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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西凉与东临边界,雍州城城楼

  “雨下得这么大,天气又冷,爷先回屋里去吧。”祥和缓步来到南宫朔雅身后,轻声道。

  南宫朔雅神色冷淡,回头望了望城外风雨交加的漆黑夜色,忽然说了一句:“祥和,还记得,当初惜惜将我们主仆二人救回来后,在这里,我说过什么话?”

  祥和微微皱眉,只得道:“怎么不记得,从那时起,奴才就下定决心跟着爷,无论爷想什么,做什么,奴才都是要跟着爷的。”

  南宫朔雅抬起头来,满脸雨水纵横,瞧不出眉目间是什么神色,“那日我就对着苍天起过誓,他所应得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要一样一样地讨还回来,无论他多去我什么,我都要一样一地讨还回来,我要谁也不敢轻视,谁也不敢再夺去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原本以为,我距离这一天已经很近很近,近在咫尺,可,如今我才知道,自己没有改变,仍然是如此软弱不堪,什么也留不住,什么都远隔天涯。祥和,你说,我为何什么也留不住?”

  “爷。”祥和上前一步,搀住他的胳膊,劝道:“是惜惜郡主福薄,您也不要太伤心了。”

  南宫朔雅用力一挣,力气极大,将祥和几盒摔了个顶朝天。他的声音在风雨侵逼中透着无穷无尽的苦楚:“不是她福薄,是我。自幼我就不得母亲的喜欢,能在她眼里的只有一个朔夜。不止如此,周遭所有的人都不待见我,视我连地底的泥都不如。这么多年来,我漂泊不定,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祥和默然无声,他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他的痛,他的苦,他都知道,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南宫朔雅语意凄凉:“只有她,才是我真正的亲人,才真正知我、懂我——可是,连她我也保不住!若非是为了我,她就不会离开西凉,去到南宫朔夜的身边,更不会就这么死了。当我得知她死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你知道么?真正该死的人,是我!而我,却这样苟且活了下来,什么也没有!”

  “爷……”祥和低低地唤了一声,“您要是心里难过,大哭一场也好。”

  “我不会哭。”南宫朔雅扬起脸庞,任由大雨浇在脸上,雨水顺着下颚儿流淌着,滴落在他那早已湿透的白色长袍上。他的声音透着森冷的寒意:“我不该心软,更不该犹豫。我要一样一样讨还,不论他曾经夺去过什么,我都要一样不落地向他讨还回来。”

  那一瞬间,他的面容,是如此冷峻如刀刻斧劈,从泛着血丝的凤眸里透出一种可怕的戾气,一如当日他离家出走后被人欺凌按倒在地上痛打,那种难以名状的愤恨与暴怒,带着狰狞的绝望,将一切最深重的痛楚都化作仇恨,最终无可抑制地爆发开来。这样的他使得祥和不敢再看着他,只好低头小声道:“爷,得小心保重身子才能讨债啊。无论如何,您还是先进屋吧。”

  “祥和,回去吧。”

  “遵命,爷。奴才这就去准备。”祥和颔首道。

  从城楼回宅邸的路上,南宫朔雅在鞍上思虑重重,连替他拉着马缰的小厮都瞧出来了,带着缰绳,让马儿走得又稳又快。

  似雍州这般边陲小镇,丞相依仗极尽显赫,一对对的前导、亲随、扈从蹄声铿锵,开道的金锣声音宏亮悠远,却不闻一个人说话或者是咳嗽半声。偶尔一声马蹄,南宫朔雅方才回过神来,之间已经过了十字路口,再过一条街,就应该到自己的宅邸了。

  “祥和,我听说,二皇子也来了雍州,是不是?”南宫朔雅忽然改了注意,说道:“我想去拜会拜会他,去清辉园。”

