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四 深井之冰

　　离开家的时候，还是用御风术和缩地术叠加着前行，就在我以为会在某个神秘地方停止的时候，却被带到了一个小小的水井前面。井边上湿漉漉的，明显是有人刚刚打了水离开。

　　言风笑眯眯地拨动井上的轱辘，木质的汲水用具咯吱吱脆响，平实的无以复加。他指了指井里，道：“我先走了，在前头带路，你只管跟着我的气息前行就好。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说起来也近的很呢。”

　　“从这里下去就是墨阳山？”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口毫不起眼的水井，惊呼道：“神秘莫测的墨阳山竟然就在一口平凡的水井下面？！”

　　他娇嗔的瞪我一眼，嘟起粉彤彤的小嘴哼了声，带的两个秀美如云的发辫轻轻颤抖着，“傻潭儿，墨阳是山，怎么会藏在水井下面。就是要藏，也应该是一片浩瀚的水域啊，怎么会是这样寒酸的水井呢？”言风转换成笑眯眯地模样，小下巴尖尖地翘起，十分可爱。他凑到我跟前，道：“你也许不知道，墨阳山是阴阳两界交界的地方，白天属阳，夜里属阴。最初的时候还能维持这样的秩序，后来因为有些事情，就变得全都属阴了。所以，除了在每年既定的日子进入墨阳山之外，其余的时候就只能从阴寒之地进入啦。饶是这样，也只能进入冥飏湖，再小施法术，再算是真的进入墨阳山呢。”

　　因为离的太近，言风身上甜腻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我的鼻子，被敏感的嗅觉捉住之后，更加放大的簇拥着挤进脑海，成了一片樱花色的景象。言风的模样完全是绝世的，对我这样喜欢美好事物的人而言，实在拥有无穷的诱惑力。无论是嘴角唇线，还是鼻头玉颌，每个线条都柔和俊秀，似乎造物主在他身上额外花费了许多心思，每一笔勾勒，都沿着最完美的路径流淌，让我不忍移目。

　　柔软的香花贴上了嘴唇，我下意识的吮吸了一下，却被吃吃的笑声打断。回过神来，正对着言风弯成月牙的媚眼，突地就羞红了脸，为自己的没出息恼怒起来。转过脸，躲开凑在唇边的美好指尖，我岔开话题，道：“墨阳山这样难进去，你为何还要住在那里呢？”

　　“若是有选择，谁会去那里呢。”清亮的眸子黯淡了，低沉的光芒转瞬即逝，言风恢复了娇俏的笑容，道：“不过啊，我的墨阳山可和你想象的阴森地方不同，并不是暗无天日的世界哦。四季美景替不断，青山碧水共为邻，可是人间难觅的仙境呢。你去了，只会不想离开，只想一辈子留在那里，与鸟语花香为伴呢。尤其是墨阳特有的彼岸花，盛开时漫山遍野的鲜红，真真美艳无匹，花瓣儿制成茶更是沁人心脾，在别处可喝不到。”

　　“听你这样说，我也好奇了，真想试试那神秘的彼岸花茶是什么滋味。”我强压着不让自己回忆曾经体会过的苍凉味道，还是保持着羞红的笑，道：“不过，你说这墨阳山并不好进去，那我万一觉得无趣，或是思念家乡，想要回来，又该如何呢？”

　　“有我在，你怕什么？”言风搂住我的肩头，往井边走了几步，道：“你见我时常来找你，哪一次不顺畅了？还有逞，你不也见过几次嘛，这几次见面的时间可有超过一年呢？你只管跟我去，想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去，去，去。呵，从一开始准备独自去，我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幽深的水井没有丝毫波澜，我装出有些紧张的模样，道：“我，我有些怕。这井深不见底，跳下去之后若是找不到去墨阳的路怎么办。还有，衣服湿尽了，不太好吧。要不，我们还是等今年的那次机会，好好的走进去墨阳吧。天下之大，何处不能散心，又何必着急这一时呢。”

　　“你师父是青川灵，你会没有避水的法诀吗？好潭儿，你就别迟疑了。珞珈的迟疑，家人的冷漠，还不够让你伤心吗，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你为何不相信我？”言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和焦躁，倏忽就消失了。他温柔地搂紧了我，道：“走吧，只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你再张开眼睛，就可以看见一片绝美的景致和一个暂新的世界啦。我不会害你的，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这一刻，他说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时候，眼中盛满了温柔，这柔情绝对不是假装可以伪造出来的，那种深入眼底的爱恋和期待，让我融化了心神。一边想着，他也许并不是那样坏，一边想着，只有进去了才有机会，我深深吸了口气，站在井边，道：“好，我信你，你说怎么做吧。”

　　“这才是我的好潭儿，相信我就对了。”言风将我拨了一圈，变成正对着他的样子，然后搂紧了我，将我的额头按在他的肩上，柔声道：“和我一起跳下去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不必担忧。你只管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我让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再睁开便可。”

　　“嗯”，我乖顺地趴在他肩头，闭上了眼睛，紧紧搂着他的腰身。

　　身体猛地腾空，接着瞬间开始加速往下，“扑”，轻微地入水声响起，身上一凉，我知道自己已经在深井旅程中了。

　　终于踏上走近墨阳山的路程，我怎么舍得闭上眼，错过某些神秘景象，所以，在将要落水的时候，我就张开了眼睛，准备看看这穿梭。

　　可就是这一看，差点让我抛弃伪装许久的乖顺，大喊大叫着冲出水面，返回地面，逃往任何地方。

　　最初几米长着青苔的井壁之后，就是墨黑色半透明的东西，就像冰块一样，四周还是围成水井的形状，但明显已经不是在之前的那口井了。冰块中有些白乎乎的东西，交织着被封闭在墙壁里，带着蓝莹莹的光芒，有些看不真切。就在我试图看清楚的时候，一只眼睛隔着薄薄的冰层直勾勾的盯着我，只有滚圆的白眼珠，没有其他任何部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这个阴寒的墨黑坚冰中，那些交织着的蓝白物体，竟然是无数的尸体！

　　尸体们早就没了完整的形状，有因为隔着冰层，所以看不清楚，只有那个眼珠子跳脱着被封锁在边缘，才让我把这一切看明白。而一旦看清楚了一个，后面的肢体们似乎有了语言，一个一个诉说着自己的身份：

　　我是胳膊啊！

　　我是脚趾，你看的出来么？

　　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侵袭到心神最深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双臂环绕的这个人才是一切寒冷的源头，对他的恐惧感和生疏感一股脑冒了出来，让我想松手。

　　幸而，真的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言风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了，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道：“张开眼睛吧，已经到了呢。我没骗你吧，真的是一下子就到的吧。”

　　“果然好快啊，我只觉得落入水中，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竟然已经到了。”我收敛了所有的惊恐，脱开他的怀抱，环顾四周美景，惊呼道：“哇，这里可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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