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太子兼苍
苏晋将房门轻轻合上,站在程炎恪的斜前方。
一来若有紧急情况,便于程炎恪逃生;二来,若有敌人突袭,方便他最快出击。
他跪了下来,“王爷降罪,今日乃卑职失职,才会让王爷和王妃遭遇刺杀。”
程炎恪让他起来,在桌子前来回地踱了好几步,才稳住情绪。“你加派人手保护王府,此外,挑选些暗影卫保护王妃。”
他家主子从来都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样子,连多说几句话都嫌累。却肯为王妃这般操心,难得。
“王爷知道来人是谁?”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与本王与齐名的那位?”程炎恪又歪腻在了太师椅上,病怏怏地像霜打的茄子。
苏晋心中一震,如遭雷击。
那个人的行事风格过于狠毒,名字足以令人闻风丧胆。“是他!”
程炎恪点了点头,“本王不知道他与司徒钰有何过节,可那刺青,却表明了是他的人。”
当他用尽全力将那名黑衣人从司徒钰身边踹开的时候,分明看见了他手臂上的白鹭刺青。
那正是他的图腾。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卑职知道了,还请王爷多保重,卑职这就去安排。”
程炎恪的双手在案桌上轻轻的叩击着。多年未见,他凌厉果决,越发的令人畏惧。而自己呢?
他也忍不住嘲笑自己。怯懦,无能,窝囊,废物……这些词汇跟了他十二年,也许会更久,久到他垂垂老矣,成为天宁国永远的笑话。
司徒钰的伤极重,蓝儿见她肩膀血肉模糊,手都忍不住哆嗦。
司徒钰一把抓住她的手,强制她镇定。“我忍的住,你好好擦。”
蓝儿的眼泪在眼睛中转了好几回,都被她逼了进去。“小姐,你忍着点。”
蓝儿将毛巾拧干,小心翼翼,但还是看到自家小姐苍白的嘴唇上,一排就要滴出血的齿痕。
两人额头都是细密的汗,只不过一人是因为紧张,另一人是因为痛楚。
程炎恪看着蓝儿端着血水出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司徒钰身上的宫装还未褪尽,由于结着血痂,衣服扯不开,蓝儿只能用剪刀把她整个手臂后背的衣服剪下来。露出她颈脖处光洁的肌肤。
司徒钰抬头见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女子该有的矜持扭捏。只是安静的趴着,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能用眼睛示意。
--你来了。
程炎恪在她身后坐了下来,白皙如玉的手中拿着一个玉瓶,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给她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缓,手腹所过之处,像山涧溪流淌过脚踝,带给她阵阵的清凉与舒适。完全没有刚才那般撕心裂肺地灼烧之痛。
这种感觉很微妙。
司徒钰受伤无数,给她上药疗伤的人数不胜数,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就像是行兵打仗精疲力竭之时,恰遇一池温泉,洗去通身的污垢和疲惫。此刻,程炎恪就是那池温度适宜的泉水,带给她无尽的享受。
她忍不住的发出嘤咛之声。
她袒-露在外的肌肤不似花柳眠姑娘们那般的细腻、滑嫩。反而因为长期风吹日晒,呈现麦芽色。使刀弄枪的缘故,她的肌肤弹性比别人的好些。
此刻的她,由里至外,从视觉到听觉,都充满诱-惑。
程炎恪的手稍作停顿,而后又专心致志地为她擦药。
她背部疤痕不少,尤其是从右肩延伸到她左腰的一条,尤为醒目。尽管时间太久,已经痊愈,可那长出的粉红嫩肉,依旧拧挣的可怕。
他手不自觉的摁在了那条疤痕上,问的好没有缘由。“怎么来的?”
司徒钰伸出未受伤的左手,在他摁的地方摸了摸,然后道:“这是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被舒丽国领将砍伤的。”
“十五?”程炎恪有些诧异,十五岁的她已经在战场叱咤风云了?
司徒钰口吻很轻,不知是不想提及的缘故还是受伤没有力气。
“我十四岁开始上战场,十五那年略有成就,这也造成我骄傲轻敌。”她缓了口气,继续道,“敌兵领将是个十七岁的英俊男子,那一战,我们打了三个回合。前两个回合都是我败下阵来,但他都将我放了。
那时候我不甘心,精心准备了良久才应战第三回合。可谁知,我军出了奸细,一切计划皆暴露,而我也被他斩下马。他不取我性命,只说,这伤算是留给我的教训,让我记住,骄兵必败。”
程炎恪听的肝胆俱裂。
两军对垒,军事计划最是关键,尤其是在破釜沉舟之时。若那时候出了奸细,全军将进入何种绝境,可想而知。
战场变化无穷,前一刻还在庆祝胜利的将军,也许下一秒就会横尸山野,成为人人践踏的残骸。
如此血腥的场面,如此残酷的格杀,她却描述地这般风轻云淡。仿佛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回忆孩童时戏水的时光,不足为道。
“这教训也够惨重的。”程炎恪声音亦如平常的清淡,司徒钰仿佛还可以想到他如冰雕定格的笑容。
她又继续道:“那一战,我能够活过来,多亏了一个蓝衣少年。说来也算是缘分,去年我与舒丽国再一战,领将居然又是他。五年不见,我虽长进不少,可他在军事上才能,远非我可以抗衡。
依然是三战,可这一次我不像是前一次那般狼狈。第一回合我们打了个平手,第二回合,我险些被他活捉,可还是被他逃脱。第三回合,说来也惭愧,我居然被他生擒。”
程炎恪忍不住插嘴,“你不会又是被那个蓝衣少年救了吧。”
司徒钰的耳根有些红润,她别扭地点了点头。“他捉我回去之后,把我扔在营帐中就去整顿军队了。也是他一时疏忽,才给我了侥幸逃脱的机会。”
程炎恪看她说到蓝衣少年时,眼睛中总是带着莫名的兴奋和一些别样的神采。她自己不知道,他却是瞧出了端倪。
他只觉得心中突然堵得慌,说出的话也有些捏扭。“我还以为将军百战百胜呢。”
司徒钰只顾趴着,便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差别,“你可知道那领将是谁?舒丽国的战神--兼苍!”
