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沧海桑田 4

　　凤一个人躺在医院，眼神空洞地盯着吊瓶，除了害怕，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心里被抽剥了似的紧绷到极点。时常眼泪和着输液管里的点滴，滴答滴答，一颗一颗无助地砸下来。

　　她经常会回忆和二柱之间那些幸福美好的日子，一想一整天。但糊涂的爱，说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多了些沉湎于往事的一些细节和片段。

　　凤于是起身，摇摇摆摆去了洗手间，吐了个天翻地覆，让胃变得更加空空荡荡，一如凤的心。

　　洗干净，推门。二柱坐在床边。

　　“凤，那天路过一家小旅馆，看见一群妇女喊着闹着去捉奸。想想你又出这样的事，我害怕了。”沉默很久，二柱突然说。

　　“明白了。出院后，我们分开。”凤盯着二柱的眼睛，下唇被咬的发紫，终究没能忍住泪。

　　“我错了也没错。”二柱辩解着：“至少我从未骗过你。我只是社会最底层的卑微小生意人，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凤你太美，我抓不住你！永远抓不住你！我害怕，真的害怕啊！”

　　“卑微这两个字用在你身上真是可惜。”凤淡淡地笑，轻声问，“那你告诉我，什么算欺骗？”

　　“我，我真的想做到过，但我真的没有能力。”二柱嗫嗫地回答，抓紧凤的手。

　　爱情就是一场战争，而做花痴的女子，大抵愿意粉身碎骨地牺牲自己和爱情做这场战争，没完没了。死皮赖脸，撕破了脸还是问，爱吗？爱吗？这问里，是多么清凉而可爱。

　　凤知道，自己不是这种清凉而可爱的人。她突然很想那个小村庄，亮起的一盏盏灯，小小的，远远看像星星一般遥远。

　　“二柱，这下你真的忘不了我了。我们不仅丢了孩子，我还差点丢了性命。”凤抽出自己的手直了直腰，觉得自己挖心挖肺地疼，伸出舌头舔了舔滚落下来的泪，冲二柱笑了笑：“你还是那么自私只有你自己。如果真的到要手术不能收拾的地步，我这辈子就这么毁了，你至少还有个女儿。我在尽力独自承受着，不牵扯其他人的时候，而你却还只是想到自己。”凤抹了泪，惨笑一下：“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就是那个对我说不离不弃一辈子宠爱我的男人。原本我从没怪过你，甚至这次的死里逃生，真的觉得要珍惜很脆弱的生命，要好好享受短暂的幸福时光。不过你不配，不配我对你的好。”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欠你的我记得。”

　　“二柱，你一直都苦苦要我相信你的真诚，其实你和那些找乐子的男人有什么分别？不同的是，到最后你还不想别人认为你的自私和无情罢了。”凤安静地看着二柱：“你欠我的，还也还不清，我不要了。那些好听的话留着给别的女人吧。”

　　“别恨我。求你了，凤，你答应过不恨的，好吗？”

　　“我答应你的事基本都做到了，那么你答应的呢？恨不恨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凤虚弱地喘了口气，“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凤的心里刀割一般地疼，然后被无限制地放大，没有边际。

　　有人撒下一粒种子，然后就忘掉了它。等重新见到它时，发现它已经长成一棵繁茂的花木，枝叶葱茏，含苞待放。只是回顾着，却找不到起始点。

　　六

　　半个月后，凤出院，换了手机。

　　二柱这次彻底伤了凤的心，凤以坚决自己出院这种公式的方式断绝了她与二柱。他真的弄丢了她，再也不会回来。

　　凤想，上帝正在一滴一滴数着她流出的泪。忘记那些不堪的伤痛。虽然不算好，但不是烂泥，因为经过岁月的风化，终有一天重塑金身。

　　二柱再没见过凤，他只是在路过街角时，看见一个很像凤的女子，追过几条街，再也找不见。

　　凤搬了家，换了工作，新认识的朋友都说凤很温柔，笑起来的梨涡特别轻柔美丽。

　　春光是一种药，最能给人疗伤。

　　风儿吹吹，叶儿相随

　　小学三年级时，由于父亲的转行，我们家从繁华的大都市搬到了宁静的乡村。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我，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个无聊的地方，每天早晨起床，我再也不能像以前住在城市里一样跑到家门对面的“食情话意”小吃店叫上一碗香喷喷的水饺。

　　在这里我住得很不习惯，不过，我却格外地喜欢这里的气息，总觉得在夜晚，农村的星星与月亮要比城市大得多，也美得多，我想这便是让我在这里呆下去的唯一理由了，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如此而已。

　　“风儿，快进屋吃饭吧，外面冷，明天还要上学呢！”在看星星的时候被母亲叫了进去，我手****口袋里，耸耸肩，回屋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早饭，爸爸工作正好顺路送我去学校。到了教室，看到一个帅气的老师站在讲台上，把我拉过去然后对所有的学生说：“小朋友们，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叫李风，有哪位小朋友愿意和他坐的啊？”这时有一位可爱的小女孩举起手说：“我愿意！”就这样我们成了同桌，叶子对我很好（“叶子”是听别人这么叫的），她总有说不完的笑话，每次到学校，她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尽管她比我小一岁，可她对我的照顾却好似一位小姐姐。

　　十年过去了，我们都长大了。我与叶子相知相惜。夜晚，我坐在窗前看月色朦胧，视线可及之处，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幢楼房，从窗户望去，有一些微弱的灯光，又好似有一人和我一样坐在窗口，仔细望去，好熟悉的身影，这……没错，一定是她！