  西凉皇帝素来奢靡,诸皇子重臣在各地均被赐邸,二皇子上官无痕的清辉园便是其中最为宏丽的一座,虽地处偏远,却远远超过了诸皇子的赐邸,闭起太子上官无峰居住的明晖园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无痕一如他的父皇一般,生性奢华,多年经营,这一处园林更是精致华美到了极点,一年四季都有着不同的美景,亭台楼榭美不胜收,遍植奇花异草无数,几乎园中每一寸土都价等黄金。

  虽是天凉落雨夜,可上官无痕却与几位贵胄子弟在园中的听风观雨楼里品评诗乐,美人如玉,歌舞昇平,正是说不尽的风光,道不尽的欢快。

  听得园中下人奏报是南宫丞相前来拜访,上官无痕不由得眉头轻挑,嘴角微蕴笑意:“他倒是位稀客,快快有请。”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何时……”

  唱到圆字,声音已是很低,如梦似幻,舞姿极柔,便如随风之柳,在漫天花雨间低回而下,随着余音渺渺,旋地定了,臂间轻纱如云,纷扬铺展而开,终于展成一朵艳丽的花朵儿,绽放在红地毯之上。盈盈一张秀气的脸庞,便如花中之蕊,衬得一双秋水盈眸,目光流转,顾盼之间,好几人已经不禁然喝彩起来。

  南宫朔雅一路进来,只见到这般丝竹歌吹,衣香鬓影,上官无痕兴致勃勃携起他的手,道:“难得丞相有如此雅兴,来来,今日只谈风月,不提正事。来人啊,叫他们将园中陈年的女儿红从地窖中取出来,本王定要与丞相你不醉不归。”

  南宫朔雅微微一笑,道:“二皇子盛情难却,臣就依言了。”

  上官无痕的酒量极好,清辉园中的那坛陈年女儿红被其喝去了大半,却依旧看不出丝毫醉意来。酒宴上他满口提到的都是那些无关痛痒的风月之事,议论谁家的王公调教的歌姬伶人,谁家的丝弦班子,南宫朔雅素来在这方面都是不留心的,听他漫无边际的谈着讲着,不过偶尔答话罢了。

  酒过三巡,上官无痕打量了南宫朔雅两眼,忽然长身而起,兴致盎然地说道:“本王看丞相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不如本王来替你做个媒吧。”

  南宫朔雅正巧一杯酒入喉,闻言险些被呛住,咳声连连,少顷才缓过气来,不知是酒力还是害羞,脸竟红得厉害。

  看着他,上官无痕大笑起来,道:“你倒是个正经人,才听本王说说就立时乱了方寸。”

  “二皇子说笑了。”南宫朔雅望着窗外那如帘般的雨,淡然道:“微臣如今实在没那种心境。”

  闻之,上官无痕搭了搭他的肩膀,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惜惜?不过,如今她走了那么多年,你家里也不能没个人啊。忙碌了那么久,你难道就不想有个家么?”

  一说就说到心中的隐痛上去,南宫朔雅的脸色不禁有几分郁郁,上官无痕却似没看到他的变化,依旧说道:“西凉多美女,远的不说,就是京都里的王公大臣,何时的女儿家也不少,只要你相中的何人,本王保管去替你说媒,一定水到渠成。”

  “二皇子。”南宫朔雅语气间已经有了萧冷的意味,“微臣今天来是有事想说与二皇子知晓。”

  闻言,上官无痕一挥手,楼中的歌姬伶人瞬时退得干干净净,南宫朔雅端金樽,忽然轻叹道:“二皇子,您与臣二人,总有四五年未在一块儿喝酒了吧。”

  上官无痕剑眉不觉微微向上挑起,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几乎看不清稍纵即逝的光芒,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五年了。”

  上次聚饮,还是西凉皇帝得惜惜引荐,册封南宫朔雅为丞相的时候,事后,由太子上官无峰做东,邀了几位皇子一齐恭贺,如今世事更迭,那种情形却是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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