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第四日 下

　　收了骨鞭紧握，朝那愤怒的来源看去。原本平静微漾轻波的水面，在离我大约有三五丈的地方，如同投了石子进去一般，散开了一圈圈的水纹。这水纹并不像石子入水那样逐渐扩散并淡去，而是越来越凶猛，荡漾的幅度也变得大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水来。回头看看师父，还是一副入定的样子，而且眉头微皱，似是有些艰辛。想来师父体内的三昧真火刚除，又带着我跋涉这样远，肯定是疲累了。可是，水中还未露头的想必是个妖怪，若是师父再不醒来，我，我可怎么办啊。看着那水波翻腾，心，越来越慌，此番莫不是要丧命于兹？一个硕大的鱼尾终于破水而出，接着这尾巴使劲一拍水面，便有一条赤红色如鲤鱼一般的巨兽跃水而出，更让我惊奇的是，这鱼竟然是人面！不过，它似乎修行不高，只发出鸟鸣一般的啾啾声，却不能口吐人言，而且行动间只能用尾巴拍击，也是不甚灵便。自从它出水一刻，敌意和愤怒就更加明显的直奔我而来，看来刚刚的气息便是它发出的了。师父还在那边闭目打坐，看来并无丝毫苏醒之状。而这大鱼又高高扬起硕大赤红的尾巴，看起来正要跃起攻击了。我心内有些怯怯，可是一想，我若是退了，那边盘坐的师父并不能逃，这样不忠不孝之事，如何使得？也罢，便是豁出命去，和这鱼斗斗看，就当是拖延时间等待师父苏醒也好啊。想及此处，我便散放灵识，感知那大鱼的动向，一边紧握骨鞭，准备给它重重一击。电光火石之间，那鱼便朝我落来，看这模样，如是被它沉重硕大的身躯压着，不死也要丢去半条命了。我稍向后退了半步，给骨鞭腾出些空间，便朝着预计的地方挥去。中了！骨鞭挥出时，那鱼刚刚要落，鞭梢正正击在雪白柔软的鱼腹处。看起来这一击甚是有效，那鱼竟然落地缩成一团，好一阵才缓过来。这、这一回，它也不敢轻视于我，贸然进攻了，我俩一人一鱼就这样僵持对峙起来。数个长息后，我再次看见它的破绽，又是一击得手。此两下之后，我的信心一下子涨满，原本的怯意也一扫而光。心中无惧，手中更是自在随心，刚刚凭空挥舞感受骨鞭的好处，此刻都显露出来了。几个回合之后，那鱼已经遍体鳞伤，只余两腮一张一翕不停。它的生死，已经完全落在我手中了。可是瞧它浑身皮肉鳞甲破碎，突然心中不忍，便道：“你是守护毒菘菱的神兽吧。此法冒犯实属不得以，家中朋友重伤，需得这宝物才能救命。不知您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去取一只来救命？”语罢，我收了鞭子，朝它深深一躬。这鱼原本也是抱了必死之心，我刚开始说话时，它并不看我，想是后来听我言语诚恳，竟然朝我微微一点头，便回身跃入水中了。这下可好，只需等师父醒了，便可下水去取。我心下放松，也寻了个舒服地方躺下，翻起那册手札来。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那鱼竟然又出来了。我怕这妖物反复无常，便赶忙握紧了骨鞭起身。那鱼口不能言，便啾啾直鸣，我又定睛一看，这鱼口中衔着的不就是手札上所绘的毒菘菱嘛！我又朝它一拜，那鱼便回了水中。“这赤鱬，倒是个懂得感恩的。”“师父，你可算醒了。那鱼叫做赤鱬吗？”我将毒菘菱交予师父手中。“嗯。明日辰时三刻之后再来出云洞窟。”雨彤师父还是那样少言，说罢，便又带着我飞起来。

　　赤鱬，人面鱼身，其声如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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