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沿途风景

祝勇见自家闺女应他应得那么敷衍，登时沉下脸没好气地瞪着她，厉声反驳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非要自己一个人跑到滇北那么偏远的地方支教，你爹能不担心吗？！”

        “……可是爸，您之前答应过让我去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可不能反悔！”为避免自家老爹临时反水，祝佳子非常识趣地认了怂。

        虽然滇北西部那旮旯地确实是又穷又偏远，但她有份执念寄托在那里，已经很多年了。

        所以大学毕业之后，她并没有像寝室里的其他几位姐妹一样，或是去广告公司做策划，或是去服装公司做设计师，也没有安安分分地留在本地找个待遇好点的民办学校做美术老师。

        而是在众多亲朋好友的不理解和劝阻之下，最终还是固执地买了去往滇北市的火车票，选择去她母亲的母校做支教老师。

        祝佳子的母亲邬碧儿，在十几年前还是国内一名小有名气的芭蕾舞者。

        然而自古家庭和事业终究两难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邬碧儿能待在家里陪丈夫和女儿的时间屈指可数。

        因此，祝佳子小时候其实是很气她母亲只顾事业不顾家的。所以在邬碧儿再一次匆匆忙忙离开家时，她甚至关紧自己的房门，赌气地没有去送她的母亲离开。

        可那天，邬碧儿乘坐的客机却不幸失事坠毁了。没能见到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是祝佳子此生最大的懊悔和遗憾。

        “你个臭丫头，你说你这半条腿都快要迈上火车门了，我现在反悔还管用吗！”祝勇说着，气哼哼地抬起宽厚的手掌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先斩后奏正遭“毒打”的祝佳子：“……”

        “算了算了，你非要去爸不拦你，但是你一定得给我注意安全。要是哪天待不住了或者受委屈了，就立马给我滚回来。爸就你一个女儿，家里也不差那点钱，出门在外的甭抠抠搜搜地委屈了自己，知道没！”

        话落，祝勇眺望着月台那边火车进站的方向，低头点了根烟。

        临走之前，这个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而今年过半百已然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还十分傲娇地绷着他那一张刚正的国字脸，硬往祝佳子那个兔子挎包里塞了一个鼓鼓的红包……

        祝佳子那时候便忍不住想，是不是大多数人的父亲，都像她家老爹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印象里，老祝其实很少，甚至可以说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爱她这些矫情话，但自小失去母亲的祝佳子，仍是在充盈饱满的爱里，在自家老爹的悉心呵护下，温养长大的。

        虽然祝佳子很抗拒她老爹跟唐僧一样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念经，但也深知他老人家心里面那点傲娇的不舍和不放心，于是她这回非常认真地向他老人家保证外加安抚道：“好好好我保证不委屈自己。爸，我就去支教一年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啊你，跟你妈一样犟。”祝勇闻言眸色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最终无奈地低下头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家闺女心里面那份难以言说的心事和执念。若非这个，他又怎么会同意她一个人跑去那么偏远的山区。

        明明那个地方，她母亲在二十几年前，那么拼命地想要逃出来……

        只希望自家闺女此次去滇北，去她母亲小时候念书的地方支教一段时间，能稍稍抚平一下那些残留在她心里面多年的褶皱吧。

        “对了，我记得之珩他好像也在滇北那边工作。要不你上车之后还是给他发个信息吧，虽然离你支教的地方可能也不算近，但好歹也在同一座城市，平时要是有什么事没准也能帮衬着点。”正所谓女大不中留，祝勇起身准备离开时，抿嘴捻灭烟头，回过头来有意跟她提了一下这事。

        祝佳子虽然早就知道陆之珩他也在滇北那边工作，但她并不想再去麻烦人家。毕竟说到底，两人其实也不算有多熟。

        所以在听完自家老爹这段带着点人情世故的话后，她也只是随口应了声“好”而已，并未多想，更没有放在心上。

        傍晚六点，夕阳余晖底下的绿皮火车缓缓启动，载着一批不羁旅人和栽花追梦人，从海滨城市港城直接驶向滇北地区的柏乐山。

        此行没有同伴，所以祝佳子上车落座后便戴上了耳机，独自沉浸在这音乐蹁跹与光影错落的世界里。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没有说/野风惊扰我/三千里/偶然见过你……”

        伴随着耳机里正在播放的那首悲戚忧伤又极尽温柔的《漠河舞厅》，祝佳子望着窗外缓缓西沉直至消失的暖橘色日落，望着不断往后退的青山绿树逐渐被苍茫暮色所吞没，最后全都通过她手上的画笔色彩斑斓地呈现在一张白纸上。

        最后赶在夜色完全降临之前，她微翘着嘴角在画纸的角落里写下《共你吻落黄昏》这六个小字，然后点开相机拍下这幅刚完成的风景画，再配上一张火车票的图片，像小学生记日记一样发了一条朋友圈：沿途的风景——向滇北柏乐山出发！

        收好画册关闭手机屏幕，祝佳子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纯牛奶和一盒肉松小贝摆在桌面上，于白炽灯光底下和嘈杂的交谈声中慢悠悠地吃起了晚饭。

        没想到吃着吃着，突然就被一位推着餐车走过来的帅哥乘务员塞了一嘴狗粮……

        那是一位身着白色制服，身高和陆之珩差不多的高冷乘务员。他那会推着餐车，全程跟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人一样，目不斜视地迈着大长腿往这边走了过来。

        一直走到祝佳子右手边座位上，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漂亮小姑娘身旁时，他才悄无声息地停下向前的脚步。

        紧接着，祝佳子便偷偷用她那八卦的余光瞥见，那个帅哥乘务员停下来后，居然微微弯下腰，用藏着几许温柔爱意的眼神注视着那个漂亮小姑娘恬静的睡容半晌，最后忍不住抿嘴轻叹了一声。

        【作者题外话】：如果说猫妖里面的雅姐，是荒原草地上野蛮生长的红玫瑰，那《他野性难驯》里面的佳子小宝贝，就是伊甸花园里一朵被温养长大的白色小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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