程炎恪听到兼苍,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本王素问兼苍心狠手辣,做事果决,毫不留情。他能够两次饶你性命,当真是难得。”
司徒钰点了点头,赞同他所说。“这就是战场上建立起来的交情吧。如果他被我生擒的话,我也舍不得杀他的。”
程炎恪讥诮一笑,“英雄惜英雄,问题是你能擒的住这兼苍么?”
司徒钰并不恼,“我自知敌不过他,若是能在战场上再战上几个回合,也是惬意的。”
“找死。”
司徒钰明白程炎恪说的对,可她也不想反驳。军人之间的情谊,不是三言两句就能道明。更何况是程炎恪这种足不出户的王爷。
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
“听说这兼苍,你从小可是与他的齐名的。天宁程恪,舒丽兼苍。我年少总是听人津津乐道,心中想,若是能够见上你们其中一个,也知足了。可……”她突然就住口不说了。
刚才谈论到兼苍的时候,他已经被神化一般的存在了。再想想身边的他,这样的落差,怎么不令人心寒?
她偷偷地撇了程炎恪一眼,见他的情绪无任何的变化,心也稍安了些。
程炎恪不以为意道:“本王脑子进水,那也不是本王愿意的。如今也这般了,难道要自怨自艾的过一辈子?”
司徒钰有些凌乱了。脑子进水,确实不是他的错。可他活成这般,也只有他才能无耻的大言不惭。
容安此时将煎的药端了进来,程炎恪接过尝了一口,便叫容安把神医开的药方给他。
“你把地龙骨这味佐药去掉,然后每种药比例减少。”
容安心中一凛,地龙骨是活血通络的要药,若少了这药……而且还要减少药量,这不是延缓王妃的恢复么?
他虽有万般遐想,却也只是垂首道:“是。”
司徒钰不解,“这要有毒?”
“敬王府没人敢加害与你,把药喝了。”
司徒钰喝下药之后,她实在是乏了,药本身就有安神的缘故,不会就沉沉睡去。
程炎恪看着她在睡梦中却依然皱着眉,抿着嘴,睡的很是不安稳。
他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紧紧地抿在一起。想替她把眉心抚平,伸出手,在半空中又缓缓地握成拳,最终落了下来。
司徒钰一觉醒来,身上正盖着一件虎皮裘袍。刚动,肩膀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强忍住才没出声。
这时才注意到她边上还坐做一个人。
白色的衣领,大红的裘袍,将他的颀长的身形衬托的非常到位。她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将红色穿的这么妖魅。
她一直认为,红色是适合女子的,代表着张扬和热情。可今日她才明白,也许,这天底下,只有他才配的上红色。
他睡的很安详,脸色却是惨白。
该是昨日背着她逃跑,消耗他太多的精力,才成这副病怏怏的样子。
程炎恪醒来的时候,司徒钰还在安睡。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暗自庆幸,没发烧。吩咐蓝儿好好照顾她,便早朝去了。
司徒钰起身,看着他走远。
她从来都不把司徒无双的语重心长放在心上,可这次关乎到程炎恪的性命,让她恍然明白,她身上多了一条性命。
唉,要是程炎恪没那么废,她也不至于会这么衰吧。可话说回来,那天若不是他不丢下她,她也许真被抓了。
几日过去身子渐渐好了,司徒钰哼哼唧唧地问起了那日的事情来。
“程炎恪,当日刺客明明是冲着我来的,你为什么不自己逃走要救我?”
程炎恪并不答她,反问了她一句,“你功夫不错,又为何不丢下我自己跑?”
“我是将军,没有将军丢下士兵自己逃跑的道理。”
她回答的极快,就像是条件反射。程炎恪的眼里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
并不正面回答她,“苍穹派使者出使天宁,你猜派出的是谁?”
苍穹国强兵壮,能人颇多。这时候无故出使天宁,不太正常。又到底是谁,能够让天宁臣子闻风丧胆?
“难道是……太子兼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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