真是顽皮。”

　　双手被人抓住，遮挡在脸前的烟雾也被拨开了。我惊恐的挣扎了两下，才看到一张娇嗔的面容放大在眼前，正是笑嘻嘻的言风。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还是在床上，根本没有去什么冥飏湖的底下，更别提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了。难道刚才那些都是梦境吗？背后湿濡的单衣似乎在诉说着这个事实，可我还是觉得那种真实不像是幻象。

　　不管是不是梦境，我都不能让言风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所以只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进来了，突然进入女子的卧房，似乎不太礼貌吧。”

　　“你那样大喊大叫，我若还不进来，那才是不礼貌呢。”言风在我头顶揉了揉，道：“梦见什么了，怎的如此疯野？把自己撞疼了是好玩的吗？你修习术法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会被梦境控制呢，真是个偷懒的丫头。肯定是睡前没有入定打坐，才会任由思绪乱飞，做出打打杀杀的梦。以后睡觉要乖一点，两个人睡还有个照应，自己一个人睡，撞坏了哪里可怎么好呢？”

　　言风还是那样温柔，虽然是责怪的话语，但听起来活像是撒娇一般。蝶羽似得睫毛闪动跳跃，更加减弱了嗔怪的语气，衬托出他的绝美灵动。

　　“以后会好好入定的。”我假装害羞，钻进了他安坐床边的怀抱，将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道：“以前都不凶我，怎么今天这样教训起来？”

　　“还不是心疼你，你摸摸自己，脑袋上撞个大包，手也冰的生铁一般。胡乱做梦是好玩的吗？”言风顺势握住我的手，轻轻搓了搓。

　　指尖一点刺痛传来，不由得吸一口冷气，猛地抽回了手，看着指尖的小伤口愣住了！

　　不是梦吗？

　　为什么手指上有伤口？

　　我的举动让言风察觉出不对劲来，他扯过我的手仔细看了看，又将两指放在伤口处轻轻抚摸着，双眼紧闭感知伤处的灵气。我不想被言风知道梦境里的事情，便想说点什么打断他的思绪，就先发制人，道：“梦里觉得手痛，没想到真的弄了个口子，你这里真是不好住！说的墨阳山如何好，没想到才来的第一天就受伤了，果然是没缘分的地方。我不住了，你送我走吧！”

　　言风并不回答，还是仔细的探知着，许久才张开眼睛，道：“你看见沐霖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我心知藏不过去，便直接说道：“她是说自己叫做沐霖。”

　　气氛就这样突然冷了下来。言风面色沉重什么也不说，而我有自己的担心，所以也不敢说什么。沉默中，心里越来越忐忑，不禁后悔起自己在幻景中的坦诚来了。照目前的情况看，言风明显是知道沐霖的，可以推测他们共同生活在墨阳山的时日绝不会短，那么他们之间就必然少不了一些关联。虽然眼下看着，他们并不是朋友，就连合作都算不上，甚至还有些怨怼，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未来不会联手。我和沐霖并没什么交情，唯一的这一次会面还是被她算计的，若是他们联手了，我的那点小心思很有可能作为什么筹码，被沐霖交给言风吧。

　　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言风的持续沉默更加深了这份紧张。我偷偷捏紧了被角，打定主意，若是言风有什么不对劲，那我就先动手，就算没有胜算，也要拼死一搏。有时候，这胜负也只是在毫厘之间，虽没什么把握，但总要一试。心中这般想着，左手便偷偷去摸跌落在枕边的簪子，手中有个刀兵总是好些的。

　　突然，言风身子向前倾斜，双臂一伸，就把我拢在了怀里。而我，也在这个动作发生之初，举起了簪子，抵在他的背后。

　　身体被紧紧拥抱着，温软柔和；手中握着凶杀利刃，冰冷对峙。这就是我和言风的状态吧。

　　“潭儿，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惊吓了。”言风声音低沉颤抖，似乎在啜泣，“都是我不好，让沐霖那个老东西有机可乘，伤害了你，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你。潭儿，从明天起我就按一张床在你卧房外面，时时刻刻守着你不离开。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的。从前是我不好，没有机会保护你，现在你来了墨阳山，若是你再受到伤害，我……我会心痛死的。”

　　手中的簪子不由得被放下了，我偷偷塞到枕头下面，然后双手搂住他的背，依偎着。心中感叹道，若这个人是珞珈，那该有多好啊。珞珈那样的木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这样浓情暖心的话。他每每开口，都是无法忍受之时，所说的话也均是些质问责难，鲜有关怀疼惜。若是他能像言风这样说上一两句，该有多好啊。

　　想及此处，我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头也仅仅埋在言风胸口。就这样吧，没有他的温暖，从言风这里借一些总可以的。他虽不能说这样的话语，但我知道他的心中是这样待我，所以就当眼前这个温暖的怀抱是珞珈给予，暂且贪恋一下这份温柔吧。只要不看容貌，忽略声音，其实，言风说的每一句话，都曾经出现在珞珈的心头，我就这样麻痹一下自己，奢侈的感受一次吧。

　　若是此行成功，自然可以重回他的怀抱，可万一不顺……

　　我收紧了双臂，紧紧搂住眼前这个人，使劲将自己塞进他的怀里，狠狠感受着这份虚伪的幸福。

　　许久，在我几乎要忘记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他还是开口了，“潭儿，你不知道，这墨阳山虽然是我的，但也有许多超脱于我的存在，他们弥留在这墨阳山的各个角落，随时都想着夺回墨阳山的主导权，而这沐霖就是其中之一。沐霖看着年幼，其实是个积年老鬼，道行之深，不可估量，连我也要让着她几分的。若不是骸骨被困湖底，不得挣脱，只怕这墨阳山早就易主了。往后她若是再次出现你的梦里，你尽管叫喊，我自有办法破她的幻术，知道了吗？”

　　“我看她年幼可爱，就陪她玩耍了一阵，没想到……”我不敢多说，只想从言风哪里知道更多，便继续问，“沐霖到底是什么来历？又为何掳了我心魂？”

　　“她……是葬身湖底的喜丧少女，原本也是可怜的。”言风面上柔软，叹了口气。这一句说罢，顿一顿，恢复了愤愤之色，道：“可她命苦，就该来祸害别人吗？你以后千万别再理她，在湖底阴气涤荡千万年，她早就不是什么好人了。只空留着一副楚楚可怜的皮囊，早没了童真之心。好了，不说这些吓人的了，你既然醒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他不愿说，我再问只会露出马脚，便点点头道：“你先出去一下，让我穿好了衣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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