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生死谈判
程炎恪站在宫墙上,皇宫内的局势都被程延瑞控制了。
段修恒死了,昭泽被活捉了,司徒无双虽然被挽暮救走了,只是此刻仍然生死未必。
程炎恪被捆绑着被人推到了一个赫连云鹏驻扎的营帐外面,当蒙眼布被扯开的时候,突然显示出的白,让他的眼睛很不适应。
漫天漫地雪,洒着斑斑地血迹,程炎恪当然不会傻到认为那是野畜的血。
阻挡在他前面的是笔直站立的两排士兵,个个高大威猛,个个凶神恶煞,带着深深地仇恨盯着程炎恪,几乎是想将他戳出孔来。程炎恪淡定地从行人之中走了过去,仿佛那些索命的罗刹在他的眼里,只是草木一般。
就在他刚要踏步到赫连云鹏的身边时,突然横空跳出两个拿着阔斧的表形大汗。锋利的刀锋映衬着白雪,森然而冷冽。
面对突然出现的杀机,程炎恪不仅不躲,反而用手轻轻地去推那刀锋。他白皙如玉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仅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这么轻微地力道,却将其中一把阔斧推开,迎着另一把斧头的刀锋前进。镇定的仿佛不是毫不恐惧,毫不知惧。
那人自动的让开,用一种敬佩的目光望着他。他只知道自己被这个人的从容和淡定震慑了,被这个脸色苍白,双眸疲倦的红衣男子摄住了。
程炎恪他进去的时候便看见了笑意盎然的赫连云鹏,坦率而真诚。
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如果不是因为敌对,他也许会喜欢这个病弱的王爷,赫连云鹏如斯的想着。程延瑞怯懦而又急躁,若不是因为他是太子,他也不会和他合作。第一次邀请程延瑞谈条件的时候,他也是摆的这种的阵势,当时程延瑞脸色吓的苍白,气势也弱了很多,这也造成程延瑞任他宰割的情况。
这个病弱的王爷,这个从小被人嘲笑,被皇家歧视的王爷,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保住一条命?
活的太快乐了,在皇家,是会被人妒忌的。
他妒忌他不用勾心斗角,他妒忌他的安逸和悠闲。
装傻充愣的这几年,他活的是多么的奢侈。
“坐!”赫连云鹏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却几乎是命令的口吻。
程炎恪大大方方坐下,嘴角依旧挂着戏谑的笑,红艳的袍子朴散开来,像是大簇大簇开放的红梅。就像他的生命一般,极致地燃烧的结局,便是,毁灭。
两人相视而坐,不发一语。
一炷香过去了。
两柱香过去了。
沉默,沉默,更深的沉默。
压抑,压抑,更持久的压抑。
谁先开口,谁就失去了先机。
而对于程炎恪来说,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性。
当年水牢的时候,若不是他意志坚强,若不是他耐得住性子,如何能熬过这一年?
赫连云鹏终于耐不住性子了,“敬王,你认为你能提供比程延瑞更优渥的条件诱惑本宫?”
程炎恪轻笑,声音悠远而清脆,像极了是隔座山传来。“不能。”
赫连云鹏不悦,“本宫已经按照你所说的放了司徒钰和兼苍等人,难道敬王这是戏弄本宫?”
“当然不。”现在得罪赫连云鹏,不仅讨不到半点好处,也许还会把自己逼入险境,到时候他更加不容易脱身。谈判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但是他现在不得不给赫连云鹏一个交代。“跟太子合作的人,必须得是天宁的皇帝,而不一定需要程延瑞,不是么?”
“本宫没有时间和你耗,”若不是因为他手中有所谓的先皇遗照,他也 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他谈条件,虽然他喜欢这个比他年轻几岁的人。“先皇的遗照,究竟是什么。”
“宁安帝驾崩后,由本王继位。”两柱香,赫连云鹏的耐性已经完全消磨。
在赫连云鹏惊诧地眼神下,程炎恪将黄绢递给了他。
黄绢上残留着温度,他固执地认为这是母妃的余温。
“恪儿,你父皇以为这圣旨能保你的命,可母妃却明白,有了它,你只会更危险。”敦妃全身是血的倒在他的怀里。“任何一个后宫的妃子,她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成为帝王,九五之尊,无限荣耀。这些东西,你触手可及,可这些东西也能将你打入地狱。母妃将你的出生的时辰延后了半个时辰,就是为了逃脱安歇算命师的眼睛。也是为了保住你。答应母妃,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定要活下去。还有……远离皇宫里的人。”
母妃是闭着眼离开他的,安详而有宁和。她的身上,是道道鞭伤,揣在怀里的黄绢,还沾着她的血。
那是父皇走后的第二年。
那时候的他,十四岁。
“哈哈……”赫连云鹏舒朗地笑了起来。“有趣,真是有趣。想不到天宁皇室,居然还有这样的斗争。”他双眼有神地盯着程炎恪,“你这么窝囊地活着,就是为了保命?嗯,确实很聪明。”
“再聪明,本王如今也落在了太子的手里。”程炎恪淡笑出声,不缓不急。
“那你想用什么和本宫做条件?程延瑞已经被本宫控制了,难道你有比程延瑞更好控制?”
