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多事之秋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龙太傅，赶紧回去吧。外面冷。

　　不用担心的，就算你信不过我，总该信得过三皇兄吧。

　　小诺，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没事的话，允许你偷偷想我，呵呵。

　　要好好照顾自己，睡觉不要踢被子，喝茶不要急着往嘴里灌，围斗篷毡袄领口要拉紧……

　　拉紧斗篷领口，龙诺气呼呼的站起身就走，刮落一地晶莹的雪。她干吗老想那个死胖子啊！啊啊啊啊真讨厌讨厌！

　　宁思殿内殿后的敞院里，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两排可爱的小脚印。而脚印那端这踏痕的制造者还在气呼呼的在用力的踩着，好象地上的雪就是某人一样。

　　直到踩累了，才发现自己竟已沾得一身是雪。回头，看着满院凌乱的脚印，龙诺又高兴起来了，这样才有点人气嘛！跑到回廊坐下，看着满院子的脚印，好象龙宣宁不曾离开，还刚和她在这里跑过一样。

　　龙宣宁走了，偌大的皇宫似乎就剩她一个人了一般，空荡荡的，了无生机。以前有龙宣宁在，陪她聊天，陪她玩；现在龙宣宁不在了，时间过得好慢啊。除了睡觉吃饭，其他时间，竟不知如何打发才好。

　　红袖说今天是冬至吧？明明是最短的一天，为何她偏觉得是那么漫长呢？

　　吸吸鼻子，龙诺拍拍雪离去。

　　没有龙宣宁陪伴的日子，有点寂寞。

　　“龙大人好有闲情逸致啊，还在此游荡。”不远处传来龙宣烈朗练的声音，话语却有些莫名的尖刻。

　　刚出宁思殿的龙诺脚下一顿，抬眼瞄了他一下，不发一语转身离去。没看她正伤感着嘛！讨厌的龙宣烈，哼！

　　“龙大人不去养心殿吗？”龙宣烈却像毫无所觉似的快步上来，跟龙诺并肩而行。

　　龙诺本来有些躁，给他这么一撩拨，顿时火大的停下脚步：“去你个头！不许跟着我！”然后气呼呼的快步离开。管他帅不帅呢，惹毛了她，一样骂！

　　“大人——大人——”红袖从冰雪砌彻的九曲桥上匆匆跑来，朝龙诺直招手。一直奔到龙诺身边，两手支着膝盖直喘气：“大人……快……养心……殿……皇上急……召！”

　　“嗤——龙大人现在让不让宣烈跟？”龙宣烈一挑眉毛，语气里尽是挑衅。

　　“休想！”龙诺瞪他一眼，“我跟你。”

　　龙宣烈一呆，随即漾起笑容：“好，我很大方的让你跟。”

　　被他那一笑晃了眼，龙诺不自然的撇过脸去：“还不快走！”总觉得这龙宣烈今天好象有点不太一样。恩，一定是他脑子给门夹到了。

　　一大一小一路无话到了养心殿。

　　进了养心殿才发现，文武百官竟然全部到齐了。龙诺不由心下诧异：又出状况了？

　　没等龙诺诧异完，皇帝就急急的点名龙诺：“小诺爱卿，边疆急报，北国纠结大军南下，意图攻打我苍穹，这可如何是好？”

　　“打就打呗。”龙诺想都不想，顺口回答。

　　“龙大人此言差矣！”很难得的，这东尚书这次没拖长音，“现在时值寒冬，我苍穹士兵不适应冰天雪地作战，而北国士兵悍勇……”

　　“东摩志你别危言耸听，你就是贪生怕死！再说了，要打也是我们武将打，死也死不到你，你怕屁啊！”武福典型的一愤青，只要是文官，看谁都不爽。咳，除了龙诺这个跟他比过箭的娃娃。

　　龙诺现在懂了，其实就是北国打过来了，现在朝廷分主战派和主和派，皇帝自己也摇摆不定。抓抓头，这才发现她头上戴着官帽呢，讪讪的松了手：“北国前两天不是才来玩的么，怎么又打起来了啊？”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众臣面色尴尬不已,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皇上。

　　皇帝干咳了一声，有些无奈：“他们说瑞赫亲王在晚宴吃坏了肚子……”

　　龙诺眼睛瞪得老大：“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了，然后就来攻打了。”皇帝有些郁闷。吃坏肚子，这也算攻打理由么？

　　“父皇，依宣烈之见，北国分明是无中生有，蓄意挑衅，他们南下明显早已写入战略计划了。我苍穹再不迎战，一味求和，让人看轻了不说，再广袤的土地、再富裕的国家，都经不起他们这样鲸吞蚕食,他们根本就是欲壑难填!儿臣不才，请命出征，定要让北国蛮夷知道我苍穹也不是好欺负的！”这次事态严重，连平素不应参与朝政的皇子们都被唤了出来。