　　嘟……嘟……“喂，请问你是？”“叶子，是我！睡了吗？”“没呢，睡不着，在想你！”“呵呵，我也是，我看到你了，朦胧中，你依旧是那么漂亮！”“少给我灌迷汤！”“这些年你被我灌的迷汤还少吗？”“讨厌！”

　　过了些日子，叶子的父母都要出差，并托我照顾好叶子，我当然求之不得的答应了。于是从此，我便与叶子一同上学，回家，研究功课，然后叫她到我家吃饭，最后，总要到很晚才送她回家。

　　漫长七月，暑假已至。我时常与叶子手牵手去逛街，每天都重复着许多事情。深夜，我躺在床上正要睡着，忽然手机响了，是叶子，这么晚了不知道有什么事。“喂，叶子，还没睡啊？”“嗯，我……我难受，咳……咳……睡不着！”“叶子，你怎么了，为什么咳得这么厉害？”“我感冒了，你可不可以来陪我啊？”“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我瞒着爸爸妈妈飞一般的速度赶到叶子家门口。我打开叶子家的门，进入她的房间，她看到我，就一把扑在我怀里，然后紧紧抓着我的手、睡着了。她正发高烧，我挤了一条冷毛巾搁在她额头上，又柜子里翻出了一些药，让她服下，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睡着了。当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半，叶子的高烧退了，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就要走，但叶子没肯，那夜，我没有回去。早晨我们醒得很早，我看了看叶子，她的气色好多了，她说：“你可要对我负责啊！”“当然，我发誓。”然后便起来了，因为我要在爸爸妈妈还没有起床回到房间，虽然他们乐意我与叶子交往，但是他们绝对不允许我们未婚同居的。第三天，叶子完全康复了，她约我出去，我们在路上走着，“谢谢你！”“说什么呢，爱你怎么舍得你难受！”

　　两个月的假期过去了，叶子要到城里去学“谈判心理学”，而我准备留在这里把学业修满。她走的前一个星期，我陪她复查买些日用品。“风，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每天都想我，还有不准看漂亮女生。”“叶子啊，你不可以这么霸道的啦，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会寂寞死的，看一些漂亮女生正好安慰一下自己的心灵嘛！”叶子的眼睛向我瞅过来，“你找死啊你！”说完就一脚踹在我屁股上，我趴在地上，装作很疼的样子。她急忙跑过来，“风，没事吧，对不起，我……”她很自责地说。那个时候我能看到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滚。我朝她做了个鬼脸，“哈哈，逗你的啦！”“好啊，坏蛋，你今天死定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拼命地追，我拼命地跑，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而叶子则因未来得及止步被我扑倒在地，我深情地望着她，望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叶子，你让我吻你一分钟！”她瞪大了眼，说：“你休想，我是不……”未等她说完，我就朝她的嘴吻了过去，甜甜的味道让我心醉，我开始数秒，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我知道末日就要到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在第五十四秒的时候被人叫住，一个老人对我们说：“嘿，你们两个，不准践踏草坪！”对于这个搅了我们好事的人，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老头，再啰嗦，小心我一脚踹死你。”叶子拉着我急忙就跑。

　　叶子终于走了，我到车站去送了她，她冲我喊：“一定要等我啊，记得要天天想我！”“我会的，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记着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呢！”“知道啦，回来之后我就把那六秒钟还给你！”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我一个人寂寞难挨，每天都想着用怎样的方法把那六秒钟给补回来。我们常以电话联络感情。“风儿，叶子的电话！”妈妈叫着。我急忙跑进屋，拿起听筒，“叶子，是你！”“风……”“怎么了叶子，怎么哭了啊？”“风，这里好陌生，每天都有沉重的压力，我快受不了了，好想你，好想回来！”“叶子，你要听话，一定要把学业修满回来，我会每天想你的，乖啊！”

　　很快一年过去了。叶子给我电话说很快就回来了。清晨，我喝着茶，听到有人在敲门，把门打开，是叶子的妈妈。“是阿姨啊，快请进！”“风儿，叶子回来了，和我一起去接她吧！”我很兴奋，但叶子妈妈眼中莫名的泪水引起了我的怀疑。“怎么了阿姨？叶子回来了，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哭了呢？”“风儿，我知道你很爱我们家叶子，而叶子也很在乎你，可是命运偏偏爱捉弄人，是我们家叶子没有这个褔份！”“阿姨，你在说些什么啊？”“今天一大早，叶子的学校就打电话过来说叶子在跟一群绑匪谈判的时候，不幸中了一枪，送到医院因抢救无效死亡！”顿时，我整个人彻底地麻木了，水杯从手中滑落跌得粉碎，那“呯”的一声有如心碎的声音。“阿……阿姨，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叶子她什么事都没有，你告诉我她没事，求你告诉我她没事，求你……”泪水忍不住眼眶中往外涌。“风儿，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是……”

　　后来，在我给叶子整理遗物的时候，翻出一本日记，里面都记着我们在一起的一些琐碎之事。但最后一页是这么写的：明天完成与绑匪的谈判任务就算实习结束了，也就可以回去看风了。可我知道，明天的这个任务或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既然是我争取来的，我就要好好把握，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希望风好好活着。风儿吹吹，叶儿相随，希望如此！

　　看完之后泪水浸湿了脑中有关爱的记忆，叶子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我，难道她忘了吗，她还欠我六秒钟的吻呢！

　　夜深人静，我仍然独倚窗前，尽量欺骗着自己，希望朦胧中会亮起那盏灯，那个熟悉的身影会从灯光中慢慢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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