“当然,”程炎恪的桃花眼,红褐色的瞳眸散发着迷人的光。“本王有比程延瑞更雷厉的手段,否则也不敢出卖天宁来抱拳自己的性命。”
对,他的举动,在百姓的眼里,无疑是用天宁国运,来保他的命。
“天宁皇朝有几个能用的人才,本王比延瑞聪明,而且,经此一役,本王比延瑞更得人心。”这句话极其残忍,无疑是将延瑞逼到了绝境,无疑是要了他的命。
他突然愧疚。
延瑞是他的亲侄子。
赫连云鹏的目光一直多锁定他,他脸上的表情更是不容错过半分。
“你的确比程延瑞聪明,只是,聪明的人都不好控制,而且,很容易被反扑的。”
“本王向你俯首臣称。”赫连云鹏无疑要的是天宁,那么,便向他低头好了。
他向他低头好了。仅仅是他,不是天宁。
赫连云鹏是个将军,常年征战的他已经忽略的文字游戏,程炎恪挖的陷进,他毫无察觉。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成交。本宫江程延瑞交给你,京城撤兵。”
程炎恪皱眉,他什么意思?
“很简单。”赫连云鹏是老将,他如何不知道程炎恪方才眼神中流露出的挣扎。“你对程延瑞下不了手,没有帝王的雄心,没有帝王的狠辣。所以,你就算有遗照,你也成不了帝王。”
程炎恪心惊,这是否意味着,他失败了?
“不,你没有失败。”赫连云鹏嗤笑。“你的缓兵之计成功了。本宫进入京城,只是为了扰乱你的计划,救出段文而已。其他的,不过是本宫一时兴起玩的游戏。”
他对程炎恪动杀心,完全是因为程延瑞加的额外条件。而当他看清为了他奋不顾身的,除了司徒钰意外,还有兼苍。他便明白,他不能杀了他们。
他没有完全的把握灭了天宁,他更加不能将苍穹收怀中。
程炎恪轻笑,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五日之后,潘岳交战。”赫连云鹏端起酒,“干!”
他要天下,堂堂正正地要。
这次机会他错过了,也许会终生遗憾,也许纵虎归山之后,繁祁会灭,但是,哪有如何?
赫连云鹏永远是繁祁百姓心中的神,这些百姓,必须也包括天宁。
程炎恪端起酒,用袖子遮着,喝的极缓极缓。
繁祁的酒比天宁的辛辣,喝下去,嗓子几乎是要烧了一般。这种火热一直烧到胃之后才慢慢地便暖,在冬日里和这种酒,极好。“好酒。”
程炎恪起身,抖了抖袍子上的风雪,“告辞!”战场见。
京郊小筑,地下室。
“程炎恪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有没有回来。”司徒钰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她的一颗心悬着,从来没有过的恐惧和担忧。
她是一个将军,一个息怒形于色但却从来不是表现恐惧的将军。一个将军,必须时刻严谨,时刻严肃。才能树立军威,才能固守军纪。这是她第一次露出担心、害怕、彷徨……
原来担心一个人,是这样的难受,这样的煎熬。
程炎恪,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担忧着她?
“王妃姐姐,你先喝热茶。”月貌泡了杯茶端给司徒钰,“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月貌体己的话只让本来就焦虑的司徒钰更加的不安。“你要是知道他面对的是什么人,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她一把的推开月貌,月貌惊慌中,滚烫的热水全部洒在了手上。
兼苍一把扶住她,话却对着司徒钰。“司徒,不要迁就别人。”
子萧也开始劝诫她。“子炎……他很聪明。他没有五成的把握,不会去冒险。”
“你们错了,”司徒钰握着匆忙中他交给他的调令,“他一成的把握也没有。”
她懂他离开的那种眼神,盲目而又迷离,他戏谑的笑,是那么的敷衍。
那是他不确定的表情,那是他犯险的表情。
混蛋,为什么她帮不了他,为什么她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缓缓地闭上眼,终究是自己不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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