　　五皇子龙宣逸也跟着跪了出来：“请父皇下旨。”他也是立嫡派，龙宣烈的支持者。

　　“这……”御案后的皇帝又看向龙诺。他现在对龙诺越来越依赖，也难怪皇子们越来越想得到龙诺了。

　　龙诺赶紧假装没看到，她只是一个小高中生而已，哪会搞这个军国大事呀。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父皇，儿臣也觉得当战。七弟武艺高强，胆识过人，足以胜任偏将之职。况且七弟将近弱冠，也当开始建功立业，为国效力了，还请父皇恩准。”大皇子龙宣墨跪了出来。这一举动让所有人惊讶不已，他竟然把这么大好的建立功勋机会推给龙宣烈！

　　五皇子龙宣逸冷哼一声。龙宣墨是想把宣烈推上战场，巴望他战死好少个竞争对手吧！可是宣烈既然自动请战，自然是把生死放开了。再说一旦这仗打赢了，宣烈的地位将无人能及。再加上皇后作后牌，太子之位便是囊中之物了。所以他也没出言驳斥。

　　“……好吧。常将军，朕钦点你为此次出征的大元帅，龙宣烈为副将，领兵十万与边疆十万防军汇合……”

　　“皇上！”东尚书急了，声音难免有些尖锐，“现在可是严冬啊！不若先假意求和，待春夏之季再一举攻破……”

　　“这……”皇帝又开始犹豫了。他也曾领兵打仗，苍穹士兵的战斗力他非常清楚。对付楚越国尚能一战，但对上民风强悍的北国，实在有些差距。更何况现在是苍穹战斗力最低下的时节，而北国本就是苦寒之地，季节对他们而言没太大影响。这样一比，确实没什么胜算。

　　“皇上，我苍穹有定国神人，征服北国是早晚之事，何需顾虑！只要让神人出战……”

　　龙诺闻言瞪向王毕史，这老家伙竟把她往火坑里推！慌忙打断：“我……”

　　“看，龙大人非常愿意出战！请皇上下旨！”王毕史截得也快。

　　“好！那就由小诺爱卿当此征军师！相信我苍穹定国神人一定会给我们送来捷报的！”这个昏庸的皇帝老头！

　　后面的话龙诺都已无心去听,只剩满脑子混乱.

　　到皇帝一宣布"那今天就这样吧.",她就匆匆跑出养心殿,习惯性的赶往宁思殿找宣宁去商量.然而一直冲到内殿,看见空荡荡的敞院,以及先前踩下的凌乱脚印,她才忽然想起宣宁已经和龙宣豫去江南了.小嘴微张,龙诺黑亮的眸子瞬间因失望而黯淡下来.眼泪慢慢凝聚,却在掉下的前一刻猛然低头,回身就走.宣宁不在了,她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了。

　　*

　　十二月末，夜。

　　雪花飘飘洒洒，下了两天不曾停歇，鹅毛一般纷纷扬扬。

　　趴在窗上捉住一片调皮的雪花，摊开掌心静静看着，龙宣墨冰雪般的脸庞看不出思绪。

　　“这样合适吗？”坐在窗边的侍墨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啜着。杯盏上腾起的热气让他不由有些迷惘。

　　“我不知道。”龙宣墨清朗的声音在冰雪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空，“我只是，想努力维持这个平衡。我怕，怕他们哪天忽然决出了赢家，然后其他人都——”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这场暗潮汹涌的龙争虎斗，一旦决出结果，输家失去的，不仅仅是皇位、荣耀，甚至性命也难以保证。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安眠，没有一个皇帝可以允许威胁存在，兄弟情谊在皇家是不存在的。当然，他是个例外。呵。

　　“龙宣烈此去获胜固然可以和龙宣豫、龙宣宁继续维持微妙平衡，但是，你可有想过，如果他在战场上出了意外……”

　　“可是有神人，不是吗？龙太傅文武双全，定能护得宣烈周全的。”龙宣墨说到这里有些激动，白如雪的脸也因激动而泛上几丝红晕。

　　侍墨当然知道他在激动什么，沉吟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今日皇上率百官为征军雪地栈行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一望无际的黑色铠甲，呼啸狂飚的白色雪花，交织一片风雪征战图。呼呼而啸的寒风拉扯着御赐"神"字大旗，众人眼都睁不开却热血不减，烈酒，豪情，饮尽，催发。翻身上马，疾行而去。

　　所有人豪情万丈，一路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除了龙诺。龙诺慢慢的搬了案桌当踏凳，慢慢的爬上马，慢慢的拉马前行。如果他没看错，龙诺当时脸色青灰，打马姿态也极不自然——龙诺分明状态不佳不说,还极有可能不精于骑！

　　这样的龙诺，值得信任吗？

　　抿了抿唇，侍墨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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